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栗:香逸金秋的千果之王

汪鹤年

这是板栗丰收的季节(香逸金秋的千果之王)(1)

清人叶调元的《汉口竹枝词》,曾描绘了一幅市井小贩挑灯炒栗的汉口街头小景:“街头炒栗一灯明,榾柮烟消火焰生。八个大钱称四两,未尝滋味早闻声。”如今,这幅街市夜景图虽不常见,但中秋前后,那炉火不熄,栗香四逸的市井风情,仍时时撩拨着我们的糖栗之思。

山地、平原皆宜的高产坚果

板栗为山毛榉科落叶乔木,高可达二十米。喜光,深根性,在酸性至钙质土壤上均能生长,故而在我国各地广有栽培。宋苏颂《本草图经》:“栗,旧不著所出州土。但云生山阴。今处处有之,而兖州、宣州者最胜。木极类栎,花青黄色,似胡桃花。实有房汇若拳。中子三五;小者若桃李,中子惟一二。将熟则罅拆子出。凡栗之种类亦多。”徐珂《清稗类钞》对其生物学形态则有过这样的描述:“栗为落叶乔木,干高四五丈,叶如箭镞,初夏开花。实有壳斗甚大,刺如猬毛,霜降后熟,外有硬壳,紫黑色,一苞之中,或单或双或三四。仁淡黄色,可食,其材坚致,可制器。”

板栗还具有山地、平原皆宜种植的习性,明人《学圃杂疏》就说:“栗,山果也,植之平地亦生。”栗树十年就可结果,每株树年产果实可达两百来斤。其果为坚果,一般两三个坚果共生于球形并有密刺的壳斗中,古人所谓“悬壳如猬”指的就是这种情形。元人贾铭认为,栗子成熟后,如壳斗自裂露出栗子,则宜以“润沙密藏”,这样放上一年也不会坏;反之,则不能久藏,且容易腐烂。

栗树的果实叫作栗子,又称大栗,一般习称为板栗,但古人一般习称为栗。中国的板栗品种大体可分北方栗和南方栗两大类:北方栗坚果较小,果肉糯性,适于炒食,著名的品种有明栗、尖顶油栗、明拣栗等。南方栗坚果较大,果肉偏粳性,适宜于菜用,品种有九家种、魁栗、浅刺大板栗等。板栗多生于低山丘陵缓坡及河滩地带,河北迁西、湖北黄冈、信阳罗山、陕南镇安等是板栗著名的产区。

这是板栗丰收的季节(香逸金秋的千果之王)(2)

栗树初夏开花,秋季果熟。其果香甜细腻,别具风味,素有“千果之王”的美誉。

除了食用,板栗的壳、花、树叶、树皮、树根均可入药,其药用价值素为古人所重。《本草经集注》说它有“主益气,浓肠胃,补肾气,令人忍饥”等功用。唐代《食疗本草》还认为:以栗壳煎出的汁液,是治疗反胃和消渴等症的良药。宋代《圣惠方》则说:将栗壳烘干研末,以粥汁饮服可治鼻出血;用栗树皮煎汁外用,可治疗虫咬和疮肿等症。《饮膳正要》更关注其食疗价值,书中说:“如肾气虚弱,取生栗子不以多少,令风干之。每日空心细嚼之三五个,徐徐咽之。”《本草纲目》也指出;板栗不仅具有止泻作用,还可治肾虚、腰脚无力等症。尤其是其治疗腰脚不遂的功用,更为古代医家所关注。唐人孙思邈《千金要方》中就载有生食栗子,以治腰脚不遂的验方。苏辙试用此方后,腰腿病果然不治而愈。为此,他即兴赋诗道:“老去自添腰脚病,山翁服栗旧传方。客来为说晨兴晚,三咽徐收白玉浆。”因此,栗子又得了一个“长生果”的雅号。

“枣栗之祭”中的主角

《庄子·盗跖》曾说,早在有巢氏时代,天下百姓就曾以板栗为食:“古者禽兽多而人少,于是民皆巢居以避之。昼拾橡栗,暮栖木上,故命之曰‘有巢氏之民’。”

