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铁生老师是我喜爱的一个作家。我曾经在各种演讲、讲课中引用过他的句子,他写了很多很多可以拿来传颂的句子。

每当我暴虐的时候,就喜欢看看他的文章,读读那些句子。他有很多句子会让人心里一暖,字里行间的温煦,让我逐渐平和。

我曾经想过要去认识他一下,然而,2010年的最后一天,他离开了这个纷扰的世界,世间又少了一个充满智慧的人,历史长河中,又多了一个闪耀着人性美好光芒的灵魂。

那时的我,只是一个大学毕业刚刚工作一年的边疆医院的轮转医生,既没有能力去认识他,也没有能力去拜访他。

现如今,我倒是有能力去认识任何在国内我想认识的人,却还没有找到那个码字的让我有去穿越整个中国去拜访的冲动。

思考之后发现,原来是没有人能再触及到我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一点儿地方,生活早已用各种磨砺将柔软隐藏起来,包裹在厚厚的盔甲里面。

展现给世人的,大多只是一副油腻腻又很臃肿的皮囊,加上一颗充满小聪明又肥头大耳的脑袋,完全看不出这皮囊里面到底是一颗怎样的心在躁动。

表达自己在世俗依然保持童真(声音怅然若失)(1)

我曾走过山,走过水,其实只是借助它们走过我的生命;我看着天,看着地,其实只是借助它们确定我的位置;我爱着他,爱着你,其实只是借助别人实现了我的爱欲。

——《务虚笔记》·史铁生

老友

我有很多朋友,却没有那么多时间和朋友们联系。而朋友们联系我的时候,大多也是有事相求,平时也都是各忙各的。

偶尔遇到了,如果都忙,那就相互寒暄,然后各自去忙。如果不忙,选日不如撞日,坐在一起,吹牛吃肉。

小时候上学在新疆,长大了上学在武汉。于是我的朋友们,就这样被辽阔的祖国大地分割成了两个群体,相互之间的交集,往往就只有我。

再后来,就是通过互联网去认识更多的朋友。这个伟大的时代让我的朋友遍布全国各地。于是,出现了一个有趣儿的现象——

如果我去外地,每到一处,都会有人热情接待;然而在本地,忙乎完了,想找个人出来说说话,拿着手机却不知道该打给谁。

表达自己在世俗依然保持童真(声音怅然若失)(2)

热闹成了互联网上的事情,而现实中的生活,却安静的就像是:午后,在公园角落里,穿着白色连衣裙,自顾自阅读的小姑娘一般安静。

长期以来,这种安静让我逐渐变得开始不喜欢社交活动,不喜欢应酬,不喜欢与人交往交流。宅在家里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直至有一天,有个老友忽然来电话,说他回来了,与另外一个老友在一起,接我下班。于是我们仨就哈哈哈的跑去吃串串,期间还喝了几瓶啤酒。

平时,我是不喝酒的。也就只有在老友来访的时候会陪着喝点儿啤酒。那天我们仨聊了过去,聊了现在,聊了将来。

表达自己在世俗依然保持童真(声音怅然若失)(3)

在这样的一家温馨的小店里

各自家里都有各自的烦恼,各自生活又都有各自的小幸福。名字里有三块石头的那位老友,每天辛苦的赚钱,然而回到家,却会因为一些琐事和爱人拌嘴。他可以一连许久在家里带孩子照顾生活,却依然不安于现状。

另外一个很讲究的朋友,却在琢磨到底该怎么存钱,才能把儿子上学、穿衣的钱,过冬的烤火费和日常开销的钱攒下来。他有两件毛衣,一件是高中的时候买的,一件是大学的时候买的,这一穿,十年,十几年,竟然一直没有添置过。

看着他们苦恼的样子,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安慰他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仨本来都是会弹个小吉他,玩儿个小音乐的少年,他俩喜动,还喜欢踢踢球,如今,我们都有了自己的中年烦恼。

于是,我们一起感慨:时间过的真快。然后各自看看表,已经23点了,是时候回家了。曾经父母怎么喊都不愿意回家的三个调皮捣蛋的小伙子,自己把握着时间,主动收摊。多少有些不舍,又不得不各自回家。

这一别,再见又不知到什么时候。

怅然若失,是一个少年皈依真理的时刻。

——《务虚笔记》·史铁生

回忆

我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我从来没有改行,一直在医院工作,现在是个怎样的生活?

