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有个有趣的规律:凡是家里排行老二的姑娘,通常都比较笨。

不战而降的二姑娘

最出名的二姑娘是贾府“元迎探惜”四春中的迎春。

贾家四位小姐各有各的才能,分别擅长琴棋书画。元春的琴弹得如何,没有明说,反正人家是“才选凤藻宫”,探春擅长书法,不仅桌上笔如树林,在元妃省亲时还被钦点抄录新诗,可见书法不俗。惜春虽然稚嫩,但其绘画水平,也是得到了审美行家贾母的认可的。

唯有迎春的棋艺,似乎并未得到谁的认可和称道。

红楼梦一百个细思极恐细节(红楼梦的趣思考)(1)

大观园里的小姐们,大都是擅长文字吟咏的。黛玉、宝钗、探春、湘云、宝琴等,都是诗翁,而迎春参加诗社,就只是帮忙限韵了一次,再不就是拿着花针穿茉莉花——因为她真的缺乏文才。元春出个灯谜,只有她与贾环猜错。刘姥姥在大观园宴会上都能行酒令不出错,迎春却做不到。

迎春真的天生比较笨吗?邢夫人曾对她说:

你是大老爷跟前人养的,这里探丫头也是二老爷跟前人养的,出身一样。如今你娘死了,从前看来你两个的娘,只有你娘比如今赵姨娘强十倍的,你该比探丫头强才是,怎么反不及她一半!

人类智商高低,60%是由遗传决定的。迎春的父亲贾赦虽然不像探春的父亲贾政那么爱读书,但也有营私结党的聪明、算计老妈财产的狡诈,比起死读书却不懂家务又不擅作官的贾政,也不算很差。而迎春的母亲被誉为比探春母亲赵姨娘强十倍。同样是老爷的姨娘,要说容貌针线,应该没有太大差异,而赵姨娘的差劲,书里说是“愚犟”。犟是性格,迎春的温柔顺从自然有亲娘的影子,这方面显然比赵姨娘强十倍不止。而愚是智商,这方面,迎春不但不如探春,而且连人家一半水平也不到。

这其中当然有个人天赋的问题,但是考虑到迎春父母的条件,显然,不能全怪遗传,肯定也有她自己不上心,不努力的缘故。

因为是姨娘的女儿,本来家族地位就不高,况且父母在祖母面前不得宠,自己本身也不是很聪明出挑,感觉似乎努力了也没用。反正我比较笨,我做不好也很正常,那我就少参加活动,少出头露面,遇到事情也是能忍就忍,最好人人都忘记我的存在。

红楼梦一百个细思极恐细节(红楼梦的趣思考)(2)

因为出面锻炼的机会少,于是在公众场合的表现就越来越不能出彩。

所以,当王夫人因为贾赦求娶鸳鸯而被贾母冤枉时,是探春出面辩解,迎春没有说话;当凤姐小产,王夫人需要助手理家时,也就选择了较为年幼的探春,而不是更加成熟的迎春。作者给的理由都是:“迎春老实”。

鲁迅说,老实是无用的别名。在封建社会大家族里,人多嘴杂,利益纷争众多,老实的人必然受欺负较多。

所以,迎春自然而然成为贾家最不受尊重的小姐,连小厮们都给她起浑名“二木头”,因为她戳一针也不知道唉呦一声。她的屋里自不必说,岫烟评价“哪一个是省事的?哪一个是嘴里不尖的?”,她们平时欺负迎春窝囊,于是个个自由散漫,偷奸耍滑到处揩油,连岫烟这个客人小姐的便宜都要占,对迎春就更不必提,司棋敢为了一碗鸡蛋羹去砸小厨房,奶妈也能为了筹措赌资而偷走她的金凤钗,事发后还敢派儿媳来讲条件,让迎春为她说情。司棋能在大观园夜会表弟私通,遗落绣春囊,引发抄检大观园……总之,迎春的屋里,非奸即盗,是坏人较多的地方。