传为汉东方朔所著的《神异经》,还将板栗视之为神品:“木栗出东北荒中,有木高四十丈,叶长五尺,广三寸,名栗。其实径三尺二寸,其壳赤,其肉黄白,味甜,食之令人短气而渴也。”

上述记述,要么所叙过于模糊难以考释,要么夸大其辞使人无法相信。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我国是板栗的原产地。在距今三千年的周代,板栗就已成为我们祖先经常采集和食用的山果,栗还成为人们广为栽培的果木之一。《诗经·唐风·山有枢》中就有“山有漆,隰有栗。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的讽谕之咏。意思是说,只要山上有漆树,平地有栗树,也就不愁没有用漆、栗的种子制作的酒食,你们这些贵族有吃有喝,何不鸣琴鼓瑟,以图一时快乐呢?

由于栗生吃熟食皆宜,又有滋补作用,因而《礼记·内则》所列的帝王膳食清单中,“栗”和“栭”都在其中,其中的“栭”也就是今天人们所说的茅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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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天子的日常祭祀和宴会中,栗还是必备的果品之一。据《周礼·天官·笾人》载,当时笾人所掌为“四笾之实”,其中的“馈食之笾”和“加笾之实”中,都有栗的一席之地,而且能以特种身份反复出现在两种场合的只有栗一品。

因此,“笾祭”作为周代的祭礼,干脆被古人称为“枣栗之祭”。《仪礼·特牲馈食礼》曰:“祝赞笾祭,尸受祭之。”注曰:“笾祭,枣栗之祭也。”

古人还常以干果、干肉作为贽礼,其中栗就是常用的干果之一。《礼记·曲礼下》就有“妇人之挚:椇、榛、脯、修、枣、栗”的记载。

由于栗所具有的这种独特的地位,《黄帝内经·灵枢经·五味》将栗作为咸味的代表,列为“五果”之一。

栗在战国时期得到更广泛的种植,《山海经·中山经》中,就留下了纶山、铜山、葛山和贾超之山“多栗”的记载。地处北方的燕国更以盛产枣栗而名闻天下,《战国策·燕策一》中对燕国即有“北有枣、栗之利,民虽不由田作,枣、栗之实,足食于民”的评价。今河南登封一带,也曾以出产优质的板栗而著称一时,战国末政治家吕不韦及其门客编著的《吕氏春秋·本味篇》就说:“[果之美者]箕山之栗。”西汉史学家司马迁《史记》甚至认为:在燕、秦之地拥有千树栗者,其富可与千户侯相等。

汉代,栗已成为宫苑中栽植的果木之一。据汉刘歆《西京杂记》载,汉武帝初修上林苑时,远方臣子曾献侯栗、榛栗、瑰栗、峄阳栗等四种栗树名品。其中的峄阳栗“为峄阳都尉曹龙所献,大如栗”。而且,这些栗树的种植非常成功,所结果实特大,汉辛氏《三秦记》中便留下了“汉武帝果园,有大栗,十五枚为一斗”的记载。

民间种栗者尤多。主要生活在汉宣帝时代的蜀人王褒,在聘用僮仆时订立的《僮约》中就有“南安拾栗采橘”的条款。

东汉时,各地的一些名栗还常常成为贡品。《太平御览》引三国吴谢承《会稽先贤传》即有“光武诏严遵诣行所,遇蜀都献橘、栗”的记载。唐徐坚《初学记》引东汉王逸《荔枝赋》也有“西旅献昆山之蒲桃,北燕荐朔滨之巨栗”的吟咏。

