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元量(1241年—1317年后),字大有,号水云,也自号水云子、楚狂、江南倦客,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宋度宗时以晓音律、善鼓琴之能而担任宫廷琴师,元灭宋后,随太皇太后北行。
汪元量因目暗亡国惨状,作的诗多记录宋亡之前后事,其词格调凄恻哀怨,当时的人将他比作杜甫,他的诗有“诗史”的称号,他的很多诗词也被后世称为“宋亡之史诗”。
南宋德裕二年(1276年),元兵大破临安,南宋恭帝和后妃属员三千多人被俘北上。汪元量亦随三宫北行达于燕京,并常往监中探视被囚禁的文天祥。两人以诗唱和,遂成为莫逆之文。
汪元量伴随宋室三宫在北方生活了十三年,以琴名于大都,元世祖忽必烈听闻他善琴,也下诏令他入宫弹奏,因此他经常受到忽必烈的恩遇。
至元二十五年(1288年),在谢太皇太后、王昭仪逝世后,十八岁的宋度宗赵显被忽必烈遣至吐蕃学佛法,其母全太后入正智寺为尼,汪元量守候的宋室王族分崩离析。
汪元量为表示对南宋朝廷的忠心,婉拒忽必烈召他入宫继续做琴师的要求,并上书请求出家为黄冠道士,获准后携琴南归,自号水云子,终生奉道,云游四方,在隐居山间之际依然以天下兴亡为己任,并传播琴道。
当汪元量回到江南,重游金陵故地时,写下了下面这首长词,抒发亡国之哀音。
《莺啼序·重过金陵》 汪元量
金陵故都最好,有朱楼迢递。嗟倦客又此凭高,槛外已少佳致。更落尽梨花,飞尽杨花,春也成憔悴。问青山,三国英雄,六朝奇伟?
麦甸葵丘,荒台败垒,鹿豕衔枯荠。正潮打孤城,寂寞斜阳影里。听楼头哀笳怨角,未把酒、愁心先醉。渐夜深,月满秦淮,烟笼寒水。
凄凄惨惨,冷冷清清,灯火渡头市。慨商女不知兴废,隔江犹唱庭花,余音亹亹。伤心千古,泪痕如洗。乌衣巷口青芜路,认依稀、王谢旧邻里。临春结绮,可怜红粉成灰,萧索白杨风起。
因思畴昔,铁索千寻,谩沉江底。挥羽扇障西尘,便好角巾私第。清谈到底成何事?回首新亭,风景今如此。楚囚对泣何时已,叹人间今古真儿戏。东风岁岁还来,吹入钟山,几重苍翠。
莺啼序:词牌名,又名《丰乐楼》。是词中字数最多的长调,共二百四十字,分为四片,每片各四仄韵。鹿豕(shǐ):指麋鹿和野猪。枯荠(jì):枯萎的荠菜。亹亹(wěi):同娓娓。
第一段是总写,以情带景,引出六朝之事。先写故都金陵最好,朱楼接天,但就此凭高远望,看到的已经是很少的佳丽景致了。
接下来,“成憔悴”和“少佳致”连在一起,突出了伤春之感,见景伤情,词人感叹世事皆空,变化无常。不禁发问:三国六朝英雄辈出的奇功伟业如今到哪里去了?
第二段写在故都的所见所闻、感叹人事之非。旧日的繁华古都,而今却只见良田变荒丘,楼台变残垣,野猪野鹿追食野草。潮水拍打着孤城,夕阳下,到处是凄楚的哀音、即使不饮酒,愁心已先醉了。
而月色下清光如烟笼罩着秦淮,河水凄冷,寒光脉脉。昔日繁华竞逐的古都,如今却是如此颓败残破,令人触目惊心,欷歔不已。
第三段触景伤情,追怀亡国之思。“凄凄惨冷清清”,词人借用李清照《声声慢》起句的八个字,连用叠词,加重了悲凉凄惨之感,把不可名状的愁苦尽纳其中。
第四段叙述东吴、东晋的史事,以古讽今,喻指南宋王朝覆灭的历史悲剧。词人用反问的句式加强语气,写到空谈的无益和害处,强烈谴责南宋政局如同儿戏,庸庸碌碌,误国误民,结尾三句发出江山依旧、人事已非的感慨。
汪元量的这首长调全篇风格苍凉、意境深沉,将怀旧情结作为全篇的一个总结,意味深长。
清代学者许昂霄评价道:“《莺啼序》,慨古实以伤今,当与麦秀之歌、黍离之诗并传。” (《词综偶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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