这自然不是因为贾家故意派送品行恶劣的仆人给迎春,更主要是因为迎春没有好好管理自己的仆人。

红楼梦一百个细思极恐细节(红楼梦的趣思考)(3)

这其中自然有能力的因素,可也有主观能动性的问题。余华有个断言:当我们凶狠对待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个世界突然变得温文尔雅了。换言之,当你温文尔雅对待这个世界时,你必然会得到残忍的待遇。

奶妈偷了迎春的凤钗,迎春的反应是“不问一声儿”,指望人家“不过一时半晌,仍旧悄悄的送来就完了”——她自己先退一步,指望对方也能如此,谁料人家得寸进尺。绣桔看准了迎春的性格是“脸软怕人恼”,其实就是尽量回避一切人际矛盾。

贾母气恼迎春奶妈聚赌,迎春觉得“没意思”,但也无语。

邢夫人叫她说说奶妈,她说:“她不听也无法。况且她是妈妈,只有她说我的,没有我说她的。”

绣桔叫她问奶妈要凤钗,她说:“问她想也无益。……宁可没有了,又何必生事。”

王住儿媳妇求她去给奶妈说情,她拒绝。又听见这媳妇发邢夫人之私意,忙表示说自己宁可不要那凤钗了,只说是丢了。探春来问,迎春对于几个给自己帮舌的丫头评价为“小题大做”。

探春要帮她质问王住儿媳妇,她觉得“可笑”。

她的态度就是,下人犯错,她不讨情也不苛责,丢了的东西,“送来我收下,不送来我也不要了”。大家笑话她,她说:“多少男人尚如此,何况我哉!”

红楼梦一百个细思极恐细节(红楼梦的趣思考)(4)

她有着“我是女人,我弱我笨我有理”的心态。自然,有其他姊妹对比着,她也知道这样不妥,但她坚持自己的无所作为,用《太上感应篇》给自己寻求理论支持。

《太上感应篇》是道教经典,被誉为“古今第一善书”。主要是劝人遵守道德规范,时刻止恶修善自利利他。“欲求长生者”,就必须回避大大小小“有数百事”的过错,而与避恶相统一的是趋善,“善”能使人达到更高的人生境界:得道成仙。此书明清时最为盛行,统治者也多很推崇,因为维持了社会的稳定。

所以,少言藏拙,并非迎春最大追求。稳定,才是她追求的,为了这个目标,她能装聋作哑,也能出言责备那些帮她战斗的人。黛玉笑她“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以为她是书呆子,其实她是自动选择了这种生活方式,读《太上感应篇》,只是她为了维持这种生活方式而给自己找来的助力。

她之所以如此,一是因为看透了自己的家族地位不高,争也无益,二是因为确实天资有限,身边环境复杂又人才济济,所以她只求过“心净的日子”。跟着王夫人这边,她可以避免父亲和继母那边的纷争,安心做个低调人物。所以,在大观园这几年,虽然在读者看来,她毫不出彩,但她自己是满足的。

然而这种低调生活绝非她的最终理想,不理家务也不是她的永恒状态。在出嫁之后,迎春也有了做主妇的意识和责任心。她见丈夫孙绍祖一味好色好赌酗酒,也“略劝过两三次”。这在迎春来说,简直是破天荒,以前她是能不吱声就不吱声的二木头。而今面对恶狼一般的孙指挥,居然敢出头规劝,而且在新婚期间就有两三次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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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做闺女,该争执出头的时候,迎春保持低调,结果被大家耻笑、欺负;如今出嫁给野蛮人孙绍祖,反而梗着脖子劝了好几次,结果被丈夫打骂羞辱,后来还导致被虐致死。

