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华东组总部”二楼,铁头激动地斥责着众人,他身后的北野默不作声。铁头指责着他们不听自己的劝阻和安排,让自己变成“华东组”的头脑,也让他们都变成了警方的重点打击对象。
终于,人们争吵起来。昔日的“老大”在往日兄弟们的身影中,不断退缩。
“怎么?想做掉我”铁头问到,充满疑惑的声音其实已经很是笃定。
人们乱作一团,铁头和阿杰扭在一起。角落里的“香港仔”默不作声,他一向以铁头马首是瞻,从头至尾都对铁头表示出了十足的敬意。这时候却突然走了过来,给了铁头一刀。
血,流了出来!
这一刀,人们暂时安静了。片刻的安静后,老鬼喊了起来“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小孩子一样动刀子呢?”
话还没说完,手上还沾着铁头鲜血的香港仔又是一挥手,老鬼的喉管被切了开。
血,喷了出来!
这一次,人们还是安静的,甚至连铁头也安静了。只剩下捂住喉咙的老鬼像喝醉了酒一样的跌跌撞撞。
血,溅了满地!
一组众生相也至此全部展开。
老鬼。
老鬼是油滑的,他从一出场就教会了铁头在日本市井的生存技巧。但他也是比较真我的,铁头没出现之前,老鬼是这群人的精神领袖。在从德叔那里救出阿杰的时候,虽然铁头打了头阵,但却是老鬼振臂一呼,引来众人跟随。
在铁头被刺伤的时候,也是老鬼第一个冲了上来保护铁头。也许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话语权,认为自己可以掌握已经失控的局面。但也许他根本不认为自己曾经是领袖,只是单纯地认为‘自己人不能打自己人’。
但他曾经的领袖地位,其实也不过是一群背井离乡人的临时寄托而已。他的振臂一呼,也更像是一个有事需要最先做出决定的表率之举。
而这一天,时过境迁,老鬼也就是老鬼。
所以,他倒了。所以,兄弟们安静的看着。
香港仔。
手中有刀的香港仔,并没有因为有刀而觉得更有安全感,反倒是因为更加不安,所以拿出了刀来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财路。
正如他歇斯底里时喊出来的话“你挡我财路,就是要我命”。
香港仔是爱财的。那时大家刚刚结识,危险突然来临,面对铁头的提醒,香港仔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铁头要抢他捡到的钱包,他对铁头说到“这是我的”。而若不是铁头救他,一开始他就得死在垃圾堆里。
从这之后,随着铁头的不断壮大,香港仔便成了铁头忠实的粉丝。但与铁头身不由己的深陷漩涡不同,香港仔目标明确,他只为一个财字。
所以当铁头想劝阻大家金盆洗手的时候,香港仔心中认定了一个事实,是老大铁头抛弃了他,也背叛了大家,而自己的财路也就要被断了。
他不能同意,哪怕对方是救过他命的铁头。挡我者死,就像喉管被切开的老鬼。
太保。
铁头出现之前,太保就是一方老大,所以他指着铁头说“当初你到日本,没有我,谁看你”。
没错,太保之前就有自己的势力,他游走于灰色地带,挣着属于他自己的那份钱财。铁头的出现,他并不以为然,但铁头的突然崛起,却让他感到十分意外。
但他十分会审时度势,他知道,铁头已经有日本人支持,跟着走他不吃亏,所以他成了铁头的追随之一。
铁头的放任不管,太保也没有觉得有任何不适,毕竟没有铁头,还有日本人江口,只不过换了一个靠山而已。
但现在你铁头又想回来管事,凭什么?当初你什么也不是,没有我,谁看你!
小戴、胡子和小方。
小戴看着铁头身后的北野警官产生了质疑,“铁头,你搞什么,他不是警察吗?”