魏晋时期,产栗之地更广,但仍以燕赵地区和关中一带出产最多,且品质最好。三国吴陆玑《毛诗疏义》说:“五方皆有栗,周、秦、吴、扬特饶。吴越被城,表里皆栗。惟渔阳、范阳栗甜美长味,他方者悉不及也。倭、韩国诸岛上栗大如鸡子,亦短味不美。桂阳有(上立下未)栗,丛生,大如杼子,中仁、皮、子形色与栗无异也,但差小耳。又有奥栗,皆与栗同,子圆而细,或云即(上立下未)也,今此惟江湖有之。又有茅栗、佳栗,其实更小,而木与栗不殊,但春生、夏花、秋实、冬枯为异耳。”《太平御览》引晋郭义恭《广志》也说:“栗有侯栗、关中大栗,大如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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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朝时期,河南一带所产栗因品质特优,常被列为贡品。《梁书·沈约传》记载:“约尝侍宴,值豫州献栗,径寸半。帝奇之。”《水经注》在注汝水时,也提到汝南郡(地在今河南驻马店市境内)贡栗之事:汝南郡治“城北名马湾,中有地数顷,上有栗园,栗小,殊不并固安之实也。然岁贡三百石,以充天府”。

《齐民要术》在《种栗》篇中专门介绍了种栗的方法。作者强调:“栗,种而不栽。”因而,待栗成熟自然脱落后,即拾取来放进屋里埋于湿土中。且“埋必须深,勿令冻彻”。若是从远路取种,要以皮袋子装着带回来。如停搁两日以上,及见风日者,便不能发芽了。待到春二月,栗发了芽,便“出而种之”。但已经长出的苗株,几年之内都不要让人畜碰撞它。而且三年之内,每到十月,要用草包裹树身保暖,让它安全越冬。

《齐民要术》还总结了两种栗子的收藏方法。其所引《食经》有“藏干栗法”:用热水淋栗穰(即栗的总包壳)灰所得的灰汁,浸泡栗子,再捞出晒到栗肉完全干燥,这样可以保存到次年春夏也不会生虫。另一种是作者自己总结的“藏生栗法”:将栗子放入容器中,再将晒干的细沙和入栗子里,然后用盆盖好。这样,即使放到次年二月也能顺利生出芽来。

唐韩鄂《四时纂要》则记载了栗子的盐渍收藏法:即将栗以盐水腌渍一宿,然后晒干收藏。大致上是栗一石,用盐二斤,可免虫蛀而且肉质不变硬。

隋唐时期,作为庭园果木之一,栗树品种有了明显的增加。宋人刘斧《青琐高议后集》中记载了隋炀帝时的一段往事:炀帝在洛阳修筑西苑后,曾诏令天下各地广献嘉木异卉、珍禽异兽。当时,蔡州进三种栗:巨栗、紫栗、小栗。

据唐冯贽《云仙杂记》引《邺郡名录》载,当时的邺中出产一种巨栗,其壳竟可以作成酒杯:“邺中产巨栗,脱其壳可以为杯。”

宋代,今浙江、江苏等地所产栗也是常见名品,有的还被列为贡品。常熟顶山寺附近产的栗子,称为顶山栗,就是当地的名产之一。宋范成大《吴郡志》记道:“顶山栗,出常熟顶山。比常栗甚小,香味胜绝。亦号‘麝香囊’,以其香而软也,微风干之尤美。所出极少,土人得数十百枚,则以彩囊贮之,以相馈遗。此栗与朔方易州栗相类,但易栗壳多毛,顶栗壳莹净耳。”因为它十分香软,也称为软栗。

据宋吴曾《能改斋漫录》载,宋真宗时李宗谔等纂修的《越州图经》还说越州(今绍兴)有“如拳之栗”。但吴曾对此说不以为然:“政和中,诏本州贡焉。栗固大于他州,然如拳者,终不可得。”不过,从其充贡这一点看,其品质肯定不错。

宋代的四川青城山还出产一种“天师栗”,宋祁《益部方物略记》对其好处就有过这样的描写:“生青城山中,他处无有也。似栗,味美。惟独房为异,久食已风挛。”

因保存方法的改进,栗已不仅仅是中秋的节物。据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载,在北宋宫廷的除夕之夜,内司所进“精巧消夜果子合”中,就有炒槌栗、银杏等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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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同书记载的北宋京都的“育子”之俗中,栗亦成为寓意多子多孙的吉祥之物,当时,女家所送的“催生礼”中,“生枣、栗果”乃必备之品。

