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来,领导人和知名人士参观韶山留下的题词很多,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属于纪念性留言,另一类则是有针对性和感慨性的留言。在这些题词中,有一个人的题词比较特别,她就是雷洁琼。
1994年,雷洁琼随民进中央参观韶山,在看过毛主席遗物展后,秘书高志芬询问雷洁琼,要不要写留言?89岁的雷洁琼高声回答道:“当然要写!”
在留言簿上,雷洁琼颤抖着写下了8个大字:“公者千古,私者一时”。
“下关惨案”唯一活着的见证人雷洁琼出生于广州一户富庶家庭,父亲是前清举人,一生从事律师兼报社编辑的工作。由于受到维新思想的影响,思想上颇为开明,对几个女儿的教育更是开通,不但不提倡裹脚,而且还能够上学读书。
有一次,小学还没有毕业的雷洁琼在大街上学习骑自行车,结果被父亲的一个朋友见到,大惊小怪地去找雷洁琼的父亲“告状”,说雷洁琼在大街上学骑自行车,招摇过市不成体统。
没想到雷洁琼的父亲却只是笑了笑说,女孩子也是人,骑自行车上街,有什么好责怪的。
成长在这样的家庭,雷洁琼一直受到新思想和新文化的熏陶,通过阅读大量的中外名著,让雷洁琼对书中的英雄好汉和女革命家心驰神往,性格上也逐渐变得坚毅、果断。
图丨青年时期的雷洁琼
1913年,雷洁琼考入广州省立女子师范,受留学法国老师的影响,雷洁琼不但学习了很多传播进步思想的课程,还在校篮球队担任中锋。这在当时是极其罕见的,以至于被很多雷洁琼父亲的朋友认为是“大逆不道”。
五四运动爆发的时候,14岁的雷洁琼作为女师学生会宣传部长,带领同学们走上街头,号召民众团结一致,救国救民,给北京的爱国学生以有力的声援。与雷洁琼在一起的同学许广平,在前往北平前向她道别,让她不禁也有些心动。
当雷洁琼向父亲提出前往北平时,雷洁琼的父亲表示不同意,担心女儿孤身在外,无法专心念书。后来父亲提出让雷洁琼当医生、律师、搞美术等职业选择时,雷洁琼又表示不感兴趣。
正当雷洁琼苦恼之际,远在美国的祖父来信,询问孙辈的学习情况。雷洁琼灵机一动,提出去美国看望祖父,并在美国留学的要求。父亲被雷洁琼的上进精神所感动,全力支持女儿的选择。
就这样,雷洁琼转入教会学校学习英语,并和哥哥一同踏上了前往美国的邮轮。到了美国之后,雷洁琼最开始选择了化学专业,但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后,雷洁琼发现自己对此并不感兴趣,更不喜欢在实验室中搞实验。
图丨雷洁琼毕业照
当时雷洁琼认为那些化学实验,距离自己的救国目标太远,她将目光放在了社会学上,认为研究好社会学,就能找到医治社会弊病的良方,让中国富强起来。
怀揣着这样的思想,雷洁琼选择了斯坦福大学,选修远东问题研究,后来又去了南加州大学攻读社会学。由于学习刻苦,雷洁琼深受老师们的喜爱,对于她在学术上的研究,更是一致称赞。
1931年,雷洁琼获得南加州大学社会学硕士学位,并于同年秋天回到北平,进入燕京大学教授应用社会学课程。为了让学生们体会到实地调查的重要性,这位家境殷实的富家小姐,经常带着学生们走进贫民窟、育婴堂甚至妓院,去了解社会底层的生活状况。
“九一八”事变爆发后,雷洁琼与燕京教授一起组织了抗日救国会,积极募捐,为前线的将士制作棉衣、手套,送往各地的抗日前线。卢沟桥事变之后,中国进入全面抗战时期,当时身在广州的雷洁琼决定不再返回北平。
1937年底,雷洁琼受江西省政府的邀请,前往江西参加抗日救亡工作和妇女运动,培训妇女干部深入基层,发动群众参加抗战,同时还主持创办了各种报刊杂志,鼓励妇女投入到抗日救亡运动中。
短短4年的时间,雷洁琼在江西做了大量的工作,受到各界人士的尊重和赞扬。
图丨雷洁琼(左)在江西
1945年,雷洁琼辗转来到上海沦陷区,除了在各个大学教课以外,她还积极参加地下党组织的各种抗日救国活动。抗战胜利之后,雷洁琼等26人在中国共产党的帮助下,成立了中国民主促进会。
