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报上印着密密麻麻的小脸,片尾曲名叫《不说话》,血色残阳配荧光绿脑浆,巨大悬浮物嘎嘎吱吱悄声低吟,《大护法》这片子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虽说是13禁分级,但那不可知、不可说、难以名状的恐惧感,到底怎么回事?强(sheng)烈(la)要(ying)求(zhuai)下,克苏鲁爱好者、不空文化美术总监赵老师慷慨献出全部SAN值,提交了这篇对《大护法》的另类解读。

前方剧透预警!

上周末,终于把近期热议的《大护法》看完了。亮点不少人分析,隐喻、画风、流畅的动作戏和血腥程度自设门槛,当然,还有为人诟病的晦涩台词等。既然优缺点都与人说尽,就没必要拾人牙慧。这次,我打算从其他角度简单聊聊:

如果你喜欢H.P.洛夫克拉夫特的小说,或者玩过《血源诅咒》,看完整个片子,就会觉得《大护法》充满克苏鲁风味。

克苏鲁神话是什么,那是另外一个很深的话题了,本文先不讨论太多。通常来说,克苏鲁神话给人的印象是触手,不可名状的恐惧等。但那是相对比较浅显的理解。

克苏鲁神话的内核,是人类不要去试图掌握自己不能掌握的东西。非要越界,就会招致灾祸。其代表作,就是下面将会提到的《印斯茅斯之影》《疯狂山脉》《来自群星的色彩》等小说。有着克苏鲁神话痕迹的作品,或多或少会都遵循某种范式——调查员,荒村,冥顽不灵的村民,还有一个不怎么美好的结局。

一个倒霉的调查员

大护法和大圣哪个好(我的SAN值为何掉光了)(1)

△ 本片主角,大护法

一个武功高强的大护法,为寻找本国失踪的太子而来到故事的主舞台:一个陌生的,与世隔绝的小镇。这就是《大护法》这个故事的开端。大护法这个角色,就像克苏鲁小说里常见的主视角人物,他们通常被叫做“调查员”,作为清醒的外来者,为完了成某个任务,强行介入一个疯狂混沌的世界,然后遇到一连串倒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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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出场就险些被弄死,没有比这更丧的主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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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苏鲁神话中典型的“调查员”形象,一进村准没好事(图源:io9)

一座鸟不拉屎的荒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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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生镇,故事的主舞台

大护法来到这座奇怪的镇子,镇上居民有着奇怪的习俗,外貌似人非人,形似花生,充满恐怖谷效应般的怪异感。这处设定很像《印斯茅斯之影》里的印斯茅斯,一个所有人都有着微妙违和感、长得像鱼的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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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民沉默不语,举止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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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斯茅斯之影》中的鱼人村民(abebooks)

此外,小镇上还有一批随时展开杀戮的执法者,其日常工作,就是对与众不同的、被“感染”的村民进行猎杀。这让人想起游戏《血源诅咒》里的雅南(又译亚楠)——一座同样有着变异居民,教会执法者和赏金猎人四处猎杀怪物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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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镇上,身体变异的村民要被处决

雅南的上空悬浮着一只被困住的古神,就像本片小镇上空也漂浮着一个巨大的不明物体——黑花生。咯吱作响的黑花生,像一团悬在镇子上空的梦靥,没人知道它来自哪里,代表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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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谜一般的黑花生

一群行尸走肉的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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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居民醉生梦死,白天不知道为什么活着,晚上休息时脑后插管儿。他们不知道自己存在的目的,也丧失自我意识。

同时,一个自诩为神的人类科学家,哦不村长,视花生人为奴隶、猪猡。他建立暴力统治机器,雇佣杀手,从花生人体内收割一种致人发疯的黑色果实,从中获利,但又畏惧他们自我意识觉醒,最后,果然遭到了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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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长自诩为神,时刻监视村民,防止造反

这个设定有点像《疯狂山脉》里,造物主被自己制造的奴隶干掉的意味。集体觉醒、开始反噬主宰者的花生人,就像毁灭了自己设计者的那群不明生物“修格斯”一样,嘴里不停发出着悉悉索索的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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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村长雇佣的执法者们也开始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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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疯狂山脉》里的不明生物修格斯,杀死了自己的造物主(goodread)

