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所作的浪漫主义的诗篇反映出他生性豪放,想有所作为但未得到重用,郁郁不得志的情感,而这种情感犹如建安时期的文人一般,也因此人们都只注意到了“建安风骨”对李白诗歌的影响,却忽略了玄学兴起后魏晋名士的审美观在李白诗歌中的体现,而小呆君今天就和大家聊聊魏晋审美观是如何在李白诗歌中得到体现。

魏晋时代是文学自觉的时代,魏晋名士们随意任性、欣赏人格之美影响到诗歌创作中对感情抒发的重视,他们以玄学的眼光来看待山水,形成了一种对大自然的特殊审美观。而这种审美观不仅仅是影响到了魏晋时期的文艺创作,更是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特别是“诗仙”李白,在三个方面所受影响极为突出。

李白那些惊艳世俗的诗(李白的诗歌中不只有)(1)

意在言外

言意之辩是魏晋玄学的重要课题之一,其中“言不尽意论”对李白诗歌创作的影响极为突出。

先来谈谈什么是“言不尽意论”。《周易》和《庄子》都提到过言不尽意的问题,认为语言可以表达意思,但是不能够完全体现出作者的情感,语言和意念之间是互相联系又有所差别,言辞在表达意念的时候是有所局限的。

那么,要怎么样才能使文学作品最大限度地表情达意呢?魏晋名士所采用的办法是:既诉诸言内,又寄意于言外,充分运用语言辞藻的启发性和暗示性,来唤起读者的联想,让他们自己去咀嚼诗词中意象所代表作者的情思和情趣,来达到言有尽头而意无穷的效果,也就是所谓的“言外之意”

李白那些惊艳世俗的诗(李白的诗歌中不只有)(2)

而这“言外之意”说自魏晋时期提出以后,就成为了诗歌创作中的重要美学原则,而李白作为盛唐时期的诗人,自然也遵循这一原则。李白的长诗往往都淋漓痛快、直抒胸臆,但他所创作的短诗却写的意味深长,充分体现“言外之意”这一特点。如李白的《怨情》: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美人为何“颦蛾眉”?为何“泪痕湿”?加上最后一个精妙的问句:“不知心恨谁?”使读者不得不产生深深思考,去寻找谜底。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短短二十个字却能激起读者心湖的无限涟漪。又比如他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第三、四句描写了友人走后舟行帆远、天际水流的情景:孤帆一片,载着诗人的挚友,渐渐的驶向遥远的水天相接之处,直到看不见了,诗人还久久地站在楼头,凝眸远望。此后如何?诗人也没说,只用了一句“唯见长江天际流”把读者的视觉带到悠悠不尽的江水上,使读者的思绪顺着无尽的江水流啊流,真是意味深长、隽味悠远。诚如前人所说:“帆影尽则目力已极,江水长则离思无涯,怅别之情,俱在言外。”

李白那些惊艳世俗的诗(李白的诗歌中不只有)(3)

明代诗人胡应麟评价李白“独绝超然自得,冠古绝今”。为何李白的诗篇能冠古绝今,篇篇都是精髓呢?其实,很多程度上正是由于其言短意长,耐人咀嚼,让读者深有思虑,颇有魏晋名士之风范。

总之,李白在表达物象上不会精雕细琢,而是从大处着墨,以寥寥几字来渲染事物的神韵,引发读者的无限思绪。

吟咏情性

魏晋名士对建安风骨所留存的感物兴情,抒情为诗深有见解。比如陆机,他在《文赋》中提出“诗缘情而绮靡”的命题。其后的钟嵘把“吟咏情性”作为他诗歌批评的理论基础,“情”是构成其审美批评标准的主要因素。包括梁萧子也在《南齐书·文学传论》中说:“文章者,盖情性之风标,神明之律吕也。”

可见,强调文学表现情性的看法,贯穿了魏晋南北朝的名士对文学创作的审美观念。

盛唐诗歌的“主情”正是直接继承了魏晋以来的传统,加上盛唐时期是封建社会发展的一个高峰,人们倾向于理想主义,写诗更喜欢随意任性、自由抒发。其中,李白诗歌的抒情性在诗坛中最为突出,他大多数的诗歌都是任随情性自由抒发的。

李白是浪漫主义的代表,吟咏情性是他诗歌的主要内容,激情就是他诗歌生命的脉搏。读他的诗,我们可以直观感觉到诗人情感的变化,感受到他那一颗袒露的赤子之心。他狂放起来就“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消沉起来就“曲尽酒亦倾,北窗醉如泥”;一得意就“仰天大学出门去”;一苦闷就“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喜怒哀乐、长吁短叹在他的诗歌中无不可见可感。