回想起自己在医院工作的时候,每天依然很辛苦。在住院部的时候,每天一早起来,匆匆忙忙吃完饭,冲到医院,把自己的病历抱着,开始跟着老师查房。

刚开始,在内科轮转的时候,我只管六七张病床,对于一个中国医生而言,六七张病床简直就是天堂般的生活。我可以很快的查完,然后把医嘱写好,抱着病历再送到护士站去。

我所在科室的护士姐姐妹妹们,是麻利而可爱的。平时上班,她们都带着口罩。沟通交流,只能看见眼睛。中午休息的时候,偶尔听见她们银铃般的笑声时,我们这帮小医生总是报以杠铃般的纳闷——那么累了,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表达自己在世俗依然保持童真(声音怅然若失)(4)

再后来,到了外科轮转,才知道内科简直就是天堂。如果有做医生的朋友,应该知道普外开腹做胆囊手术时,作为一个主刀身后侧方的男人,一助拉钩位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时候的我,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小老爷们儿,自认身体素质还可以。然而,在同样壮实的主任身后侧方时,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痛苦的事情。

主任个子不高,要踩着一个方形的脚凳。这就意味着,我没有地方放我的脚。于是,我需要站在主任的身后侧方,左手向左前方拉着拉钩,右手从主任的腋下穿过,向右后方拉着拉钩,而我的脚,却只能一只踩在脚凳的左边,一只踩在脚凳的右边——这个脚凳其实并不大,但是我的腿很短……

表达自己在世俗依然保持童真(声音怅然若失)(5)

当时的姿势,我很难用语言来准确的描述出来。总之,高耗能,高负荷,高难度,如果是跳水,我估摸差不多就是个:向后翻腾两周半转体两周半屈体。于是,低血糖也就成了必然,五大三粗的小老爷们儿也终究变成了五荤三素的一堆肉。

我平生只晕过两次手术台,两次都是胆囊开腹手术,两次都是同一个上级医生,从第二次晕台之后,那位主任直至我离开医院,都再也没有喊我跟他搭过台子。这个事儿,一直让我很不好意思,每次见他都有些忐忑不安。

一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我们在上班路上,很偶然的碰到了,我跟他热情的打招呼,他却不是那么热情。寒暄之后,他忽然说:小崔,有个事儿我一直想问你,一直没好意思问,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这个问题问的我是莫名其妙,很自然的说:没有意见啊,您怎么这么问我啊?他说,没有意见,为什么连着晕我的两个台子?我带了那么多学生,就你是连着晕了我两次台子……说完,他还很不好意思。

表达自己在世俗依然保持童真(声音怅然若失)(6)

……五味杂陈……百口难辩……难言之隐……十分尴尬……

我说:您真的误会了,是因为我身体素质不行,实在是撑不住。他看我好像没有说谎,于是心里的一块儿石头落下了一般,说:嗯,撑不住倒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停顿了一下,又问:可是,你师傅的台子,你怎么不晕呢?

我总不能告诉他,因为我师傅比您瘦,个子比您高,所以我的脚有地方放,可以站稳吧?于是我只能说:哪有,我师傅的台子,我晕的更多,您多想了,这事儿您别放心里,我真的对您没意见,相反,我还一直很不好意思呢。

他看着我的眼睛,似乎看出来我在说谎,可是似乎又觉得我态度很真诚,他想了想说:算了,反正你现在也改行了。然后我们继续寒暄几句,各自上班。

我其实没有告诉他,最难过的,不是普外。胆囊拉钩后面,我又经历了换髋手术中的抱大腿,抱大腿之后,我又经历了一夜不睡觉,与老师一起连续诊治90多个患者,早晨困的交接班时站着睡着了的急诊科……

表达自己在世俗依然保持童真(声音怅然若失)(7)

所以,人生是没有如果的。我没有改行的,我现在应该是个急诊科医生,确切的说,应该是在副主任的位置上,每天带着一帮小医生小护士们,忙忙碌碌,从一个难受到另外一个难受,从一个挽救到另外一个挽救,从一个无奈到另外一个无奈,周而复始……

治病救人,治国理政,都是治;大医治国,中医治人,小医治病。我这个老中医专业出身的人,终于从一个小医变成了中医,从治病变成了治人,让我低血糖的难受姿势没有了,然而,让我难受的环境却越来越多了。

难受之后,却没有了当初的忐忑不安,反倒会多一些坦然和习惯。

人生就是如此,难受着难受着,就不难受了。三百六十行,行行都难受。既然如此,那就不要让难受占据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不妨往前看,继续走……

在很长很长的日子里,不断地想起,未必一定是思念,那更像是多年如一日的生活所养成的习惯,是平静河流上的一个摆渡——就像是集邮,把往日的收藏拿出来看一看,无论是引出快乐还是引出痛苦,都益于时光的流逝,然后依旧把它们收藏起来,不让它们为非作歹,打破一条河流的通畅,包括不让往事把今天弄得脸色惨白。

——《务虚笔记》·史铁生

指尖传递温暖力量,阳光照进网络空间。转载请注明来源:头条号@指尖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