小戴、胡子和小方在铁头没来之前,便是小团体中的一员。异国他乡,生活艰难,让他们像一家人一样互相依靠。铁头来到之后,他们也非常热情,毕竟多了一个家人,也会是多了一份帮助。
他们打零工,也打黑工,他们像一群老鼠一样被警察追得满街乱窜。直到铁头的异军突起,让他们看到了希望,至少在某些层面上,他们可以和日本人平起平坐了。
所以在跟着铁头从日本人手中接过台南帮的地盘时,他们高声欢呼着。
他们不像香港仔一样挡财路者必死,也不像太保那样带着蔑视。但他们已经得到的东西,不能轻易的就被夺走。
他们和铁头的关系就像合作者。我们助你成事,但你走了,就不应该再回来!
所以小戴说“我们都同意的事,你最好别管。”
所以胡子说“我没替你卖过命吗?”
所以小方说“我们又没坑害中国人。”
其实他们心里都是同一句话:铁头,你还回来干嘛?
阿杰。
一身奇装异服,行为嚣张怪异的阿杰面对来前来劝阻大家的铁头时,充满嘲笑地说“什么你们我们,我们是一家人啊”。
阿杰是铁头的同乡和朋友,也是铁头来到日本投靠的第一个人。
阿杰胆小善良,却很重情,他努力地带着初来日本的铁头适应全新的生活,他也在生活上给了铁头最多的关照。但在铁头决定走入灰色地带时,他却不参与铁头他们的任何一次活动。他的人生目标很小,小到是一辆可以卖炒栗子的推车。
铁头很感激阿杰,也十分理解他,他帮助阿杰实现了这个小小的愿望。
所以,阿杰去卖炒栗子了。
阿杰不涉黑,希望避开灰色带来的危险,但危险却主动找上了门。只因临时替小戴看了一会被作弊的游戏机,阿杰被一脸阴沉的台南帮拖入了黑巷,断手又毁容。在极度的痛苦中,阿杰说了一句话“是我倒霉”。
此时高高在上台南帮也许认为这是在放肆的嘲讽,但阿杰说的却是心里话。
他胆小怕事,但却一直被各种麻烦包围;他不想涉黑,却最终因为黑色惹来苦难。所以阿杰认为自己是倒霉的,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他的世界坍塌了。
阿杰想,没有铁头,也许就没有这一切。
最后的大争吵中,铁头对阿杰说“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鬼。”,而此时已经性情大变的阿杰却嘶吼到“我是鬼,但也是你放出来的”。
江口。
在江口慢悠悠地跟着阿杰走出二楼的内室的时候,铁头就明白了,当初选择离开的,只是他自己一个人而已。而其他人,没有任何改变。
江口野心极大,副会长只是他登上会长宝座的台阶而已,为了这个目标,他不惜杀掉了自己的老大。
江口是江湖人物,江湖人就会有江湖事。面对一次针对自己的暗杀,是铁头阴差阳错地救了他。
所以他回报铁头的方式,就是将台南帮的地盘交给他打理。因为江口知道,既然台南帮已经无法控制,那莫不如交给一个他可以掌控的人。
而铁头就是这个人,虽然江口知道这个铁头算是自己的半个情敌,但却脸上毫无变化,仍然充满信任的盈盈微笑。
面对手下的质疑,江口说到,以华制华才是最佳良策。让中国人之间互相仇恨,他们才能从中得利。而转过脸来面对铁头时,江口又变成了那个温文尔雅,处事公道的会长大人。
面对铁头的离开,江口没有任何意见,因为他知道,形势自己已经掌握,铁头离开了,还会有“新铁头”冒出来接替这个位置 。
直到最后的冲突中,铁头警告众人,警察只抓江口,会放过他们时。江口有些慌了,他喊道:“别听他的,我倒了大家只会一起倒。”
其实不用江口喊出来,所有人都明白,江口是他们保住现有利益的关键。
所以宁可铁头倒,江口不能倒。
北野。
北野劝铁头不要只身犯险,他的兄弟已经不会受他控制了,但铁头还想再试试。北野便和铁头一起来到了二楼,因为他还有这点自信,他是个警察,没有帮会的人敢动他,他能控制住局面。
北野是个中国通,他和铁头属于不打不相识。在一次出警任务中,因为追逐铁头,北野掉进下水道。不会水的他用尽所有力气喊道“我不会游泳”,如果不是铁头回来救他,北野就没命了。
北野痛恨官场的腐败和罪恶的黑帮,但他却毫无办法,因为他自己并不得志。可能现实生活距离自己的理想太远,所以北野对这些来自国外、却在日本饱受欺凌的黑工抱有一丝丝同情之心。
在和铁头进入二楼后,北野便马上陷入重重包围之中,职业的敏感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危险。他想要拔出手枪自保,却不想被铁头抢去。
在无比慌乱的场面下,局面已经不受北野控制。
他无奈地说:“铁头,你无能为力了”!