次年,中国民主促进会联合其他47个人民团体,组织了和平赴京请愿团,前往南京向国民政府请愿,雷洁琼是9名正式代表中最年轻的一位。
当代表团到达南京下关车站时,遭到国民党特务的暴打,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下关惨案”。雷洁琼一面保护代表团中的长者,一面保护随身携带的文件,头发被揪掉大把,眼镜也被打落在地,最终倒在了血泊中。
国民党当局为了防止事态扩大,派人将雷洁琼和代表们抬到了大卡车上,拉到了警备司令部。雷洁琼据理力争拒绝下车,经过反复交涉,事发五个多小时后,代表们被送到了医院。
当天晚上,周恩来、董必武等中共代表闻讯赶到医院,邓颖超还特地买了一件衣服,亲手帮雷洁琼换下了身上的血衣。周恩来对受伤的代表们说:“你们的血不会白流。”
图丨周恩来看望雷洁琼等人
“下关惨案”震惊了全国,各大民主团体纷纷抗议,远在延安的毛主席和朱德也发去电报表示慰问。从血淋淋的教训中,让雷洁琼加深了对中国共产党的认识,坚定了同国民党斗争的决心。同时雷洁琼还是“下关惨案”活着的唯一见证人。
“您如何看待‘划江而治’?”1948年冬天,平津战役打响,当时已经回到燕京大学教书的雷洁琼,渴望北平早日解放。当解放军如同天兵一般,降临在北平西北部时,清华大学、燕京大学都解放了,两校师生纷纷走出校园迎接解放军战士。
当时中共中央派人到学校宣传党的政策,为解放北平城做准备,部队负责人还应邀到两校作报告。在燕京大学校门外的墙上,解放军刷写了“保护外侨利益”的标语,受到燕京大学外籍教师的一片称赞。
在这欢庆解放的气氛中,雷洁琼收到了访问华北解放区的邀请。这是雷洁琼多年来的愿望,如今终于得以实现。
1949年1月,雷洁琼和丈夫严景耀等几位学校教授,在解放军同志的陪同下,坐大卡车前往解放区。在石家庄,雷洁琼第一次看到了解放区的新气象,感受到干部和广大群众的生机勃勃。
图丨雷洁琼夫妇
到了西柏坡之后,警卫人员招待雷洁琼一行人进入饭厅,没过多久,毛主席、刘少奇、周恩来等中央领导都来到了饭厅。在周恩来的介绍下,毛主席与民进的同志一一握手。
席间,毛主席等中央领导就像老朋友一样,和各方代表边吃边聊,虽然雷洁琼没有过多地发表自己的意见,但毛主席还是几次用目光鼓励雷洁琼,要多发表自己的看法。
宴会结束后,大家随毛主席走进了他的办公室,围绕在书桌旁继续谈话,气氛非常热烈。雷洁琼趁机向毛主席提出了一个问题:
“美国和苏联都赞同中国‘划江而治’,在国际和国内有不少拥护者,您怎么看这个问题,怎样看‘划江而治’的社会基础?”
听完雷洁琼的问题,毛主席爽朗地笑了起来,然后认真地回答了雷洁琼心中的疑惑:
“美国和苏联立场虽然不同,但在这个问题上都是站在他们各自的利益上给我们增加压力,用军事实力、政治实力形成了一种国际国内舆论,一种暂时性表面化的社会基础。这就是从表面上看、暂时性看问题,不顾一切代价追求‘和平’,而不管这种和平能不能长久。决定国家大事,应该从国家和人民的长远利益、根本利益考虑问题。为了一个统一的新中国,我们中国共产党必须透过现象看本质,放弃暂时抓长远,将革命进行到底。如果不是这样,搞什么划江而治,将后患无穷。在中国历史上每一次分裂,再次统一都要很长时间,人民会付出好多倍的代价!事关举国长远大计,我们共产党一定要站在人民的立场,看得远一点,不受其他国家的影响。”
图丨毛主席与雷洁琼等人谈话
毛主席的一番话,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受到深刻教育,对于研究社会学的雷洁琼来说,更是深受教育,深受感动。
这一次长谈,从晚饭一直到深夜才结束,每个人都受到了一次毕生难忘的马克思主义思想教育。
离开西柏坡之后,雷洁琼一行人又去与统战部的同志会面,见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爱国民主人士。雷洁琼还参加筹备第一次妇女代表大会,同当地的农民一起欢度春节。
春节过后,和平解放北平的喜讯传来,雷洁琼一行人当即决定赶回北平,参加解放军的入城典礼。
