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中梁山好汉一起聚会吃饭的场景有很多,很多人只是看到了一群大汉吃吃喝喝的热闹与豪爽,却没有发现其实从一顿饭可以看出很多有意思的信息。
《水浒传》第三十七回及时雨会神行太保 黑旋风斗浪里白条中写道:
拿起箸来,相劝戴宗、李逵吃,自也吃了些鱼,呷了几口汤汁。李逵也不使箸,便把手去碗里捞起鱼来,和骨头都嚼吃了。宋江看见,忍笑不住,呷了两口汁。便放下箸不吃了。戴宗道:“兄长,一定这鱼腌了,不中仁兄吃。”宋江道:“便是不才酒后,只爱口鲜鱼汤吃,这个鱼真是不甚好。”戴宗应道:“便是小弟也吃不得,是腌的,不中吃。”李逵嚼了自碗里鱼,便道:“两位哥哥都不吃,我替你们吃了。”便伸手去宋江碗里捞将过来吃了,又去戴宗碗里也捞过来吃了,滴滴点点淋一桌子汁水。
这是宋江刺配江州以后,和神行太保戴宗、黑旋风李逵三人一起吃的第一顿饭。因为宋江素来喜欢酒后喝一点鲜鱼汤来解酒,就让人做了一份鱼汤,谁知这鱼并不新鲜,而是腌制过的,所以宋江只吃了一口就不再吃了。戴宗也是吃不惯这腌制的鱼,动了一次筷子也不吃了。只有李逵蛮不讲究,直接下手,把三个人碗里面的鱼都给吃了。
通过这小小的一顿饭,三人的区别立马就显现了出来。宋江和戴宗吃鱼如此讲究,平常肯定是没少吃鲜鱼,而李逵吃的这么没有风度,平常肯定是很少吃鱼。为啥同样的三个人,有人平常经常吃,有人却吃不上呢?很简单,贫富差距决定了食物上的差距。
我们看一下三个人的职务,宋江在被刺配之间,职务是郓城县押司,戴宗是江州两院押牢节级,两人虽然官阶不高,但是在基层却有不小的权力,经常通过一些其他的渠道来获得收入。就拿戴宗来说,平日里就经常从犯人那里克扣银子,宋江刚到江州,就被戴宗勒索要钱。所以说,他平常的收入是不少的。而李逵不过是被戴宗赏识,安排他在牢里面做一个小牢子,除了拿自己的那一份俸禄,平常没有多少油水可捞,所以收入很少。
三个人收入上存在着巨大差距,自然平常饮食习惯也不同。在一起吃饭,难免会出现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尴尬场面。
不过三个人虽然官阶身份有所差别,但其实归根结底都是底层吏员,合法的收入差别不是很大。我们不妨把视野放大,比较一下当时宋朝各阶层的收入。
首先以官员为例,官阶不同,收入差距非常大。按照《宋史》记载,五品以上的高级官员,俸禄很高。以宰相为例,每月有料钱300贯,春冬绫20匹,绢30匹,再加上薪、盐、炭、茶、纸等物品,还有作为寄禄官的俸禄,每个月的收入数目惊人。除此之外,再碰上皇帝登极、生辰、祭祀等重大场合,还会得到额外的赏赐。
但是相比之下,宋朝的低级官员收入就低很多了。
王安石曾说:“其下州之吏,一月所得,多者钱八九千,少者四五千。以守选、待除、守闽通之,盖六七年而后得三年之禄,计一月所得,乃实不能四五千,少者乃实不能及三四千而已。虽厮养之,亦窘于此矣”。
可见低级官员的俸禄真的不多,如果家里多几口人的话,日子过得是相当窘迫的。而宋江、戴宗其实就属于这类人,如果只算俸禄的话,他们每个月其实拿不了多少钱。
再看一下当时普通农民的收入。农民的收入比较的单一,除了粮食收入以外,就只能靠一些副业挣钱了,比如纺织、卖柴等。还有一些人会在农闲的时候去打零工,挣一点额外的收入。就粮食收入来看,每亩地的平均产量在五石左右,按照每石粮食五百文钱的价格,折合成市价也就两千多文钱。而当时雇佣劳动者的工资,按照宋代苏辙“三日之雇,其直三百”的说法,最高的一般每天100文钱。这些加到一起,一个农民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多少钱,只够糊口而已。
再说一下当时商人的收入。宋朝商品经济十分的发达,各种商业活动纷繁复杂。宋朝商人可以从事的买卖有很多种,有些人买卖做的大,获利就比较丰厚,有些人只是做一些小买卖,勉强糊口而已。但是不管怎样,商人的收入都是远远高于社会平均水平的,一些商人巨贾的收入更是多到令人咂舌,据《续资治通鉴长编》中记载:“京城资产,百万者至多,十万而上,比比皆是。”可想而知,这些商人每年能挣多少钱了。他们吃饭肯定要讲究排场,非一般人能比。
富商之家
所以说宋朝不同的阶层,收入差距是非常大的。大官与小官之间,农民与商人之间,互相的收入差距都很大,这种差距就造成了刚才所说的那种尴尬。接着咱们再看一下小旋风柴进请豹子头林冲吃饭的场景:
《水浒传》第八回柴进门招天下客 林冲棒打洪教头写道:安排得酒食、果品、海味,摆在桌上,抬在各人面前。柴进亲自举杯,把了三巡,坐下叫道:“且将汤来吃。”吃得一道汤,五七杯酒。
这是柴进招呼林冲时两人吃的美食,看柴进怎么安排的:先上了好酒好菜,又摆了各种水果,外加一些海鲜,最后又烧了一碗汤。可以说即使我们今天请客吃饭,也很难准备的如此齐全,而尚在宋朝的柴进轻而易举的就做到了。
咱们看一下柴进是什么身份,堂堂的后周皇裔,家里面有太祖皇帝御赐丹书铁券,宋朝政府每年赏赐给他的财物绝对不少。仰仗大量的收入,所以他请客吃饭可以这么阔气,山珍海味一应俱全。而如果换做李逵请客,恐怕连个牛羊肉都吃不上,最多几斤劣酒,几个炊饼就搞定了。这就是功勋贵族和基层小吏之间的区别。
莫说是柴进和李逵对比,就连宋江三人吃的那顿饭和柴进请客的这顿饭,那也是存在着不小的差距。饭菜好坏的背后,折射的就是他们身份的不同,收入的高低。
所以说,《水浒传》中小小的一餐饭,还真是包含了大学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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