李白那些惊艳世俗的诗(李白的诗歌中不只有)(4)

无论是爱情、友情还是爱国之情,李白的诗歌中皆有所述,皆写得情真意切。比如在《长干行》里,他以女子自述的口吻,书写对外出经商的丈夫的怀念,缠绵婉转,步步深入。儿女私情在诗里直抒胸臆、让人一往情深。

比如《金陵酒肆留别》中,李白借着和谐的音韵,轻快流畅的节奏以及毫无修饰的语言,写出分别时刻的真挚友情,沈德潜评价此诗“语不必深,写情已足”。又如在《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一诗中表达对王昌龄不幸遭遇的同情,所表达的情义真挚动人。

安史之乱后,李白受到国家不幸、民族危亡、人民涂炭的悲怆气氛的影响,加上个人的坎坷遭遇,使得他忧心忡忡,于是以慷慨悲歌来抒发心中的郁郁寡欢。在《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一诗中,通过自己从入京前后到流放遇赦这一段坎坷经历的叙述,表达了一生怀才不遇的郁愤以及难以排解的忧国忧民之情,令人读来沉痛悲壮,催人泪下。

可以说,李白的诗歌在吟咏情性这一点上,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充分体现出魏晋名士的诗情审美,不仅在盛唐诗坛,就是在整个古代诗坛中,也很好有几个诗人能与他媲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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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真自然

魏晋名士反对两汉时期以学问为本,重视世事,持典而乏通,拘礼而不达的风气,而崇尚庄子哲学中的自然主义,在文学创作中重视自然清真之美。

魏晋名士来品藻人物时,常常使用自然、天然、平淡等概念,还用清高、清新、清真等词汇来形容人的美好风度。同样,他们在评论文艺作品时,也把“自然”、“清”作为高标准。比如刘勰强调“自然之趣”,在《文心雕龙》指出“巧言切状,如印之印泥,不加雕削,而曲写毫芥”的道理。包括陆云、萧纲等名士都在诗中表达“自然之美”。可见,自然清真之美在魏晋时期已为人们所崇尚。

而李白正是继承了魏晋以来以清真自然为美的审美观点,他在诗里经常使用“清真”、“清芬”等词来赞美美好的人及事物。如《送韩准裴政孔巢父还山》的“裴子含清真”,或者《赠孟浩然》中的“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李白那些惊艳世俗的诗(李白的诗歌中不只有)(6)

在对文艺作品的评价上,李白也以清真、自然为标准。他评韦良宰的诗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道出了他对诗歌的美学要求,就是“出水芙蓉”之美。他反对诗词的雕饰,提倡质朴自然,要求诗的整个形象呈现出浑然一体、毫无斧凿痕迹,能如“出水芙蓉”一般的自然之美。

李白的诗歌创作具体实践了这种美学要求。在他的诗歌中,这种清水芙蓉之美首先表现为感情的真实,不假掩饰,不吞吞吐吐;而是要直抒胸臆,脱口而出。比如他想做官,他就直截了当地说:“一生欲报主,百代期荣亲。”不会像某些人吞吞吐吐、闪烁其词。当他受到皇帝征召时,他毫无掩饰自己内心的高兴:“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一般士大夫、文人都讲究树立名节,流芳百世,而他却大胆地说:“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无论在哪一首诗中,其所寄托的情感都极为真挚,毫不掩饰。

李白所追求的“清水芙蓉”之美还表现在他的诗歌语言上,如《蜀道难》的“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山中与幽人对酌》的“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都犹如家常话语一般,随口到来,仿佛毫不经意,但平易中又见深意,显浅中又见隽永,没有丝毫雕琢的痕迹。即使是格律谨严的律师,李白写来,也挥洒自如,做到语言清新自然。

所以,我们可以从李白诗歌中清真自然的风格中,体会到魏晋名士崇尚自然清真的审美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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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李白作为盛唐大家,兼收并蓄,风格多样,魏晋名士多种审美情趣都他身上皆有体现,并且在每种审美风格上都创作出了许多出类拔萃的作品。这种情况的出现,除了李白自身的原因之外,还在于文学自身的发展规律。魏晋虽是文学的自觉时代,但尚且处于文学的酝酿期。只有到了唐代,才真正到了文学尤其是诗歌的成熟期。而李白学习前人并超越前人,才成为这文学成熟期中最杰出诗人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