今天发生一件特别奇怪的事。
上午我在头条偶然刷到《康德第一保镖传奇》的片段,脑子里就悠悠然响起该电视连续剧的主题曲。我一直想找这曲子,却忘记了电视剧的名字,也不知道主题曲叫什么名,便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所以多年来我一直没找到。我从《康德第一保镖传奇》这条线索入手进行搜索,很高兴,我还真找到了这曲子,名字叫《红萝卜》。
最让我感到惊讶的是,百合中午在书房突然也哼起了《红萝卜》!我以前从来没听她哼这曲子!我感觉冥冥之中有一双眼睛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未免太诡异了吧?
说到《红萝卜》这首歌,就要说到当年我参加景德镇陶瓷学院美术专业高考这事。
我是美术考生。美术考生报考哪个院校,必须在文化统考前参加该院校的美术专业考试。那年我本来一心一意考某院校的,却在初试被刷下来了。该院校的初试是画小素描。小素描的内容有两个:一、画一张素描头像;二、画一张模特双手扶自行车的全身动态速写,时间总共90分钟。我一看初试内容就乐了。我的色彩一般般,但素描还行,速写我自认为是强项。问题偏偏就出现在速写上。画速写时,第一笔下去我心里就暗叫糟糕!后来越画越着急,越画越乱,怎么都找不到感觉。最后,初试我被刷下来了。
看看招生简章,景德镇陶瓷学院的美术专业考试刚好在几天后,我便整理行装朝景德镇出发。
到达景德镇火车站时,已是深夜两点多了。幸好有景德镇陶瓷学院的学生义工接站,否则我将在火车站呆到天亮。义工找来一两破破烂烂的三轮摩托车把我送到一个小店住下。店名叫“翠微饭店”。我想起赣南的宁都有一座名山叫翠微峰,不知道“翠微饭店”是不是宁都人开的?同住的还有五人,有江西萍乡市的秦波,江西泰和县的匡建和他的同伴;剩下两人是朱湘的弟子,名字忘记了,湖南人。朱湘是大名鼎鼎的画家,时任全国水彩协会副主席。朱湘的这两弟子不愧师出名门,专业十分了得。据说他俩是“八年抗战”的老童生,年年考央美,专业都轻松过关,但文化却一塌糊涂。朱湘的两弟子均已发表过连环画,可见他们速写的厉害!我看过他俩的速写,画的是白描,略有点夸张变形,用笔十分老辣,有点枯藤老树昏鸦的感觉。朱湘的这两个弟子却在景德镇不幸遭遇滑铁卢,偏偏在初试的速写中被刷了下来。秦波、匡建和匡建的同伴也是实力派,专业最弱的是我。
那时我正好长智齿,半个脸肿得像猪头,说话像歪着嘴巴咬牙切齿。由于嘴巴难以张开,我只能把饼干泡成糊糊吸着吃。
第二天,秦波建议上街去玩玩,顺便画几张速写练练手。匡健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出去走走!朱湘的两个弟子说不想出去,歪在床上背英语单词。别看他俩如此用功,其实英语年年都考个位数。这就不难理解他们对英语恨得如同仇人了。他俩都声称如考上了美院,将一定把所有的英语书烧掉,一本都不留!
我们从“翠微饭店”出来,便看见大街上到处是卖瓷器的地摊。满大街都此起彼伏地响着音乐和小贩的吆喝声,空气中都弥漫着混乱不堪。秦波每到一个地摊前都蹲下来,拿起大大小小的瓷瓶细细地端详,口中啧啧称叹。我不懂瓷器,对这个不感兴趣。我的眼里只有锄头。
走过两条街,便看见三三两两端着画夹或速写本在画速写的美术考生。秦波小声对我和匡建说,别看他们一个个都一副艺术家的派头,肯定都是花架子!我们走近一个胡子拉渣的小伙看了,专业确实不咋滴。这家伙迟迟疑疑半天才画一笔,画出来的人物比例失调,神情呆滞古怪,像刚从神经病医院出来的;再看一个满身花花绿绿颜料的地中海发型考生,画的速度倒是很快,旁若无人地嗖嗖嗖,一会儿一张,一会儿又一张,让我肃然起敬。凑前一看,画面中的人物也是头大身子小,一个个面目狰狞,都歪鼻斜眼的。我们干脆扫大街一样一个个看过去,总共看了几十人,基本上都没法看。秦波说:我说了吧,我们画画的人都有一个规律,太张扬的一般都没什么实力!
初试的头天晚上,大家一边看电视,一边闲聊。电视上正在播放《康德第一保镖传奇》,片头片尾都播放主题曲《红萝卜》。我才想起,满大街播放的正是《红萝卜》。这几天都在播放这个连续剧,多听了几遍《红萝卜》,我们都能哼上两句了。我拿出速写本打算悄悄地画几张,被秦波制止了。秦波说:大脸,别搞得那么紧张。考前一定要放松,好好睡一觉,明天轻轻松松考试!朱湘的两个弟子也说,其实初试过不了,也没什么。大脸你还年轻,退一万步来看,如果你明天的初试没过,明年就考更加牛逼的美院!如果明年没考上,后年就直接踢央美的大门!
到了深夜,匡建磨牙没完没了,秦波说起了梦话,吃吃地笑出声来;名门弟子闷声闷气地放了两个大屁,接着又一唱一和地扯呼噜。我睡不着,左侧的智齿发炎了,一阵一阵地痛得我缩在被窝发抖。
我所在的考场在陶院的体育馆的大厅。考生每二三十人一组,大厅里有几十组,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初试内容是头像小素描,模特是解放军战士。我们这组的模特是个胖子,圆脸,眯眯眼,一副很喜庆的样子。对初学者来说,圆脸不好画,看不到骨骼结构,弄不好就画成了橡皮人。我剑走偏锋,干脆用线条表现,略上明暗,看起来别具一格,清新顺眼。
最后,我们这个房间只有我一个通过了初试。他们几个人离开“翠微饭店”时,神色黯然。我把他们送到楼下的店门口,我们相互留了通讯方式,都说大家考上了大学告知一下,相互高兴高兴。匡建的同伴从头到尾都没跟我说过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为何,挥手告别那一刻,我突然感到十分惭愧和内疚,好像他们的失败是我一手造成似的。
接下来的复试有三个内容,素描是静物,色彩还是静物,但色彩带有一点点创作的成分,即摆出一组静物,要考生再默写五个水果,其中一个是青苹果;图案是设计花卉变形,好像是向日葵变形。我以前没画过图案,考试自然不会有奇迹出现。我的复试成绩总分是76点多,这个分数基本上就是炮灰。景德镇陶瓷学院是美术类名校,每年都面向全国招生,那一年在江西有11个指标,赣南只录取一个。我记得赣南被录取的是赣州市的,外号叫“骆驼”,是一个非常帅的小伙。
那一年,我考在赣南师院(赣南师范大学的前身)艺术系美术专业。那时美术和音乐没有分家,同属艺术系。我们跟音乐专业的篱笆亲同学像同父异母或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美术专业和音乐专业后来分别成立了美术学院和音乐学院。自此,我们美术专业的学生和音乐专业的学生似乎再也没有了兄弟姐妹般的那股情义了。
我后来曾在网上发文谈及景德镇考试,也谈到萍乡市的秦波和吉安市太和县的匡建。一个泰和的网友说匡建是他的熟人,是他们村子里的人。我说麻烦把我的联系方式告诉匡建,但后来没了下文。我猜想,我们说的匡建可能不是同一个人;也可能是同一个人,但由于种种原因,人家不愿意联系。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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