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李玉的电影是如此灿烂。

坦白说还挺不适应的,有种误入韦斯·安德森电影的错觉。

阳光劫匪韩国版解说(阳光劫匪模仿韦斯)(1)

望远镜也是韦斯·安德森电影的惯用道具

事实证明,我错得离谱。

总体而言,《阳光劫匪》的风格和内容呈现都较为尴尬。作为喜剧电影,它并不好笑,作为犯罪电影,它更不带劲。

都市童话的故事定位,就必然代表着叙事逻辑的随意吗?

亲情、爱情、友情、人和动物的感情,电影到底要表达什么?无论剧情、节奏还是主题和感情表达,都让人感觉迷惑。

技术层面上的可控之处

《阳光劫匪》改编自日本作家伊坂幸太郎的同名小说《阳光劫匪》,讲述了一个冒险传奇故事,女主晓雪(宋佳 饰)有个相依为命的老虎女儿娜娜,但却被首富刘神奇(曾志伟 饰)劫走了,无计可施的她恳请经营寻宠事务所的阳光(马丽 饰)帮忙,于是四个奇异青年组成了“劫匪”团体,为查明真相救回老虎,策划了一出劫虎大戏。

阳光劫匪韩国版解说(阳光劫匪模仿韦斯)(2)

显然,这是内地很少见的都市童话故事,最大的挑战是如何将伊坂幸太郎怪奇又乖张的日式故事,落地到中国的本土语境中。

而李玉,一位长期浸淫在本土故事、女性题材、现实主义风格中的导演,去操刀这样一个梦幻童话,多少会让人担心她能否hold得住。

所以,我们看到,李玉导演将《阳光劫匪》纳入自己美学体系中的努力。

比如,她将原著的男性角色,改头换面为马丽饰演的另一位女主阳光。于是,我们就看到了目前的两个受伤女性的互助故事——李玉可以说是最热衷于拍摄“受伤女人”的导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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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如,李玉电影的矛盾触发和最终消解,通常都是在家庭/家庭关系中完成的。

《阳光劫匪》中的三条线索、三个主角,他们的矛盾都来自于家庭创伤。反派刘神奇,失去了十岁的妹妹,痛苦不堪成为恶的代言;女主阳光,因自己不经意的谎言导致母亲车祸而亡,不能与自己和解;女主晓雪,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女儿,尽管她的女儿天方夜谭般的是只老虎。

更进一步而言,全片相对打动人一幕也比较有李玉式的典型性。

晓雪和阳光坐着热气球来救老虎娜娜,阳光冒险帮助老虎脱离险境,自己却拒绝一起乘热气球离开。阳光独自留在大厦房顶,向热气球上的娜娜和晓雪挥手告别。

在这段高潮情节中,晓雪在阳光心中是一个母亲形象,娜娜是一个女儿形象,或者也可以说就是阳光自己。她通过对晓雪与娜娜母女关系的救赎,完成了对自己母女关系的救赎,于是她与自己和解了。

技术层面上的失控之处

回过头来,分析一下电影的缺陷。

《阳光劫匪》的失控之处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叙事上的失控。撇开第三幕突然跳出来的莫名其妙的沙溢前男友线,影片主要建立起了三条线,一条是晓雪丢了女儿老虎娜娜,拜托阳光寻找;第二条是阳光的童年经历,妈妈因为自己的过错不幸身亡;第三条是富商刘神奇,因娜娜与自己夭折的妹妹同名且同日生,相信可以借老虎让妹妹灵魂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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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条线中,相对而言,只有刘神奇的线索比较易于相信和接受。因为大到他的荒岛住所、地下动物标本暗室,小到他的“巧克力浴”、欢欢乐乐双胞胎女仆、他的服装造型……刘神奇这个角色的视觉呈现,整体上是体系化的。

而阳光与母亲的这条线,就非常扯了。

为了妈妈的关注撒谎自己被绑架,而妈妈为了救我被车撞死?韩剧都不敢再用这种设定了。

晓雪与老虎娜娜的主线,那就更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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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动机非常奇怪,没有说服力。作为全片最大的欲望目标——救一只老虎女儿,假如全片没有铺垫好,整个故事是很难让观众进入的。晓雪与老虎娜娜的情感基础,完全不是一个饲养员身份、几个闪回镜头就能虚晃过去的。

某种程度上,我理解李玉导演对这个故事的兴趣——因为奇情。

《阳光劫匪》的故事,奇情之处不止在于刘神奇试图用老虎救妹妹,也在于晓雪为什么女儿是一只老虎?当然,这种略带怪异的故事,需要挖晓雪这个人物的前史(电影中语焉不详),需要有一种本土化的情感或者价值来承载,而一旦失去了这种现实主义的、落地的依托,就很容易兜不住。所以,当李玉完全避重就轻,讲一个玩脱线的童话时,就是很难引人共情。

