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汉字文化圈”，我们先想到的总是中日韩，却往往忽视了中南半岛的越南。
今天的越南，是汉字文化圈唯一以拉丁字母为官方文字的国家。但历史上，它其实远比日韩更接近中国，这一点从古越南文“字喃”之上就能略窥一二。
越南版的“你好”怎么说？
“电话聪明”＝“智能手机”
请大家先看一眼这串字母（按照汉语拼音、英语的拼读法则）：“điện thoại thông minh”。尽管有些费神，但至少能看出：每个单词都只有一个音节；每个音节都由声母和韵母组成；似乎还带声调——这些特征都很像汉语。
实际上这是一个越南语词组，对应“电话聪明”四个汉字。越南语的“词序”和汉语相反，修饰词放在中心词后面。比如“红花”要说成“花红”，“大哥”说“哥大”。所以越南语的“电话聪明”，转换成中文语序就是“聪明电话”——“智能手机”的意思。
既然是源自汉字发音的汉语词汇，为啥不像日文那样直接写成汉字？还有这奇怪的拼音字母又是从何而来？
要回答这些问题，就得先回溯一下越南文字的变迁史。
“字喃”＝“南方口语文字”
越南的信史，始于两千多年前。其时中国刚迎来秦汉大一统，顺势征服了今天的越南北部。汉字也随之传入越南，但只用来书写古汉语，尚未和越南当地语言结合。此后每次中原王朝更替，越南都会短暂割据，又很快被新王朝统一。
直到唐朝末年，中原衰微，云南的南诏（古王国）强盛，攻入越南，并在当地大肆屠城。由于中国移民和汉化越南人多居于城市，这次大屠杀中断了越南的汉化进程，也让中原王朝失去了统治越南的族群基础。
自宋朝起，越南结束了一千多年的“北属时期”——不再是中国的州郡，多以藩王属国的名义臣服于中国。独立后，越南仍在官方文书中使用汉字和文言文。但汉文化开始失去独尊地位，逐渐和本土文化融合。
古代越南独立后，仿照中国设立了科举制，所以汉字和文言文仍得到较好传承。图为19世纪科举考试后放榜的画面。图片来自：wiki
公元11世纪，用来记录越南语的“字喃”诞生了。“喃”在这里兼有南方、口语之意，“字喃”（如前所述越南语修饰词在后，即“喃字”）就是“越南口语文字”的意思。与之相对，汉字则被称为“字儒”，也就是“读书人文字”。
字喃的造字方式，基本照搬汉字，其中形声字最为最常见。比如越南语的数字三读作ba，对应的字喃就写成：
“巴”为声旁“三”为形旁。而用字喃写成的文章中，汉语借词仍会被写成汉字，这种混写方式被称为“汉喃文”。
字喃的一到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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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阅读汉喃文，感觉就像是篇超多生僻字的文章——满眼特别复杂的形声字，夹杂着几个常用汉字。
汉喃文书籍，标题是纯汉字，正文是汉喃混写，咱们看上去就仿佛在看乱码或生僻字大全。图片来自：quora
“国语字”：用拼音写春联
字喃虽能无障碍记录越南语，但也有不少问题。比如最常用的口语词，往往声旁、形旁都是繁体汉字，写下来反而最复杂。（与之相对，文绉绉的书面语倒常是简洁明了、方便书写的独体汉字。）
而且想要掌握字喃，就得先学会汉字。而在古代越南，会汉字的读书人又大多轻视字喃。这也让字喃缺乏规范，异体字繁多。
其实越南历史上，也有过两朝曾试图将字喃规范化并“扶正”。然而这两个王朝恰巧都很短命。这让后来的越南朝廷，怀疑字喃不吉利，于是推广“国文”这事儿就一直悬而不决。
到了17世纪，法国传教士来到越南，开始借用法文字母（亦属拉丁字母）拼写越南口语。越南语发音较复杂，法文字母不够用，传教士便又新造了一堆字母和声调符号——这就是现代越南文的前身，如今称为“国语字”。
现代越南语中，高中毕业生叫做tú tài（秀才），大学本科毕业生叫cử nhân （举人），办公室叫văn phòng（文房），科学院叫Viện Hàn lâm（院翰林）……古风犹存。
越南语，这句意思是“万事如意”
19世纪法国占领越南，大力打压汉字与字喃，强势推行国语字和法国文化。到1917年，越南汉字教育基本停摆。1925年，汉喃文使用者已不到20%，而懂国语字的人数则达到了70%。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越南恢复独立，但又立刻分裂为“南北朝”。南越仍在学校里教授汉字，但社会上国语字已成主流。北越则早在1945年，就正式废除了汉字与字喃。1975年北越攻灭南越，汉喃文最终在全越南退场。
汉喃文，我仿佛看得懂，但其实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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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字与字喃虽不再正式使用，但越南语中至今仍有约70%的词汇源自汉语，与汉字相关的儒家文化与审美传统，依然在越南传承。
今天的越南人，喜欢用毛笔写国语字书法，过年悬挂国语字春联。
1915年，越南河内街头书售汉字对联，内容多有我们耳熟能详的字句，如︰酒中不语真君子，财上分明大丈夫。
越南国语字春联：Tân niên hạnh phúc bình an tiến, Xuân nhật vinh hoa phú quý lai.（新年幸福平安进，春日荣华富贵来）。
文章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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