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影成三人
一直都觉得白发离自己很遥远。忽然有一天，在镜子里看到两鬓边悄然长出了不少白发，而且还有向周围扩张蔓延之势，这时才明白：白发来临了，容颜衰老了。
偶尔碰到一些五、六岁的孩子，他们忽然喊了一声：“爷爷!”开始以为是喊别人，往周围一看，只有自己，再无别人——敢情这小孩是喊自己？果然，分明又听到那小孩喊了一声“爷爷”！这确凿无疑的一声喊，让人心生尴尬之余，不由悚然而惊：竟然有人喊爷爷了！有这么老了吗？要知道，离五十岁还差几岁呢！继而恍然大悟：都是鬓边白发惹的祸！
每次剃头发的时候，嘱咐理发师将鬓边的头发多剪掉一些，这样看起来还不至于那么触目惊心。若是理发时间间隔长了，白发中夹杂着黑发，那么明显、那么刺目，别说别人会觉得老，自己也觉得老了。老，这个原来离自己很远的词，现在居然如此地近，触手可及，怎么也掩盖不了！
与同事在楼道间碰面，彼此看到对方的白发，亦不免互嘲一番：哎呀，你也有白发了！何止有，两鬓间的白发简直是星火燎原，以漫山遍野之势四处蔓延！这时，脑海中自然就呈现出了陆游那首著名的词：尘满面、鬓如霜，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
早年读李白的《秋浦歌》，其中有“白发三千丈”的句子，觉得李白也太夸张了，有这么多、这么长的白发吗？尽管白发没有这么长，但忧愁却比白发要长得多了——“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无论是忧自己还是忧别人，忧愁是永远的。白发，就是潜藏在时间里的忧愁，猝然而生。
曾经有位作家将白发比作时间的间谍，当时觉得不以为然，现在看起来，竟然觉得这个比喻是如此地妥帖。白发，它悄悄地滋生，悄悄地降临，暗夜潜行，非常隐蔽，不就像间谍一样么？等到自己察觉时，白发早已成燎原之势。这时的白发，正像荆轲刺秦的那把匕首，原来掩藏在岁月深处的图纸中，现在却到了图穷匕现的时候。白发，既像时间的间谍，更像时间的匕首，当他亮出明晃晃的刀子时，凛冽的光芒已然刺得人不敢正视。
“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易老天难老”。白发，无疑是衰老的象征。当衰老咄咄逼人不可避免地到来时，作为个体生命的人，无疑是时间长河中的一朵浪花，一粒沙子，不能后退，只有前行。
当白发如约而来，无论悲也好、喜也罢，它总是会顽强地滋生。对此，人除了顺应，还是顺应。如果说还能勉强有一点反抗的话，那就是紧紧抓住当下，完成自己应该完成的使命。
（文/叶超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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