元人对收藏栗子更为讲究,方法也更为细密。《居家必用事类全集》所载“收藏栗子”法就非常详细:“霜后初生栗子不以多少,投水盆中去其浮者,余皆漉出。众手净布拭干,更于日中晒少时,令全无水脉为度。用新小瓶罐,先将沙炒干放冷。将栗装入瓶,一层栗,二层沙,约九分满。每瓶只可放三二百个,不可大满。用笋叶一重盖覆,以竹篾按定。扫一净地,将瓶倒覆其上,略以黄土封之。逐旋取用,不可令近酒气,可至来春不坏。”

明张岱《夜航船》也总结了许多藏栗的经验之谈:“栗蒲安在壳中,可以久留”;“风栗,以皂荚水浸一宿,取出朗(晾)干,篮盛,挂当风,时时摇之”;“藏栗不蛀,以栗篰烧灰淋汁,浸二宿出之。候干,置盆中,以沙覆之”。

明清两代,栗在人们的岁时节令中,仍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据明刘若愚《明宫史》载,栗子仍是宫中正月初一所设果盒中的果品之一:“[初一日正旦节]所食之物,如曰‘百事大吉盒儿’者,柿饼、荔枝、圆眼、栗子、熟枣共装盛之。”清富察敦崇《燕京岁时记》则记述了旧日燕京人年夜饭常以栗子等果品点缀的习俗:“年饭用金银米为之,上插松柏枝,缀以金钱、枣、栗、龙眼、香枝,破五之后方始去之。” 

 古人钟爱的咸味之果

栗子尽管早在先秦时代就已成为人们的常食果品,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对其具体吃法却不甚了了。直到东汉官修的《东观汉记》中,才为我们留下了“栗骇蓬转,因遇际会”的蛛丝马迹。所谓“栗骇”,明显是指栗熟壳裂,栗实爆出,吓人一跳的那种情景。由此可以断言,至迟在汉代,用火烤煨板栗就已成为人们常见的吃法之一。

三国时,人们还将栗子蒸着吃。《全三国文》录存的三国魏曹丕《又与钟繇书》有云:“窃见玉书,称美玉白如截肪,黑譬纯漆,赤拟鸡冠,黄侔蒸栗。”将美玉的色彩分别比喻为截肪、纯漆、鸡冠和蒸栗,很形象,亦在无意间透露出当时蒸栗流行的情形。

直至唐代,这种蒸栗的吃法仍很普遍。唐末曾任河东节度使的李克用就曾以蒸栗飨军,栗因此而获“河东饭”之美誉。陶榖《清异录》就记载了这段史实:“晋王尝穷追汴师,粮运不继,蒸栗以食。军中遂呼栗为‘河东饭’。”

五代时期,用火烤煨板栗的吃法,也很常见。前蜀的建立者王建对此吃法就颇感兴趣。后蜀何光远《鉴戒录·容易格》中有此一段记载:“[太祖]旋令宫人于火炉中煨栗子。俄有数栗爆出,烧损绣褥子。时太祖多疑,常于炉中烧金鼎子,命徐妃二姊妹亲侍茶汤而已。是夜宫猫相戏,误触鼎翻。太祖良久曰:‘栗爆烧毡破,猫跳触鼎翻。’”几颗爆裂的板栗,险些引起一场大火,难怪王建会心有余悸了。

在宋都汴梁,这种炒板栗很受人欢迎,其中李和炒栗特别有名。南宋陆游《老学庵笔记》中即载有这样一则国破人非的悲情故事:“故都李和炒栗,名闻四方。他人百计效之,终不可及。绍兴中,陈福公及钱上阁恺出使虏庭,至燕山,忽有两人持炒栗各十裹来献,三节人亦人得一裹,自赞曰:‘李和儿也。’挥涕而去。”这位曾以炒栗名动京师的炒栗能手,在汴梁为金人所破后,竟流落燕地重操旧业。