能战、该战时,不战而降;无力抗争时,却偏要试图据理力争。迎春的每一次选择都是错误,种种不合时宜的做法,证明她的确不够聪明。

扬短避长的二姑娘

另一位出名的二姑娘,是尤二姐。

尤二姐因为偷嫁贾琏,后来被王熙凤设计赚入大观园,被虐的流产后自尽。因此,在读者心目中是个可怜的单纯的美女。而在王熙凤的衬托下,智计不足的尤二姐似乎更为“二姑娘皆笨”这一规律又提供了新的佐证。

红楼梦一百个细思极恐细节(红楼梦的趣思考)(6)

可是,尤二姐刚出场时并不是后期那样呆萌可怜的。

贾蓉对她说:“我父亲正想你呢。”尤二姐当即大骂,并且顺手拿起一个熨斗,搂头就打。

贾蓉抢她的砂仁吃,尤二姐就嚼了一嘴渣子,吐了他一脸。

贾蓉求尤老娘带着二姐三姐多住些日子,二姐骂:“很会嚼舌头的猴儿崽子,留下我们给你爹作娘不成?”

总之,这一通没大没小的打情骂俏下来,读者心里出现的是一个活泼机智的市井辣妹版尤二姐。

等到贾琏撩拨尤二姐时,不住拿眼瞟她,她低头含笑不理。贾琏不敢动手动脚,只得借口要槟榔吃,二姐声称“我的槟榔从来不给人吃。”引得贾琏近身来拿,她又把槟榔荷包撂过来。

贾琏送她一个汉玉九龙佩撂过去,二姐假装看不见,也不拿,母亲和妹妹过来了,贾琏使眼色示意,她也不理,等贾琏急而无奈,与尤老娘和三姐见礼,再回头才发现玉佩已经不见了。

红楼梦一百个细思极恐细节(红楼梦的趣思考)(7)

可见二姐对贾琏的情感拿捏欲擒故纵,实在是情场老手。对贾蓉这种小流氓也是熟极而流应对自如。要说她智商低,恐怕没人信。

其实,尤二姐既不姓尤,也不行二。她是尤老娘跟前夫生的大女儿,生父去世后,母亲带着她和妹妹嫁给尤老爹做了填房,这姐妹俩这才改姓了尤。因为尤老爹先前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就是嫁给了贾珍的尤氏,她算是尤家大姐,于是这姐妹俩依序称为二姐和三姐。

这似乎给了我们一个暗示。尤家姐妹能成为供男人玩赏的“尤物”,原非本心,而是环境使然。由于母亲的短视和贪婪,加上与亲家贾家门第不对等,年幼无知的姐妹俩被姐夫父子诱奸失足。

同样的,虽然在曹雪芹的设置中,二姑娘普遍较笨,但尤二姐也不是天生的笨。她是被环境影响而失智。

与迎春类似,尤二姐在人生选择中,常常选择错误,而且她选错的,往往是人生大事。而这每次的选择,唯一的驱动都是利益。

红楼梦一百个细思极恐细节(红楼梦的趣思考)(8)

早年无知,被姐夫家的富贵迷了眼,失身于他们父子。她自幼被许给了张华,可惜张家衰败,爱慕虚荣的她自然是怨恨的,在她看来,宁可给年老的姐夫贾珍作妾,也胜过跟张华作贫贱夫妻。她对贾蓉说:“留下我们给你爹作娘不成?”潜台词是,她暗自期待能给贾蓉作娘——小娘也行。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贾珍迟迟没提要娶她的事,他看上的是三妹。刚好此时贾琏勾引她。尤二姐一来爱慕贾琏的门第和人品,二来也是急于为已经失足的自己找个归宿,所以便忽略了王熙凤这个强大的情敌。

贾珍父子帮贾琏娶尤二,真正目的是便于父子兄弟三人拿尤氏姐妹当作粉头包养取乐。尤三姐先看透了这一点,尤二也有所领悟。她的婚姻并未得到荣国府长辈的认可,等于没有实际名分,就算生了孩子,也是私生子,假如贾琏抛弃她,她也无处求告。所以,她处心积虑要早日进入荣国府认祖归宗,而对贾琏计划的等凤姐死了把她扶正的计划置之不理。

