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一则浙江庆元发现独蒜兰居群的消息“静悄悄”登上各大平台热搜榜。认识独蒜兰的人高兴之余对此见怪不怪,毕竟以这种植物的珍稀程度,“出现即上热搜”再正常不过了。

但恐怕更多的人没听过,或者见到也并不认识它们。独蒜兰属植物,是时候认识一下这个“又美又惨”的家族了。

“牢底坐穿”兰

独蒜兰属(Pleione Don.),隶属于兰科树兰亚科,全世界约有27种(含8个天然杂交种),中国分布有25种,其中特有种15种,包括芳香独蒜兰(P.×confusa)、白花独蒜兰(P.albiflora)、藏南独蒜兰(P.arunachalensis)、陈氏独蒜兰(P. chunii)、云南独蒜兰(P.yunnanensis)……成员着实不少,而且个个身份尊贵,是“国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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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南独蒜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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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独蒜兰

2021年,国家重点保护野生植物名录颁布,独蒜兰全属(所有种)均被列为国家二级保护植物。依照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IUCN)的濒危等级,去年,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对26种独蒜兰进行了受威胁等级评估,其中10种极危(CR),9种濒危(EN),7种易危(VU)。

妥妥的,独蒜兰属“全家”都是“牢底坐穿”兰,私自采摘、毁坏或买卖,将受到法律的制裁。

独蒜兰主要分布于我国秦岭山脉以南,西至喜马拉雅地区,南至缅甸、老挝和泰国的亚热点地区和热带凉爽地区。换句话说,中国是独蒜兰属植物的世界分布中心,在我国主要分布在西南、华中和华东地区,也见于广东和广西的北部和台湾山地,约70%的种类分布于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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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蒜兰属世界分布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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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蒜兰原生境

命运实惨

“美丽、稀有、娇贵”,这三个词用来评价独蒜兰,再准确不过了。观赏性强,又是传统名贵中药,但栽培技术长期不够成熟,众多因素综合导致这种珍贵植物的野生资源长期遭到破坏,种群数量严重减少。

被大量收购入药,是独蒜兰种群急剧减少的主要原因。该属的云南独蒜兰和独蒜兰是生药“山慈菇”的基源植物,它们的球茎可以入药,被称为“冰球子”,具有清热解毒、化痰散结的功效,近年来因为在乳腺癌、食道癌、前列腺癌等抗癌方面的作用而越发收到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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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球子

在云南地区,它被称为“糯白芨”“独叶白芨”,民间广泛用于治疗咳嗽。而且据说如果被蛇咬伤,将独蒜兰捣碎外敷能解毒止痛。

如此多的药用功效,导致近年来独蒜兰价格居高不下。据了解,独蒜兰药材的每公斤价格已经从上世纪90年代末的10多元,上涨到如今的1000多元。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下,非法采挖一直十分猖獗。现在在网上搜索“独蒜兰”,“大量收购野生独蒜兰”“野生独蒜兰市场价”这类搜索词条仍会堂而皇之地出现。甚至有人发布视频,称“如果见到了(独蒜兰)记得带回家,卖上百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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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采挖的独蒜兰

根据中科院昆明植物园研究所去年的调查结果,近年来,我国每年至少有60吨独蒜兰属野生植株被挖走,其中大约1200万株被采挖作为药用,而作为观赏植物的出口量约10万株。

如此美丽的独蒜兰,我们看看就好。

“林中仙子”

虽然名字起得有点“味道”,但独蒜兰的轻淡花香接近于无,与气味浓烈的大蒜并没有关系。之所以得此名字,是因为其基部是卵球形的假鳞茎(假鳞茎是兰科植物地上茎的变态,能为植株提供养分),跟独头蒜样子相近。又因为大多只有一片叶子,一次只开一朵花,又被称为“一叶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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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蒜兰假鳞茎

独蒜兰属植物包含地生、石生或附生类型,因此身影总是出现在岩壁、树干这些地方。在兰科植物中,独蒜兰算是小型花了,不开花的时候,地面部分仿佛刚从土里钻出来,非常不显眼。不过花朵一旦盛开,就是满目清爽,姿态优雅好似起舞的少女,又像飞舞的彩蝶,花瓣娇嫩犹如出水芙蓉,怪不得有“林中仙子”之称。

独蒜兰属植物主要有红、黄、白3种色系,其中黄色系最为稀少,红色系种类最多,从粉红色到深紫红色均可找到代表种,比如云南独蒜兰花色为浅粉红色、艳花独蒜兰(P. aurita)是亮丽的紫红色;白色花的主要有白花独蒜兰、大花独蒜兰(P. grandiflora)、矮小独蒜兰(P. humilis)和秋花独蒜兰(P. maculata)。开黄花的独蒜兰最珍贵,主要成员是黄花独蒜兰(P. forrest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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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独蒜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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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花独蒜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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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小独蒜兰

