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是发小的乳名,这个老气横秋,带着悲怆感的名字,是他父亲给取的。老船的父亲叫程船,一名曾经到西部支过边的上海知青。老船的学名叫程小船,我们多喜欢叫他“小船”,而内心认可的“老船”是他父亲。
程船与“沉船”谐音,生命注定是一艘会沉没于水的船。比如说,泰坦尼克号过早地沉没,是意外,也是宿命。这是老船对自己名字寓意的诠释。年幼无知,我与小船不懂的事物太多,更不懂什么叫哲学?!内心只觉得,戴着眼镜,蓄着长发,特别是时髦的穿着,领先我们这个边陲小镇的人不知多少年,他会给我们讲许多学校语文老师不会讲的故事,觉得老船好有学问,我与小船特别崇拜他。
在我们心目中,小船的父亲,俨然是一位闯荡江河湖海的一名老船长,我与小船充当小水手,时常纵横小镇的芦苇荡,捕水鸟、捉湖鱼、捞河蟹。早些时候,大自然生态良好,污染少,小镇的芦苇荡,水鸟翔集,鱼蟹成群,现在实行的很多法律法规与环境管理制度,还没有出台。天高任鸟飞,湖阔凭鱼跃,那是一个无法而有天的时代——我与小船幸福快乐的童年时光。
小船的母亲何芳是本地土生土长的人 ,单纯得像一条流淌进芦苇荡的清澈河流,人长得非常标致,高中毕业,在小镇镇政府上班,这是吸引老船的地方。
给小船取名老船乳名时,小船母亲觉得不好听,叫着别扭拗口。觉得小镇里的孩子多叫水生、铁蛋、狗娃等,名字具有乡土味,也接地气。
老船给她讲:“小船在你的湖泊里游了十个月,才出生,比我打造一条新船,在芦苇荡捕鱼,用的时间还长,所以给他取乳名为老船”。
小船的母亲笑着说:“你们两爷子早晚都是两条会沉没的船”。
老船笑着表示赞同,说小船的母亲就是故乡一条美丽的河流,小船与老船都是属于河流的船,心甘情愿沉没于河流。
在春天,我与小船都喜欢到芦苇荡玩耍,用弹弓打鸟。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我们看到两条狗交尾的情景,总觉得是那条不知是谁家的雄壮公狗,在欺负我家的狗。在那时,突然醒悟,原来我家豢养的狗是母狗,容易被公狗霸凌!我们根本不懂,也不会去想,它们到底是谁在勾引谁?还是它们本身就是两情相悦的事?!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犬如此纠缠?!
年少无知而又无畏的我们,想让它们纠缠在一起的身体分开,残忍地用弹弓射击它们,致使狗交尾更加剧烈与痛苦——追求幸福的过程,也是一个担世俗生命风险,承受皮肉之苦的一个过程。而我们小孩子的简单快乐,居然是建立在好奇与剥夺狗交尾行为,侵犯两条狗们正常完成传宗接代任务的基础上的。
曾记得,我家那条母狗,之前一胎产下过6条小奶狗,还不知道那条公狗是谁家的?长啥模样?这次,我亲眼目睹了自家的这条母狗,在芦苇荡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在我与一群小伙伴的棒打鸳鸯难分开的情况下,与一条健壮纯黑的公狗痛苦交尾的情形。惊心动魄的爱情结晶是,母狗产下12条健壮的小奶狗!
直到现在,我仍然不明白,年少时的这一无知行径,是否是人性的一种罪恶?还是一种助力刺激它们种植生命火种的行为?最后,小奶狗们逐一无偿送给了不同的人家豢养。这次,我至少清楚地知道了一个事实——这些萌萌的小奶狗狗崽子,它们的狗父亲是谁?!
我与小船随同老船到芦苇荡捕鱼,一路上,我把这个玩弹弓的故事讲给老船听。老船从小在上海长大,从来没有看到过狗交尾,他开怀大笑。这是我见过的,最快乐的上海知青的灿烂笑容。老船,老船,老船是个快乐的老船长!
岁月匆匆,几十年过去了,天各一方,我与小船失去了联系,不知现在小船、老船与他们的河流,是否别来无恙,一切安好?我知道,故乡的芦苇,还在故乡的秋风里生动飘荡,北归的大雁,现在已经展翅芦苇荡辽阔的天空了吧?!想念故乡小船,想念上海老船。
(图/部分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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