在奇情这一点上,李玉和娄烨口味极为相似。

或许这也是他们都能看中宋佳的一个原因,宋佳的确是一张有故事的脸,混合着一种脆弱又倔强、敏感又神经质的气质。所以在电影中能看到,李玉导演特别爱怼她脸的大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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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缺陷,是在影像层面上的无效。

在影像上,《阳光劫匪》让人感觉有意模仿韦斯·安德森的风格。高饱和度的色彩和后期调色,略显塑料感。潜入刘神奇豪华府邸偷老虎那一段影像,更是非常明显的copy《布达佩斯大饭店》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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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斯·安德森的电影也是奇遇冒险的童话故事,但镜头匠心独运。

抛开广角镜头、中心对称镜头、精确的运动镜头不谈,新颖而富有艺术感色彩,的确是安德森电影作者性最具辨识度的部分。

但安德森对色彩运用的关键,不只是颜色鲜艳生动啊,颜色鲜艳生动只是表象。表象之下,是安德森用明亮色彩表达压抑主题所呈现的效果——视觉上如此明快的,内涵上却如此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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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主题和色彩总是不相衬的,这是安德森的两极效果。

在这一点上,《阳光劫匪》的美术设计,不过只是拿了皮毛。色彩夸张明亮,但色彩却没有提喻作用,对人物和人物关系的表达上,没什么独特的意涵,所以无效。

第三个失控之处,是主题的失控。亲情、超越性别的友情、爱情、人与动物的感情,每一个都有,每一个都没有讲好。治愈全盘失效。

我们应该如何刻画女性情谊?

李玉电影,女性为本。女性欲望和女性纠葛,是她热衷的。

除了那部非典型的《万物生长》(主要以男主秋水的成长过程为主线),李玉导演的所有文本,都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男主角的。

李玉电影中的女性,也几乎都是“问题少女”。

《今年夏天》中的小群是女同性恋,《红颜》中的小云未婚先孕,《苹果》中的刘苹果婚后失贞,《观音山》中的叛逆自虐的南风,《二次曝光》中的宋其精神分裂,《万物生长》中的柳青和白露,也都不是正常“乏味”的普通女性。

而男性总是被构建为一个敌对面、一种困境来源。

从这几点看,《阳光劫匪》其实还是很李玉。

要说这部电影比较好的一点,就是女性对女性的拯救。美人不再坐等英雄拯救,女性可以互救了,尽管,片中给马丽设计的造型非常男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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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女性情谊这个视角回看,近些年的中国电影,比较有影响力的文本大约只能找到一部曾国祥的《七月与安生》。再找,就是那可以“载入史册”的《小时代》了。

本来“双生花”的故事,可以诞生很多有代表性的经典作品。欧洲有《薇洛妮卡的双重生活》,好莱坞有《末路狂花》《弗兰西丝·哈》,日本有《花与爱丽丝》等等。一到内地,就很稀缺。

内地一以贯之的创作惯例,总是将不同的女性角色设定为对立面。

比如前几年青春片中的普通女孩和女神;前几年都市性喜剧中的妻子和男主的爱慕对象;普通女孩和妻子的角色,总是会转变为一种无限包容男性的“地母”形象,而女神或爱慕对象,除了作为男性凝视的对象外,最终会被“绿婊化”。

底层逻辑——男性得到的,都是好女人;男性没有得到的,都是坏女人。

随着,这两年越来越受重视的女性议题开始付出水面,对女性的“正常塑造”,或者说女性意识,开始出现。当然,这个过程是伴随着,女性电影创作者更多地介入开始的。

比如《送我上青云》《我的姐姐》《你好,李焕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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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吊诡的是,这些电影的票房成功与否的关键,并不取决于是否具有女性主义立场,而在于是否有效的将社会话题编织进情节中,是否有效地将情绪勾出来,进而转换为票房。

情绪要转换成人物设定,情绪要转变成情节,情绪要转换成人物关系。而不能单纯地将情绪转变为情绪——之前大多数国产青春片、爱情片的通病——包括隔壁的《你的婚礼》,包括今天讨论的《阳光劫匪》——精神困境到如何被治愈的情绪,并没有有效地转化为故事情节。

这样的文本会有明显的特征——情节经不起推敲,人物关系变化经不起推敲,全片只是在贩卖某一种特定的情绪,比如青春片中男性的纯恋,贩卖疼痛青春。比如《阳光劫匪》中贩卖亲情,贩卖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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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玉导演缺席的几年内,中国电影的底色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它是随着时代焦虑的转变而转变的。观众们的心理变了,于是口味就变了。女性观众在某种意义上说,是崛起了,但无论怎么变,完成一部合格的类型片,是一个最基本的线。

在这样一个基础上,才可以去想作者表达,想女性们的爱与自由。

【文/洛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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