同一种类的独蒜兰也可能表现出多个色型,例如台湾独蒜兰(P. formosana)和黄花独蒜兰,除了原本颜色之外,还具有白花的变异类型;二叶独蒜兰(P. scopulorum)甚至同时具有白色、黄色和紫红色3种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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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种花色的台湾独蒜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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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叶独蒜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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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独蒜兰

唇瓣上丰富多样的“神秘”斑纹,是独蒜兰属的另一大魅力所在,唇瓣斑纹不但颜色多样,而且点状、条状、块状等各类形状在不同个体以及种类之间有较大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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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且变化多端的唇瓣斑纹

按照开花季节,独蒜兰属植物可以分为春花类和秋花类。春花类比较常见,花期多集中在4月至5月;秋花类花期主要在9月至10月,仅有4种,包括秋花独蒜兰(P. maculata)、疣鞘独蒜兰(P.praecox)、岩生独蒜兰(P. saxicola)3种,以及天然杂交种葫芦茎独蒜兰(P. × largenar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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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花独蒜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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疣鞘独蒜兰

墙里开花墙外香

与杜鹃、月季等很多中国名花命运类似,独蒜兰也是典型的“墙里开花墙外香”。

早在19世纪,西方国家就开始从喜马拉雅地区收集引种独蒜兰属植物。20世纪早期,随着西方传教士和植物学家在中国西部的采集,更多的独蒜兰种类被引种到西方植物园,受到了广大爱好者的喜爱。

不过,因为独蒜兰作为有性繁殖的种子没有胚乳,细如灰尘,自然状态下萌芽率极低,人工繁殖需要无菌环境下进行组织培养,所以独蒜兰杂交育种历史相对较短。直到1966年,才由Georges Morel 将台湾独蒜兰和四川独蒜兰杂交,注册了第 1 个独蒜兰的人工杂交种Pleione Versaill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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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如粉尘的独蒜兰种子

这之后,便进入了快速发展期,目前为止大概已经有400多个独蒜兰品种完成国际登录,其中贡献最大的要数英国。英国人伊恩·巴特菲尔共有100多个自育的独蒜兰品种完成国际登陆。

下面来分享两个非常知名的独蒜兰品种。‘Tongariro’(中文译名‘汤加里罗’),是美丽独蒜兰、四川独蒜兰和台湾独蒜兰的杂交品种,花粉红色,生长迅速,开花性好,抗逆性强,是许多新手中意的品种;还有一个品种叫‘Confirmation’(中文译名‘确认’),由秋花独蒜兰和疣鞘独蒜兰杂交而出,不仅是秋花,而且花大,白色花瓣周边有五彩斑斓的斑纹,适应性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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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外著名独蒜兰品种‘汤加里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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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外著名独蒜兰品种‘确认’

迎头赶上

尽管独蒜兰观赏价值很高,而且绝大多数种类也都原产于我国,但国内却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成功栽培和新品种登录的消息。

直到10多年前,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开始了相关研究,目前共有20余人组成了研究团队。2018年,由该团队选育出的两个独蒜兰杂交品种‘海燕’(P. Hayana)和‘虹’(P.Hong)在英国皇家园艺学会成功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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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选育的独蒜兰品种‘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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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选育的独蒜兰品种‘虹’

那之后,该团队又陆续登录了17个独蒜兰新品种。‘招摇山’‘赤练仙’‘山鬼’‘玛吉阿米’‘昴日星官’……不但开花各有特色,名字起得也都别具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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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选育的部分独蒜兰品种

据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张伟博士介绍,团队攻克了花期调控、种子萌发、种苗人工繁育以及栽培技术等一系列难题。其中通过对栽培环境的调控,使一些品种实现了冬季开花。独蒜兰的自然花期主要集中在春秋两季,而他们培育的新品种‘海燕’‘虹’‘招摇山’可在11月至翌年1月开花,可以满足元旦等冬季节日的市场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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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摇山’

目前,除了新品种选育,该团队还在进行独蒜兰生态适应性、药用成分等方面了研究,希望未来加强种质资源收集,建立完整的育种体系,选育出性状优良、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新品种,保护和利用好野生资源的同时,促进我国花卉和中药材产业的发展。

(本报记者李颖撰稿,图片由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张伟、胡中会,云南省林业和草原科学院蒋宏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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