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井”是我国传统木构建筑的顶部装饰,在中国古代的宫殿、寺庙等建筑中多次出现,有较为重要的地位。
张衡《西京赋》释“藻井”:“藻井当栋中,交木如井,画以藻文”,“井”加上藻文饰样,取“藻饰于井”之义,故称为“藻井”。
故宫万春亭木制藻井
敦煌藻井纹历史悠久,数量庞大,是敦煌石窟图案中的精华,研究价值高。美轮美奂的敦煌藻井纹,种类繁多,绘工精致, 异彩纷呈,仿若美术界一本凝聚艺术精粹的诗经,蕴含着旺盛的生命力。
莫高窟 第285窟 西魏
中国古建筑中,基本是木制结构,木质结构建筑的缺点显而易见——怕火,因此防火需求成为建造房屋的考量。
《史记·天官书》中注有:“东井八星主水衡。”古人认为“井宿”主水,“五行”之中,水与火相克,殿堂高处置井,既可以用作装饰,还有趋避火邪的象征意义。同时,“藻者,水生之物也”,“藻”原意是指水中的水草,也具有灭火的含义。可见,“藻井”二字中希冀防火的意图非常明显。
莫高窟 第172窟 盛唐
敦煌藻井,继承了内陆的藻井文化,将木制藻井进行简化,发展出自己独具特色的藻井风貌。敦煌藻井上面收紧,下面扩散,像是一个反过来的漏斗,中心方井绘制主题图案,其它图案在四周斜坡展开。一抬头仰望,中央向外的视觉感受,使石窟具有高远深邃的感觉。
敦煌藻井图是非常特别的图案,它有别于受中原汉文化影响的藻井,而更多受到丝绸之路沿线国家和佛教文化的影响,寓意有所不同。敦煌藻井图案中广泛流行的是水中莲花,这种水非常神圣,能够读懂人的心思,而莲花又象征着纯洁,在佛教里是人通向往生的媒介。
人去世之后,会变成莲花里的小孩,在莲花的净化下,心灵变得干净之后,便跳入水中洗澡嬉戏,尔后进入西方净土。于是人们形成了这样的观念,用藻井安顿家里的死者,让他们的灵魂去往净土世界。
莫高窟 第322窟 初唐
莫高窟 第390窟 隋朝
总而言之,水和莲花的组合,就是净土,死者的安息之地。藻井的出现和敦煌人的心理需求相契合,死去的亲人朋友有了安身之处,这便是敦煌藻井的寓意。
随着时代的发展,防火功能淡化,并且石窟里的泥土和岩石也不需要避免火灾,“藻饰”的装饰性图案-藻井纹,越来越受到工匠的重视。敦煌藻井纹,在艺术家的精心绘制下,发展达到400余项,充满了华丽的装饰面貌,和彩塑、壁画成为一体。
由于藻井主要位于石窟顶部,受自然环境和人为的损害较少,故保存得较为完好,按其中心纹样可大致分为5类,为方井套叠藻井、盘茎莲花藻井、飞天莲花藻井、双龙莲花藻井、大莲花藻井。
01 方井套叠藻井
方井套叠藻井为方井套叠框架的结构,井内中心纹样和边饰丰富,笔触粗犷自由,色彩对比强烈。
莲花雙鹅平棋 莫高窟 四三五窟 北魏 《敦煌历代精品藻井100图》资料
此藻井为三重套斗式,井中莲花盛开,双鹅游戈,其外依次叠着忍冬纹、火焰纹,四个外岔角上是四身飞天,最外四条边饰是忍冬纹与规整的几何条纹。植物纹、动物纹、人物纹、几何纹,纹样类型丰满。
02 盘茎莲花藻井
井中心一朵八瓣大莲花,莲花周围盘绕变形茎蔓忍冬纹。井外有圆形连珠纹、忍冬纹、白珠纹三道边饰。
团花藻井 莫高窟 三三四窟 初唐 《敦煌历代精品藻井100图》资料
中心一大团花,由内到外的层次,外围多边饰,圆形连珠纹、忍冬纹,以及半团花构成的连续装饰,在藻井构图中,元素往往会重复利用,这幅藻井的外边饰图形就取自井心,营造出对称统一的效果。
03 飞天莲花藻井
井心宽大,大莲花周围绕有若干飞天。
莲花飛天藻井 莫高窟 三二九窟 初唐
藻井井心以淡蓝色作地,象征天空,也可以象征水池,水池中心绘一朵莲花,莲花围绕是四个执花飞天,长巾飘飘,逆时遨游,周围白色线条,似风在吹拂,又似水在流动。
04 双龙莲花藻井
主要特征为井心莲花两侧画二龙戏珠状。