陆游自己也喜欢吃这种火烤板栗,并在《老学庵笔记》中说,这种“李和炒栗”,尽管“他人百计效之,终不可及”。他在《夜食炒栗有感》一诗中还通过夜食烤栗的情景,追忆了自己早年在京为官时也喜食此物的往事:“齿根浮动叹吾衰,山栗炮燔疗夜饥。唤起少年京辇梦,和宁门外早朝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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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烤板栗固然好吃,但烤起来毕竟不大安全,于是宋人开始摸索出了沙炒板栗和“闷炒”板栗等方法。据《山家清供》载,作者“夜读书倦,每欲煨栗,必虑其烧毡之患”。一天,有人告诉他一个诀窍:“只用一栗蘸油,一栗蘸水,置铁铫内,以四十七栗密覆其上,用炭火燃之,候雷声为度。”作者依法炮制,果然有效,“且胜于沙炒者”。作者还发现,即便不按要求的数量去操作,也可以将板栗炒得恰到好处。作者因将用此种方法炒制的板栗命名为“雷公栗”。

平日里,除了炒板栗,宋人也喜欢将板栗蒸着吃。《本心斋蔬食谱》就将“蒸开蜜渍”的所谓“炊栗”,列为自己的家常小吃。蒸熟了的板栗再加蜜浸渍,其味道可想而知。

《山家清供》中还记载了一种凉拌板栗的吃法:“山栗、橄榄薄切同拌,加盐少许,同食,有梅花风韵,名梅花脯。”栗子还被人们用作制羹的原料,同书又说:“山药与栗各片截,以羊汁加料煮,名金玉羹。”

宋人在煮腊八粥送人时,还常以柿、栗等果品作为点缀。约北宋末前后在世的庄绰在其《鸡肋编》中就有这样的记述:“宁州腊月八日,人家竞作白粥,于上以柿、栗之类,染以众色,为花鸟象,更相送遗。”

南宋的京都人,干脆将柿、栗煮入腊八粥中。周密《武林旧事》即云:“八日,则寺院及人家用胡桃、松子、乳蕈、柿、栗之类作粥,谓之‘腊八粥’。”

《武林旧事》还说,重阳节时,临安百姓亦常“糜栗为屑,合以蜂蜜,印花脱饼,以为果饵”。

时人在制作粽子时,栗亦成为常用的馅料。南宋陈元靓《岁时广记》在记述粽子时就提到:“或加之以枣,或以糖,近年又加松(指松子)、栗、胡桃、姜、桂、麝香之类。”宋吴氏《中馈录》记述的夹果粽子中,栗亦为入馅的果品之一。

当时,栗还常被人们用作包子等的馅料。《武林旧事》中所载的“蒸作从食”中,就有“枣栗馅”这一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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剥去外壳和皮的板栗,被宋人称作栗黄。据《武林旧事》载,在当时京都临安的果品市场上,栗黄便是常见果食之一。不仅如此,栗黄还一度成为大宋天子祭祖荐新的主要祭品,《宋史·礼志十一》中就留下过“元丰元年,宗正寺奏:‘据太常寺报,选日荐新,免薯、藇、栗黄’”三物的记载,理由是这三种物品市面上很早就有卖的,用其作荐新之品“颇违礼意”。

宋人还将板栗磨制成粉,加糖制成糕食,称作栗糕。《武林旧事》所载的糕食类小吃中,栗糕即是其中的一种。栗糕在制作上似乎还掺入了外来的因素。陈元靓《事林广记》就记载了一种所谓“高丽栗糕”的制法:“以栗子,不计多少,阴干,去壳,捣,罗为面。三分之一加糯米粉和匀,以蜜水拌润,入甑烝熟食用。”