她先是私下跟仆人兴儿打听荣国府的家庭成员状况,又详细询问了凤姐的信息,自己制定的战略方针是“我只以礼待她”,这种与虎谋皮的天真源于利令智昏。

红楼梦一百个细思极恐细节(红楼梦的趣思考)(9)

之后,她急着发嫁妹妹,因为只有妹妹先有了归宿,这个暗娼窝一样的花枝巷宅子才能开始散去,避开姐夫父子的骚扰,她也能更集中精神想方设法进驻荣国府。她的催促也带动了贾琏在向柳湘莲提亲节奏上的操之过急。最后剑刎三姐柳二出家的结局,也与这种操之过急有关。

认准了目标就利令智昏的尤二很快被凤姐赚入大观园,与其说是凤姐太精明,不如说是尤二自己糊涂。

为了能进荣国府,她放弃了自己的市井泼辣,变得无比柔顺,以符合大家媳妇的形象(其实都是她自己对大家媳妇的想象)。凤姐一接,她就走;凤姐要遣散她的旧仆安插自己心腹以便虐待她,她立刻答应,而且主动献上贾琏给她的财产,不给自己留任何后路。

红楼梦一百个细思极恐细节(红楼梦的趣思考)(10)

尤氏以前见过的大家媳妇,就只有姐姐尤氏。尤氏由于出身略低,又是续弦,所以对丈夫只能拼命顺从讨好。尤二以为柔顺就是大户人家的审美,从自身天赋来说,也是她最容易做到的。所以,自从进入荣国府,她就折断了自己未婚时的尖刺。对于来自通房丫头秋桐的攻击和身边仆人的怠慢,都能逆来顺受。可是,尤氏的柔顺是一种韬光养晦,必要的礼数逢迎,她绝不落人后。

而尤二,虽然给外貌协会会长贾母留下了美好的第一印象,却并未积极主动逢迎拍马培养感情,结果秋桐能伺机在贾母跟前给她造谣,使得她失去了贾母的支持。“众人见贾母不喜,不免又往下踏践起来”。

尤氏虽然在贾家也受到凤姐的挤对,但是她能利用邢夫人与凤姐的矛盾,在第七十一回就借机摆了凤姐一道,把凤姐气哭。尤二姐的智商不如姐姐,不懂得去跟邢夫人拉关系、借刀杀人,邢夫人自然就坚定地站在了秋桐一边。

多数女人是为母则刚,尤二是为母则傻,别人骂她儿子是杂种,她也不敢反驳。相比之下,能撕破脸不顾身份跟人大闹的赵姨娘反而能在荣国府活得自在舒坦。其实尤二姐也曾有拎着熨斗打人的泼辣时代,然而,对名分和体面的渴望,使她自动放弃了自己的优势。即便是妹妹托梦提醒她唯有杀死凤姐才是明智,她依然恪守自己的“从良”信念。

红楼梦一百个细思极恐细节(红楼梦的趣思考)(11)

她真正的特长还是对付男人,在男人群里,她游刃有余,然而进了贾府,她是扎进了女人堆,所以她立刻变得左支右绌,当她按照路径依赖思路,再次求助于贾琏,贾琏却已移情于秋桐。

所以,尤二姐的笨并非是天赋不足,而在于她为了虚无缥缈的荣华名分,主动扬短避长,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天生好命的二姑娘

除了上述两位著名的二姑娘之外,还有一位二姑娘也很笨,甚至比上述两位还要笨,只是很少有读者注意到。那就是宝玉的母亲,王夫人。

红楼梦一百个细思极恐细节(红楼梦的趣思考)(12)

刘姥姥在一进荣国府之前就提到王夫人,说是“他们家的二小姐着实响快,会待人,倒不拿大”。从故事情节来看,王夫人家族排序如何并不重要,但是作者特地这样交代,表明了作者对王夫人的人设:爽快、对人好、不摆架子的二(笨)姑娘。

