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最近失去了木工的联系,我只在邮箱里看到了他发给我的邮件。如果有人在首都机场见过他,请务必联系我。
以下是他的邮件记录。
说实话,刚到机场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傍晚的首都机场T3人巨多,我夹着快要憋炸的膀胱冲进机场厕所,每个小便池都站满了人,只有一个残疾人专用隔间空着,情急之下,我推开门进去。
我实在是憋坏了,一边尿一边打量厕所内部,猛然发现身一侧的隔板上放了一个手机!
残疾人专用隔间比一般的隔间要大很多,这个隔板在进门的位置,如果你直接推门进来上厕所的话,是很难注意到这个小隔板的。所以,刚才进来的时候我也没有留意到。
我提起裤子系皮带,也不知道是谁在外面摇晃门把手,弄得厕所门夸啦夸啦,还急促地敲了两下门。我没有搭理,望着手机愣神。
这是一个看上去已经用了很久的iPhone6S,包裹着已经泛黄的透明手机壳,就算拿到手机贩子那,估计也就值300块钱。
正想着这些时,手机“叮”的一声响了,屏幕被点亮,是一条短信进来了。
我拿起了手机。
机主设置的是短信内容能直接在桌面显示,一个清晰的消息框翻上了屏幕。我扫了一眼,头皮瞬间紧绷。
手机屏幕显示的短信来自一个未知号码,内容就两个字:
救我!
我感觉耳廓上的血管在猛烈跳动,带动两边耳膜嗡嗡作响,脑子里飞快想着各种可能。
紧接着,又一个短信进来,还是显示未知号码,内容是六个数字:787787。
我本能地感觉这是锁屏密码,试了一下,屏幕果然解锁了。
一股冷气从我后脖颈往头皮上爬,整个背上的寒毛儿都竖了起来。
这手机外观不新,但里面却跟新机器差不多,通讯录是空的,短信也只有刚才收到的两条。相册里有几十张照片,都是全黑的图片,像是故意盖住摄像头拍出来的。
厕所里三三两两有人进来了,我下意识地把手机揣起来,快步离开。
候机大厅人流如织,炫目的广告牌和翻腾的航班信息在我眼前变得模糊。我揉搓着兜里的手机,像一个刚刚得手的窃贼,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仔细查看手中的赃物。
我觉得自己似乎被人捉弄了。
以前电视台经常有那种捉弄人的桥段,设一个圈套,试探路人甲的反应,摄像机在隐蔽的角落拍摄,最后真相大白时,实验对象只能露出尴尬的微笑。
我用余光打量着四周,似乎印证了这个感觉,远处总有双眼睛盯着我。这种感觉无比真实,有一次我回头时,几乎可以肯定在一个角落里有个偷窥者瞬间低头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不远处一个旅行团猛然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四周的人都被这群起的笑声愣住了,我也不由得战栗了一下。
这太奇怪了!
带着这种感觉走出一段距离,我下楼梯来到了安检的排队处。这个地方需要刷登机牌才能进来,应该相对“安全”。
我随手掏出了手机继续划拉屏幕,但除了刚才发现的那些,暂时还没有发现有其他异样。我打开那两条神秘的短信,点开那个显示为未知号码的联系人,再回拨过去。电话没有任何反应,显示为无法接通。
这手机简直太奇怪了。脑子里原本那个想把手机交给工作人员的想法逐渐消,我想搞明白这个手机,这种念头比任何欲望都要强烈。
我拿着手机过了安检,顺利登机,这期间手机再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新的短信。
从北京到深圳通常是双通道的波音787,三排九人,我选的是靠窗一排的过道位置。
我身边是一个香水味儿巨浓的娘们,她带了至少四个大小包裹,满满当当塞在行李箱里,还把一个巨大的手提兜塞在前面座位下,有一半挤到了我这的脚边。
她旁边同样是一个打扮雷同的妇女,里面是紧身的豹纹,外面裹着一件快被撑爆的机车夹克。我默默坐下,扣上安全带怀抱着手肘。
飞机启动时晃动了一下,随之而来的就是逐步增强的引擎啸叫,空姐用中英文轮番播报安全注意事项。
紧接着飞机开始加速,推背感把我牢牢抓在座椅上。
腾空而起的瞬间,全身的血液像是都被抽到了脚底,再加上下午喝了点酒,我很快昏昏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再醒来时飞机已经进入平飞,机舱里规律的嗡嗡声充斥着我的耳道。过道里陆续有起身上厕所的人,空姐推着餐车送来饮品,过一会儿又送来牛肉饭。
椭圆的舷窗外是一片茫茫云海,夕阳已落到了云层下面,在远处给云层镶了一道暗红色的凝固的金边。密实的云在余晖的映衬下出现了影子,像是层叠起伏的山峦。
我起身上厕所。
关上厕所门的那一刻,门扣发出咔哒一声,厕所灯闪亮了一下,但很快就熄灭了。一般来说,机上厕所的设计是从里面关上门,灯就会亮,但这次却像是短了路一样,灯只是闪烁了一下,四周还是应急照明的荧光。
这有点不对劲!