元人贾铭《饮食须知》甚至认为:“栗作粉食,胜于菱芡。”栗糕能得到这位十分保守的饮食行家的赞誉,的确可说是受宠若惊。

明文震亨《长物志》对栗的吃法也有自己的体会,在他看来:“出吴中诸山者绝小,风干,味更美。出吴兴者,从溪水中出,易坏,煨熟乃佳。以橄榄同食,名为梅花脯,谓其口作梅花香,然实不尽然也。”

明张岱《夜航船》也总结了食用栗子的经验之谈:“栗子与橄榄同食,作梅花香”;“炒白果、栗子,放油纸在内,则皮自脱”。

在清人的生活中,栗子的吃法,更呈现出多样化的特色。清袁枚《随园食单》记载的重阳节令食品中就有“栗糕”一品:“煮栗极烂,以纯糯粉加糖为糕蒸之,上加瓜仁、松子。此重阳小食也。”他还认为,新栗以烂煮为佳:“新出之栗,烂煮之,有松子仁香。”他甚至嘲笑南京人因“厨人不肯煨烂”,食不得法,故有“终身不知其味者”。

这种栗糕,在曹雪芹的笔下更加精致,呈现出又一种魅力。《红楼梦》第三十七回中,写袭人遣老宋妈妈给史湘云送去的小吃中,就有一种名叫“桂花糖蒸新栗粉糕”的栗制品。贾府用新栗制糕并掺入桂花,其制作之精,口味之美,可想而知。

徐珂《清稗类钞》也分别记述了“栗糕”与“栗粉”的制作方法。其中,“栗糕”显然是在宋人“高丽栗糕”的基础上稍加改良的品种:“栗糕,以栗去壳,切片晒干,磨成细粉。三分之一加糯米粉拌匀,蜜水拌润,蒸熟食之,和入白糖。”而“粟粉”则似乎是一种类似于藕粉的吃法:“以风栗一斤,切片晒干,磨细粉,食时以开水加糖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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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养小录》载,清代还有人将熟栗子风干后糟制了再吃,据说味道甚妙。但对其具体制作方法,我们却无从得知。

不过,清童岳荐《调鼎集》倒是提供了其制法的记述:“熟栗入白酒糟。又,风栗入白酒糟更佳。”书中还分别记述了风栗、栗丝、煨栗、炒栗、糖炒栗、栗炒银杏、荷包栗、烧栗肉、栗糕、栗饼、栗粥、糟栗、酱栗、栗粉等制作方法。其中,荷包栗和炒栗的制作就有一定的特色:

荷包栗:熟栗肉,外拖豆粉,作荷包蛋式,油炸。

炒栗:微划开皮,略炒。每斤约用水一碗,干即起,胜于糖炒栗。

清富察敦崇《燕京岁时记》对制作和食用炒栗的味外之味更颇有兴趣:“京师食品亦有关于时令。十月以后,则有栗子、白薯等物。栗子来时用黑砂炒熟,甘美异常。青灯诵读之余,剥而食之,颇有味外之味。”

清郝懿行《晒书堂笔录》中所记的京师街头炒栗景观尤为诱人:“及来京师,见市肆门外置柴锅,一人向火,一人高坐兀子,操长柄铁勺频搅之,令匀遍。其栗稍大,而炒制之法,和以濡糖,藉以粗砂,亦如余幼时所见,而甜美过之。都市炫鬻,相染成风,盘饤间称佳味矣。”

不仅一般老百姓喜食炒板栗,连贵为天子的乾隆皇帝都对炒板栗情有所钟。他专门写过一首《食栗》诗,对炒板栗时应掌握火候等技巧,进行了生动传神的说明:“小熟大者生,大熟小者焦。大小得均熟,所待火候调。惟盘陈立几,献岁同春椒。何须学高士,围炉芋魁烧。”

与前人相比,今人的板栗吃法更有特点,如用栗子作配料熬成的栗粥,用栗磨粉加糖制作的栗羹,就是色味兼美,且富营养的两种栗制特色食品,至于板栗烧仔鸡,更是中秋佳节脍炙人口的时令名菜。

参考文献(略)

《咱们祖先的瓜果园》(连载)

版权作品:鄂作登字-2017-A-00016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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