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于君不负我我不负君的诗句(浅说自君之出矣)(1)

(图片引用自头条百科)

浅说“自君之出矣”和“君生我未生”两诗及其仿写

好诗能直击心灵,引起共鸣,让人含英咀华,欲罢不能。有的诗更能引人模仿、续作,形成一种独特的文学现象。东汉末年徐干的一首诗,就击中了文人的痛点、痒点、兴奋点,引发了模仿续作的热潮。

徐干字伟长,北海郡剧县(今寿光境)人。东汉末文学家、哲学家、诗人,建安七子之一。他勤奋好学、博闻强识、擅长辞赋,五言诗妙绝当时。

徐干所处的时代,正值东汉末年,宦官专权,朝政腐败,军阀混战,民不聊生。同为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形容当时社会的凋敝境况说:“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七哀诗》)。

当时生产力低下、科技不发达,交通不方便、音讯难通达,兼之时逢乱世,生离几同死别,所以人们安土重迁,骨肉相附,这既是时势环境使然,也是社会人情所愿。非到万不得已,不轻易离家外出。知道这一点,就明白古人“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江淹《别赋》)感慨的基础了。

徐干敏感地抓住社会这一现象,创作了一组五言诗《室思》,诗计六章,每章十句,试读其三:

浮云何洋洋,愿因通我辞。

飘飖不可寄,徙倚徒相思。

人离皆复会,君独无返期。

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

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己时。

全诗不难理解,翻译如下:

半空里的浮云悠悠飘动,希望借它传递我心声。

随风飘荡不可寄托,无法与我低徊的情思相通。

旁人分离都能再次团圆,您为什么一去不返程。

自从您分别离家后,任它蒙灰我无心擦拭明镜。

对你的思念如同长流水,滚滚东去无尽无穷。

这是一首“代言体”诗歌,借用妻子日常生活里所见、所感、所思,表达对离家丈夫的思念。

有人认为代言体最早起源于原始宗教中的巫扮男女诸神,为所扮人物立言,赋予故事人物的自我身份。后来这种形式经屈原、司马相如、杨雄等先秦西汉辞赋家的改造,逐渐演变为一种文学样式。这是作者模拟特定的角色身份,以此立场进行创作,表现在诗歌上,多是“男子作闺音”,在思妇形象中的运用犹为明显。徐干以外,汉末曹植、曹丕及其后古诗十九首都有此类佳作。

类似于君不负我我不负君的诗句(浅说自君之出矣)(2)

开头的浮云,一是写实,表现妻子闲观浮云的无聊所见。这一镜头的背后是因丈夫离去而心神不宁、无所事事的情态;二是比喻,暗示丈夫如同浮云一般,漂浮不定、不知去向的情景,表现自己孤独落寞的心理。接着用旁人夫妻团圆与自己分离独居进行对比,强烈的反差表达痛苦之剧。最后着眼聚焦在生活细节的典型上,选取女性生活里最常相伴、最常使用的镜子落笔,融进了《诗经·伯兮》里“谁适为容”的诗意。女为悦己者容是那个时代的女性共识,丈夫出行,自己独自在家又哪有心思打扮呢?最后,直抒胸臆,用流水绵延不断的形象表达自己思念的长久。

全诗以朴素平实的语言,融入身旁常见景物以及家庭日常用品,表现了妻子思念丈夫、独守空房、孤独寂寞的处境和心情。综合运用比喻、拟人、对比、呼告等修辞手法,熔记叙、描写、议论、抒情于一炉,自然熨帖,具有不假雕饰的自然美。

“自君之出矣”以下四句,以女性内心独白而呈现于读者面前,虽然仅二十个字,语词平平,却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它不仅表现了独居妻子的心态,也辗转从侧面表现出离家游子难返故乡的生活状态,可以说凝聚了所有夫妻分别的感受和痛苦,故而引起普遍共鸣。此后,历代文人多所模仿,诗坛大家如唐代的卢仝、张九龄、张祜,宋代的王安石,文同、晁补之、元末明初的刘基、杨维桢,明代杨士奇、王世贞、张煌言等皆有续作。南朝陈后主一口气模仿续写了六首。其五为:“自君之出矣,绿草遍阶生。思君如夜烛,垂泪著鸡鸣。”张九龄仿作:“自君之出矣,不复理残机。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上引两例可见一斑。

此诗影响深远,自古至今,约一百七十首仿写,内容穷尽妇人闺中物品和自己情状,如金翠、金炉、罗帐、弦吹、琴瑟、龙香、铅华、妆台、妆匣、空阑、灯花、缫丝、云鬟、红颜、蛾眉、蛮腰、憔悴、流涕等;或写闺中目之所及的自然景物如杨柳、霜晖、绿草、桃李、尘网、明月、春风、荷花、风雨等,几乎凡与独居、思念有所联系者尽现笔端,然与原作相比,感觉大多矫揉造作、缺乏新意、隔靴搔痒,均不得原作晓畅隽永之趣,更无清新自然真挚感人之味。六一居士说:“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徐干的《室思》是这种境界的典范,其后仿写或可得其形,但都难得其神。

南北朝时期的梁朝,出现了一种“赋得体”,至唐又发展成为试贴诗,这是一种摘取古人成句为题的诗歌创作,或许可以认为仿作徐干“自君之出矣”而衍生的新诗体吧?

对好作品产生仿作冲动,属人之常情,当下也有这样的范例。

类似于君不负我我不负君的诗句(浅说自君之出矣)(3)

1974-1978年间湖南长沙铜官窑窑址出土了一批瓷器,上面发现镌刻有当时流传民间里巷的五言歌谣共二十一首。后来全部收录进陈尚君辑校的《全唐诗补编》。这二十一首五言诗内容广泛,其中第十四首表现男女爱情的诗,甫一出现,即惊艳大众,打动了无数读者的心。全诗如下: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诗纯是时人口语,不作半点修饰。前两句叙述客观事实,展示年龄差异。后两句从双方的心理角度,倾诉对年龄差异的遗憾,“恨”,遗憾。读后一种“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时空错乱感扑面而来。虽不知男女双方具体情况和发生了什么故事,但感觉到浓浓的饱含着有情人不成眷属的徒然无助与爱情的缺憾凄美。小诗内涵丰富,引人遐想,回味无穷,产生共鸣,读后令人无限遗憾、不尽唏嘘。

据有关报道,2015年,有纸媒刊登了一篇仿写: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恨君生迟,君叹我生早。

若得生同时,誓拟与君好。

年岁不可更,怅惘知多少。

咫尺似天涯,寸心难相表。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来世愿同生,永作比翼鸟。

和鸣相伴飞,天涯复海角。

有日老难飞,互抱栖树杪。

老死化树藤,情根亦缠绕。

其后,又有发表于网络的仿写: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两诗分别融进作者的生活与理解,虽各有特色,但内容过分写实和具体,表述过于完备及设定,填塞了所有的想象空间,失去了了原诗的空灵和韵味,这或许是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吧。

类似于君不负我我不负君的诗句(浅说自君之出矣)(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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