我还没回过神,整个飞机开始剧烈颠簸,晃荡着让我差点摔倒在地。
四周开始抖动,头顶的金属板发出咔咔的密集震动声,洗手台的水龙头在滋滋吸气,马桶往外鼓着风,整个飞机像要散架了一样。
外面的引擎轰鸣声也变了,飞机几乎是自由落体般向下坠,巨大的高度差带来难受的失重感,就像是过山车从顶部呼啸般俯冲。
我抓紧旁边的扶手,让整个身体绷紧,撑在狭窄的机舱厕所里心想,完了,飞机不会出事吧。
这惊魂的十几秒差点让我失禁,整个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有濒死前脑海里快速回顾生前情景的那种点钞机画面。
“我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这想法在我脑子里一闪,紧接着身后发出一声闷响。
飞机恢复了平静,正常的引擎声回来了,厕所的灯也亮了。我赶紧出门回到自己的座位。
不对劲!
原本坐我旁边的那个胖妞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已经入睡的中年男人,仰着脖子微微张开嘴,发福的身躯松软地摊开。他旁边则是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低着头正在玩游戏。
我看了看座位号,确认自己没有坐错位置,然后扫了扫周围的乘客。
我突然醒悟过来,整个飞机上的人全都换了,都不是之前的那些人!
也就是说,在一万米的高空,我上了个厕所,外面搞了大变活人!
“是我疯了吗?”我惊恐地想。
我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如同一个刚从睡梦中清醒的神经病看着四周。
舷窗外面是一片灰蒙蒙的浑浊,飞机像是在气凝胶里穿行,这气凝胶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笼罩着窗外的整个空间。
而我身边的人,整个飞机的人,都不是我之前遇到的那些人!
我喝多了吗?
再仔细想想,之前飞机有一段剧烈的骤降,那种失重感不说有几千米,但至少有几百米的跌落。
按照电影里描述的,机舱内部肯定是混乱一片、狼藉满地,没准氧气面罩都会掉下来。然而,现在机舱内一切都异常平静,完全没有刚才发生了紧急事件的样子。
我几乎可以断定,从机上厕所里出来后,我进入了一架完全不一样的飞机。
准确点说,进入了另一架波音787。
我在我的座位上坐下,想按呼唤铃叫来空姐,问问刚才是不是发生了颠簸。但又害怕别人把我当神经病,甚至认为我在搭讪找茬或者是扰乱航空秩序。我也想问问旁边的人,但这些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几个无事可做的也都目光呆滞到冰冷无法靠近。
我掏出那个手机,突然发现,有一条新的未读短信!
“没事了”
一股说不出的寒颤掠过我的全身。
我仔细想想,短信应该是在刚才在厕所里颠簸的时候收到的,所以我没有听到提示音。
但是登机以后,我把自己的手机和这个手机都调成了飞行模式,而且飞机在万米高空,怎么可能会收到短信?
我给对方回了条短信。
“您是谁?我怎么会收到你的短信?”
我按下发送键,手机提示:关闭飞行模式或使用无线局域网来发送和接收信息。
我随便按了个号码拨出去,手机再次提示:您必须先停用飞行模式才能拨打电话。
也就是说,在飞行模式状态下,手机是无法与外界沟通的。
但我刚才确实是收到了一条短信啊!
我把手机关了,从钱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针状取卡器,把机身侧面装SIM卡的金属零件捅了出来。
这个手机里竟然没有SIM卡!
“取卡时不小心把SIM卡弄掉了么?”身上和地面没有任何发现。
这个手机里确实就没有装SIM卡!