莲花雙龍藻井 莫高窟 三九二窟 隋 《敦煌历代精品藻井100图》资料
莲花盛开的池中,腾空跃出二条蛟龙,外围罗列连珠纹、贝纹、垂角纹和垂幔。
05 大莲花藻井
井内只画一朵大莲花,或四角偶配一角花,井外边饰层次较多,简练清新。
莲花藻井 莫高窟 三八八窟 隋 《敦煌历代精品藻井100图》资料
藻井中央是简洁明快的团花,给观者一种规整的视觉感受,外延面积大,垂角纹和垂幔两者合一,边角纹饰让画面看起来错综复杂,但整幅图案颜色、纹样形象体量结构都呈现对称状,十分整齐。
早期:对自然风物的选取
早期藻井的题材以植物为主,这也是生活中容易获取的素材,例如敦煌特色水果葡萄。
敦煌种植葡萄的历史悠久,自汉张骞出使西域后,葡萄由西亚传入敦煌。再加上敦煌日照充足,沙质土壤,雪水灌溉,非常适宜葡萄的生长。
莫高窟 323窟 张骞出使西域
历史外交,和自然地理环境的选择,造就了敦煌的自然风物-葡萄。但是葡萄能够被纳入敦煌藻井的艺术体系当中,还因为它在外形和寓意上美观而吉祥。
葡萄晶莹剔透,营养价值高,果实堆积,视觉美观,又有象征丰收的寓意,于是被选为藻井的题材,是敦煌藻井图案中极具代表性的植物题材。
在敦煌壁画中,葡萄纹常作为辅助装饰纹样,起着骨架作用,例如敦煌初唐洞窟中则有缠枝葡萄纹。
莫高窟 第322窟 缠枝葡萄纹边饰 来源:敦煌研究院
除作为边饰外,葡萄纹在藻井中被用作主纹饰。画师把葡萄高度艺术化,四个对角的石榴、八串环绕的葡萄,都是西域的特产,和十二片叶子串连在一个闭合的藤蔓上。外边框是小团花和一整二剖的十字花构成的连续边饰。
莫高窟 第209窟 葡萄石榴纹藻井 来源:敦煌研究院
后期:佛教圣物的涌现
前面提到,敦煌藻井中有大量的莲花题材,莲花虽然是自然界真实存在的植物,但敦煌藻井中的莲花不是来自周围的自然环境,而是受到了佛教的影响。
《中国敦煌历代装饰图案》资料
魏晋南北朝时期,佛教输入,影响不断扩大。作为佛教艺术象征物的莲花,自然被艺术家选用,在发展过程中,敦煌藻井对莲花图案的崇拜达到了一定高度。
《中国敦煌历代装饰图案》资料
其它佛教圣物,天女、菩萨、云纹等,亦出现在藻井图案当中。
《中国敦煌历代装饰图案》资料
纵观类型丰富的敦煌藻井纹样,呈现色彩斑斓之势,但细看就能发现,敦煌藻井用色的种类并不多,常用的颜色有石青、绿、土红、赭石、朱砂、红、黄、白粉等,相对比较稳定。配色方式变化,使得敦煌藻井给人琳琅满目之感。敦煌藻井的配色方式,有一定规律。
互补色对比
敦煌藻井图案色彩配置中,常使用互补色对比。如这幅团龙莲花藻井,红和绿的强烈对比,鲜艳浓烈,展现出热情洋溢的色彩戏剧感。
团龙莲花藻井 莫高窟 一四六窟 五代 《敦煌历代精品藻井100图》资料
调和色调
虽然常常使用强对比的互补色,但敦煌藻井图案并不让人产生视觉疲劳感。通过调和色调,减弱色相差,又显得温静调和。九佛回纹藻井井心中,边饰上的绿色,由外向内色彩纯度不一,塑造了立体的丰富画面感。
九佛回纹藻井井心 安西榆林窟 一〇窟 元 《敦煌历代精品藻井100图》资料
使用中性色
除了自身协调外,加入黑、白、灰以及金等中性调和色,色彩更有层次感、和谐感。这幅三兔飞天藻井,垂角纹边饰白色,和内部色彩衔接,形成渐变感,突出了单个纹样的形状,表现出一种立体感。
三兔飛天藻井 莫高窟 四二〇窟 《敦煌历代精品藻井100图》资料
敦煌藻井是敦煌绘画艺术集大成之作,其具有象征意味的“藻井”文化,丰富的图案类型,体现地方特色的题材选择,炫彩多姿的面貌,都呈现出独特的艺术气质。
来源:纹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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