一些疯掉的NPC

然而,知道真相的人往往下场很惨。了解花生人身世的隐婆(克苏鲁作品里通常的先知类NPC),得知真相而放声痛哭的小姜,符号感强烈的赏金猎人罗丹,以及自我欺骗、不愿担负罪恶而失去理智的厨子庖卯……所有这些人,都有着无比熟悉的既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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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真相的人,不得好死

对了,还有大护法中枪坠落那段,他陷入的幻境色彩斑斓,梵高油画般滚动的天空,像极了洛氏的《来自群星的色彩》。这个故事里有种名叫“星之彩”的生物,外观是一种纯粹的、流动的颜色。下面这段原文,和片中的镜头几乎一模一样。

“这种感觉已远超他们的意识所能构想的任何景象;那种色彩不再只是闪闪发光,而是自井口喷涌而出。当这股由无法辨认的色彩组成的无形洪流离开井口之时,它就仿佛直接流向了天空。”

——H.P.洛夫克拉夫特《来自群星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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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受重伤的大护法坠入幻境

在这些故事里,试图掌握真相、逃出小镇的人,不是疯了就是死了。受克苏鲁影响的衍生作品,例如游戏《血源诅咒》,电影《异型》,也会或多或少地阐述这个概念。本片里,未知的、不可控的东西,就是村长所掌握的,控制花生人的黑科技,以及利用灯油烟熏将黑花生囚禁在天上的技术。

至于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克苏鲁神话从不解释,本片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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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鉴了不少克苏鲁元素的《血源诅咒》(图源:io9)

整个故事弥漫着的不可名状的怪诞,以及克苏鲁般的不安,使《大护法》成为一部美学风格相当不符合市场定位的片子,不能说成功,却展现了一种难能可贵的“多样性”。

画面上,荧光色的血迹,干脆利落的打戏,还有大面积高饱和度色块叠加的场景,有着借鉴海外动画的痕迹。虽然大量广角镜头近乎写意,远景人物连五官都没画,但一切都服务于导演营造的诡诞氛围,此时,高精度的笔触反倒不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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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枪爆头,抹茶味儿的血(nao)迹(jiang)喷涌而出

血红残阳下的山坡,暗藏杀机的蓝色荒村,梵高星空般的天空,华丽之下是血腥,当你在影院里自觉捂住旁边小孩子的眼睛,这部片子宣称的“暴力美学”,可谓基本达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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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烈的色彩

所谓的多样性,同样体现在主题上。在花生镇,变异的村民会被执法队剔除,即使假嘴巴假眼睛贴着难受,为了跟别人一样,也要贴着。可是,当执法者也自我觉醒,面对没有开化的村民,他们同样选择了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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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撕下面具,依旧要排除异己,这算什么自我觉醒?

反观现实,我们是否会因为与众不同而感到恐惧,由恐惧导致攻击?我们幸运地生活在世界多元化的时代,但在看待与自身不同的事物时,是否也被狭隘框住,排斥异己?或者,作为那个特立独行的群体,在占多数的人群面前,产生恐慌?

回归片子本身,它有着剧情节奏乱、分镜狭隘、台词尴尬等弊端。但它的可贵,在于它的与众不同。这种不同对我们很重要。在爆款盛行,仿品和同样相貌的五官充斥荧幕的时代,我们就像那些花生人一样。相同,趋同,真的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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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它的多样性也给观众留下了不同的解读方式,让我们用自己的视角,看待《大护法》的独特性——就像有人将之奉为反乌托邦神作,有人说它矫情又臭屁,不过是个刺儿头村民斗地主,但我觉得他有点儿克苏鲁。为什么不行呢?想到那难以名状的巨大花生,看到海报上那一千只眼睛,SAN值都掉光了。

*SAN值(Sanity),在克苏鲁桌游中意味理性指数。如看见恐怖的事物,精神受到刺激,SAN会下降。SAN值归零,便意味着这个人彻底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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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船长

作者:赵老湿爱吃肉包,插画师,不空文化美术总监,一个玩TF的B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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