铁头。
在铁头来到二楼之前,北野警官就提示过他,他的兄弟们已经不会再听他的了。铁头明白,但还是执意要来。可是刚一上楼,铁头就听见了小戴那句充满不满情绪的问话。
铁头离开家乡偷渡到日本是为了寻梦,一个发财梦,一个爱情梦。
可是初来日本后的铁头,两个梦都破碎了。他对灰色地带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敬而远之,变成了之后的信手拈来。
救下江口完全是巧合,那次铁头只是去找台南帮为阿杰报断手之仇。但这个巧合也改变了所有人之后的人生轨迹。
铁头不是坏人,他捞偏只是生活所迫。所以在铁头后来发展到一定势头的时候,选择了回归生活,但他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有多少人会像他一样,可以轻易的放下已经到手的利益。
虽然铁头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可以在各方势力的角逐中寻找平衡点,以此来达到自己新力量的崛起。通过新力量打击旧势力,重新构建混乱不堪的社会秩序。但铁头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他有一定的志向,他做了事情的远景设想,但却没有做具体的规划和分配。他更忽略了欲望的可怕力量,天真的以为,大家都会和他一样,“卸甲归田,享受生活”。
他并没有意识到,他能聚集起来的力量,根本就是被欲望驱使的。一旦这个平衡被打破,“万众一心”真的就变成了一个书本上的成语了。
铁头带着北野,在二楼门口遇见了小戴,让铁头知道这次不会是一个能轻易完成的任务。但直到香港仔的那一刀,才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做掉自己,也许并不仅仅是兄弟们的想法而已。
湮灭。
倒地垂死挣扎的老鬼,手握尖刀步步逼近的香港仔,双目圆睁不敢相信的铁头,陷入安静的兄弟。
一切都即将发生时,一块石头飞了进来,香港仔倒地不起。对铁头来讲,这是一块暂时的幸运石,但对二楼的所有人来说也是他们的一块催命石。
埋伏在楼外的台南帮和背叛了江口的日本人,早已蠢蠢欲动,他们按耐不住地冲进了小楼。
刀光剑影中,人们纷纷倒在地上,铁头夺命而逃。在铁头跑出房子那一刻,遇见了已经重伤且内脏留了一地的阿杰。这个时候的阿杰卸掉了自己的伪装,又变回了过去的胆小懦弱,他奄奄一息的对铁头说道“没想到,我还是一个胆小鬼”。
这一刻铁头才明白,比起对自己的怨恨,阿杰更加痛恨的是自己的弱小,所以他才会把自己打扮得像一只怪鸟。仿佛一个年幼的孩子,去模仿猛兽的吼声,来装扮自己的强大和与众不同。
铁头跌跌撞撞地逃走了,无数把战刀在他的身后紧追。这不是他第一次的疲于奔命,以前他为了梦想跑过,也为了希望跑过,而这一次他又为了什么呢,不知道是不是还包含着无限的希望。
铁头的命运看似是在踏入二楼就开始被决定下来的。但这个二楼里众人的命运,其实早就在过去的某一刻就被决定好了。只是这一天的这一时里,昏暗的灯光下,上演了一出铁头一直不想看到的众生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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