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电影节刚刚落幕，五百多部展映电影让影迷过足了瘾。看电影一时爽，抢票“火葬场”——上影节开票30分钟就已经突破了20万张大关。作为此次展映的大热影片，4K修复版《海上花》在闲鱼上被炒到了2000元一张，直到电影开场前都还有黄牛现场叫价2800，这部二十一年前的电影也因此“出圈”，取得了空前的关注度。
《海上花》这部电影主要讲述了“长三书寓”高级妓院里，沈小红、黄翠凤、周双珠和张蕙贞四个女人怀揣不同的欲望，与来狎妓的男人们周旋的故事。对于get不到这部片的人来说，在上影节看《海上花》其实是去影院感受了一场低质量轻奢睡眠，而对影迷来讲，他们从这113分钟里看到了堪比《红楼梦》的浮世悲欢。
那么，《红楼梦》体量的故事要如何在113分钟、40多个镜头、搭建的3间内景讲完？
极简展现极繁
01
意味深长的台词
影片以一场饭局展开，一屋子人你一言我一语，引出了“沈小红醋打张蕙贞”这一矛盾。
王莲生和沈小红这一对冤家的故事是贯穿《海上花》的线索。王莲生与沈小红好了几年，后又搭上张蕙贞。得知王莲生帮张蕙贞托人买了发簪，沈小红便也跟着买了一根，还要花更高的价钱。
旁人吃醋像是撒娇，沈小红不仅要吃醋，还要把吃醋的情绪告知王莲生，更像是在撒泼，通知王莲生“你让我不开心了”。青楼女子依靠恩客的赏钱过活，沈小红却能直白讲出“多糟蹋你十六块大洋”，她泼辣、恃宠而骄的性格以及她与王莲生亲密的关系，就通过这寥寥几句台词展现了。
另一个厉害人物是黄翠凤。黄翠凤出场，便是为了老鸨向恩客罗老爷要钱。讨赏却无需谄媚，这说明黄翠凤有一定的地位。
诸金花生意不好，向黄翠凤哭诉自己常被老鸨打，黄翠凤则给诸金花出了不少主意，这是在向观众透露，这种种招数黄翠凤早已做过。而诸金花做不到，哭诉“疼得不行了”，这更是在反衬黄翠凤的狠。
沈小红和黄翠凤追求爱情、追求自由，周双珠则好似无欲无求，看破一切，每天就是喝喝酒、抽抽烟、拉拉架，看起来是个十分“鸡肋”的角色。但事实上，不是每个人都会追名逐利、寻欢逐爱一辈子，周双珠代表了当时的青楼女子的另一种看破红尘的状态。
看破红尘的前提是得经历过红尘。周双珠以为双玉真的给恩客灌鸦片，情急之下劝告双玉“男人的话怎么能全信”，言语举止之间透露出她是“过来人”，周双珠这个角色此前经历过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群戏最难的就是展现每个人物的性格。导演能力“欠费”，就只有靠拉长影片篇幅来一一介绍，而好的作品只需寥寥几句台词，便能向观众传达作品以外的信息。
02
拍摄空间“断舍离”
“断舍离”的核心不在丢弃而在于筛选——留下最重要的，并进行合理的利用。侯孝贤在改编韩邦庆的小说《海上花列传》时，就对原作中的张园、明园、马车以及街道等外景进行舍弃，只留下了“长三书寓”妓院内景，最大限度地使几个封闭的空间容纳更多的信息量。
《海上花》中只有两类空间，第一类就是几位“长三”居住的堂子。
从布景来看，《海上花》中每一位“长三”的房间都被布置得像家一样，屋子里除了鸦片床、雕花屏风等那个年代必备家具外，还塞满了粉盒、茶杯、花瓶，烟斗和其它叫不上名字的中看不中用的摆件。
时代背景就是如此，妓院不仅是青楼女子们的“办公室”，更是她们的家。若未能出嫁，她们的一生也就困在这封闭的空间里了，像是绣在屏风上的鸟。
同时，恩客们也需要妓院看起来像家一样。那个年代奉行包办婚姻的传统观念，男人与发妻感情淡薄，便于风月场所寻求慰藉，“青楼文化”随之兴起，妓院便成了当时的老爷们来去自由的“家”。
《海上花》中几个空间里的布景就像是无声的台词，隐晦地传达了时代的背景。
第二类空间是老爷们吃酒的宴席。
在第三次出现的宴席上，众位老爷们划拳喝酒，气氛融洽。饭堂之外似乎出了什么事，洪老爷、周双珠出去查看。巧妙的是，镜头并未展现画外的情况，而是结合虚焦镜头和画外一句“跌死人了”来交代屋外的故事。
此处是用一个镜头，串起了室内和室外两个空间。
所以，好的导演总有办法为有限的空间“扩容”。
变局限为优势
导演在电影拍摄初期遇到了不少问题。
受政策影响，侯孝贤未获批准前往上海实地拍摄，无奈之下只得在台湾搭景。无心插柳柳成荫，由于上海和台湾都有着被殖民的历史，这部在台北拍摄的上海电影令许多观众感受到了上海、台北双城记的效果。导演原本只是想拍“日常生活的痕迹，时间与空间的当下，人的神采”，最后却引起了台湾观众对台湾历史文化的反思。
上海的故事没能在上海拍，也没能请到上海的演员来演。起初，羽田美智子饰演的沈小红一角计划邀请张曼玉来演，但她却由于上海话对白和档期问题拒绝了。事实上，本片主演梁朝伟、刘嘉玲、李嘉欣等演员都不是上海人，说出的上海话十分别扭。于是，不论是1998年公映时的台湾观众，还是2019年重映时的上海观众，大家都表示听不懂里面的上海话。神奇的是，语言问题竟使观众意外产生了点“距离美”。
另外，由于故事中的妓院建在英租界，来往的老爷们身份复杂，自然不都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又或是上海出生但外出拼搏多年，沾染外地口音也是难免。许多观众认为，片中奇怪的上海话反倒给影片增添了点真实感。
小结
海上花是无根的飘浮，《海上花》中建在英租界的“长三书寓”是一个与外界隔离的空间，像是伊甸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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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这种有厚重历史背景的女性群像戏，许多导演会选择以电视剧的方式呈现，故事线理不清楚时就拍他个六七十集。的确，群戏中的单个人物的人生轨迹、人物之间的爱恨情仇、影响人物的时代背景等，这些都很难用只言片语和几个镜头讲完，这部1998年的《海上花》或许可以给新导演提供一些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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