我重新把手机打开,越看越觉得有点慌张。
原来相册里一张张纯黑的图片,现在已经变成了灰色。这个事情有点诡异了,我脑门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整个人都是懵的。
是不是下午喝了酒产生了幻觉?还是因为最近压力太大,精神有问题?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闭上眼,回顾着在机场捡到这个手机之后发生的遇到的每一个细节。我打开手机,一遍又一遍看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把手机关了又打开,检查了每一个可以点开的程序,在不解和恐慌中,时间飞快地过去,飞机开始进入下降状态。
机舱里播放着安全提示,空姐过来不厌其烦地检查安全带和座椅靠背。
然后,伴随着轮胎刺耳的摩擦声,飞机降落在跑道上。
我瞟了一眼窗外,这里竟然是熟悉的首都机场!
飞机飞回来了!
“怎么又回到首都机场了?”我惊讶地叫出了声。
旁边的中年男子哼了一声,“当然是首都机场啊,你以为是哪里啊?”
“不是深圳吗?”我愕然。
“这是从深圳飞北京的,朋友。你冒搞错吧?”
“深圳飞北京?”
“上错飞机了吧,朋友,你问问空姐看咯。”中年男子几乎要笑出声。
我关掉两个手机的飞行模式。我的手机微信不停弹出消息,我顾不上看。捡来的那个手机,没有什么反应,这手机里本来也没有SIM卡。
不对劲!
手机不插卡,在最上方的状态栏里,会显示没有SIM卡。但是,我印象中刚捡到这个手机时,好像是有信号的。
难道是我记错了?
出机舱时,我问空姐,这是从深圳飞北京的航班吗?空姐带着职业微笑跟我说,没错先生,是从深圳飞北京的。
身后乘客都在排队,我没法多问,只能跟着往前走。
经过连廊的时候,我惊奇的发现,外面天还是亮的。
我是6点半起飞,在空中至少飞了两个多小时,而此刻外面还是下午五点多的样子。
我打开手机看时间,5点10分。
在飞机上,由于手机没有信号,时间上没有什么异常。而刚才联网重新授时后,手机调整到了正确的时间,竟然回到了5点10分。
也就是说,我登上了北京到深圳的飞机,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飞机变成了从深圳飞北京的。落地后,我回到了几个小时之前!
原本是科幻小说里才有的情景,竟然让我碰到了?
我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一个非常逼真的清醒梦,但身边的事情感觉都无比真实。等着接机的人群聚集在到达口,有人远远就迎上来拥抱,有人招手呼唤,有人举着牌子。
我似乎在一个清醒的状态里经历梦境,挣扎着无法醒来。
我竟然回到了几个小时之前,这差不多是我刚到机场的时间啊!
一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我要去那个厕所看看!
我跑到电梯口,坐电梯来到了出发层。就像是我刚到机场那样,越来越多的人不断涌进来,旅行团积聚在相对空旷的区域。
紧张、疲惫、忙碌的乘客推着大大小小的行李,或慵懒或急促。
那个厕所在靠近安检入口的机场内侧,跟之前一样,每个小便池都站了人,一些箱子七零八落地摆在两排小便池的中央。
我来不及判断这些人是不是之前那些,径直奔向那个残疾人隔间。
隔间的门关着,我摇晃了一下门把手,厕所门发出夸啦夸啦的声音,然后下意识地敲了两下。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来了,这个场景竟然似曾相识!
我觉得自己疯了!
隔间里的那个人,不会是“我自己”吧?
而上一次我上厕所时,在门外推门和敲门的,不会也是“我自己”吧?
我赶紧从厕所出来,拐到了旁边的商店柜台后面。
如果厕所里的人,是几个小时前的我自己,那个手机还会在么?
我彻底慌了,心脏剧烈地跳动,头顶的动脉也砰砰直跳。
一个旅行团从我跟前经过,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在人群中寻找缝隙,紧盯着厕所门口。
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从厕所出来,混入了人流,他在边走边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
我几乎可以断定那个人就是我!
我摸摸兜里那个手机,手机还在。手机里的短信还是那几条,但之前那些图片已经变成了纯白色!
我边看手机边盯着远处的那个“我”,而那个“我”似乎也在警觉地看着四周。
我想跑上去跟那个“我”说刚才发生的一切,却感觉双脚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地挪不开步子。
这时,不远处一个旅行团猛然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四周的人都被这群起的笑声愣住了,我不由得战栗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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