当看到解放军迈着整齐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北平城时,雷洁琼的热泪夺眶而出,为这个来之不易的胜利而感到自豪。
1949年10月1日,雷洁琼登上天安门城楼,亲耳聆听毛主席向全世界庄严宣告,当第一面五星红旗在天安门广场冉冉升起时,雷洁琼再一次激动落泪……
图丨雷洁琼(后排左二)与民进代表参加第一届政协会议
1976年,雷洁琼趁着带学生搞社会调查的机会,前往韶山参观,虽然行程匆忙,很多东西没来得及细看,但雷洁琼却印象深刻。18年后,雷洁琼再一次访问韶山,并且留下了特殊的8个字:
“公者千古,私者一时”
这八个字是雷洁琼第一次见过毛主席后,对毛主席作出的总结评价。既是理性的思考,又是历史的反思。
一辈子最想当老师1979年,74岁高龄的雷洁琼上任北京市副市长,在四年的任期中,她奔走于寺院、教堂、学校和企业之间,致力于民政、民族和宗教工作。之后雷洁琼被增补为全国政协副主席,并参与制定了一系列重要的法律法规。
除了民主促进会和全国人大的工作外,雷洁琼还参加了香港和澳门基本法起草委员会的工作,为两部举世瞩目的大法制定付出了大量的心血。
作为友好使者,雷洁琼还多次出国访问,足迹遍布了五大洲。
图丨雷洁琼赴延安慰问革命根据地群众
1983年,由雷洁琼担任指导的国家重点项目,完成了调查和数据的初步处理。时年78岁的雷洁琼,兴致勃勃地来到连云港,和社会学研究领域的年轻人,一起讨论和分析资料。
在中国重大变革的过程中,雷洁琼更多地关注于家庭、婚姻、妇女、儿童等方面,她希望国家不仅可以发展得更快,社会也能够更加和谐、稳定、健康。
尽管身居高位,但雷洁琼从来不滥用手中的权力。一次,一位老朋友从美国来看望她,提出想要品尝一下北京烤鸭。只要雷洁琼打个电话,立刻就会有人安排送到家里。
但雷洁琼却没有这样做,而是让保姆排队去买。雷洁琼的清正廉洁,在北京市民中被传为美谈。
雷洁琼担任过如此多的重要领导职务,当被问及最喜欢哪一个工作时,雷洁琼发自内心地说:“到底我只是一名老教师,在所有的称呼中,我最喜欢教授这个头衔。虽然做过一些社会工作,但我一直也没有离开过讲台。”
在她的倡议下,北京大学恢复社会学系,雷洁琼亲自担任社会学教授,并开创了中国政府的市长带研究生的先例。1985年,北京大学社会学系设立社会学博士点,雷洁琼又开始带博士生。
在雷洁琼第一个博士研究生毕业的那一年,雷洁琼已经85岁高龄。
图丨雷洁琼考察汕头大学
熟悉雷洁琼的人,总会提起她讲课时候的“大嗓门”。每次上课,雷洁琼总会提早准备好讲义,上课时候即使没有扩音器的帮助,最后一排的同学仍旧能听得清清楚楚。
教育关系着一个民族的未来,雷洁琼对于教育事业一直情有独钟。除了长期担任多所大学的教授,精心培育桃李,还以战略的眼光和思考,推动中国教育的法制化进程。
她先后参与多部国家大法的制定工作,并且不辞辛苦率领检查组,前往各地检查和监督这些法律的落实情况。
1994年,继《义务教育法》之后,又一部教育大法《教师法》施行,雷洁琼相信,这部法律的颁布,不仅是教育事业的大事,更是关系着民族前途和国家命运。
进入21世纪,雷洁琼已经过了百岁大寿,虽然她不再担任国家领导职务,但仍念念不忘国家的教育事业。只要身体条件允许,她仍然积极参加一些会议,接见来自各方的友人。
在生活上,雷洁琼过得简朴平淡,一日三餐定时定量,而且从不吃补品,也不沾烟酒。当有人问起雷洁琼如何保持清晰的思维和旺盛的精力时,雷洁琼风趣地回答:
“不抽烟,不喝酒,不锻炼。”
图丨雷洁琼(右五)参加北大活动照
雷洁琼走过了一个多世纪的漫长岁月,挂在脸上的永远是那一抹安详而淡然的笑意。在这一个世纪的时间里,雷洁琼经历了中华民族命运的沧桑巨变,领略到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新中国蒸蒸日上的美好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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