王家是武职出身,文化气息不浓,王家的小姐大多是不识字的。不识字的薛姨妈在嫁作商人妇之后,学会了行酒令、赏好戏,成为老审美大师贾母的好玩伴。凤姐因在荣国府管家,公务需要自学成才,能识字读信,还能给诗社起句。而王夫人,虽然嫁入诗礼之家多年,又跟着自幼好读书的丈夫,却一直未能学会识字,酒令要鸳鸯代劳,佛经要贾环帮抄。

王夫人在文化学习上毫无进展,要么是她太懒,要么是智商欠费太多。

红楼梦一百个细思极恐细节(红楼梦的趣思考)(13)

贾母评价王夫人:“可怜见的,不大说话,和木头似的,在公婆面前就不大显好儿。”王夫人自然很想在公婆面前显好儿,奈何有贾敏这样“不凡”的小姑子比着,贾家的小姐和亲戚女眷也大多是知书达理的,再加上贾母精明锐利,所以,无论王夫人怎样努力表现,终是显得逊色,甚至可能暴露自己的智商缺陷,弄巧成拙。于是,她不再像在家时那样“响快”,变成了不大说话的木头。

幸运的是,王夫人天生拥有大家闺秀的身份、端庄俏丽的外形和优生多产的子宫。这三个优越条件,使她在荣国府站稳了脚跟。因为二哥王子腾政坛得意,王夫人在婆家的地位日趋可观。她的妯娌嫂子邢夫人,可没有这样的娘家,不能给贾家提供政治上的支持。况且,邢夫人没能生育,而王夫人生了三个儿女,个个出色。长子是学霸,女儿做了贵妃,幼子衔玉而诞且外貌俊美酷似爷爷。

贾政夫妇虽平庸,但贾赦夫妇更差,贪财好色不孝顺。两害相权取其轻,贾母选择与贾政夫妇同住,让王夫人管家。

王夫人心地比邢夫人善良,也有大家闺秀的仁慈慷慨,但她缺乏管理能力。她的屋里,用史湘云的话说,就是“人多心坏”。确实如此,赵姨娘母子想方设法暗害宝玉,她无力钳制;周瑞家的爱搬弄是非,她不闻不问;彩云与贾环私通,她假装不知,偷她东西她也发现不了;金钏日常给宝玉吃胭脂,她坐视不管,发现调情就打骂赶出去了事。

红楼梦一百个细思极恐细节(红楼梦的趣思考)(14)

别人房内大多没有这么多糟心事儿,唯有迎春房内可以略微与王夫人媲美一下。管理才能不足的人,手下人越多,问题越多。王夫人似乎天生具备吸引人渣的体质。

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的陪房,为人狠毒狭隘,王夫人却引为心腹干将。王熙凤是她亲侄女,为她勤奋工作多年,可是一旦邢夫人尤氏要坑凤姐,她马上选择助纣为虐。

袭人是被李嬷嬷骂的狐媚子,柔媚娇俏,能与宝玉试云雨,能用“出去”的威胁来辖制宝玉,但王夫人希望她能伺候宝玉一辈子;而洁身自好,为宝玉补雀裘能奋不顾身的晴雯,却被王夫人视为眼中钉赶走,连衣服首饰都统统剥夺。

身在槛外心向红尘的妙玉,因为是尼姑身份,被王夫人视为上宾,下帖子请进门。而爱扮演何仙姑的芳官,只因是戏子出身,就被她定义为狐狸精,撵出门去。

金钏和彩云彩霞都是她身边多年的丫环,却都没能被她培养成她自己喜欢的样子,一个当众轻浮撩宝玉,另两个私下背叛她。

王夫人与懒得管理的迎春不同,她在管理上颇有主动性,但依然把屋里管成一副乱像,说明她真的比较笨。她知道自己能力不足,所以很积极去发现和利用人才,可是利用之后又时常卸磨杀驴(参见旧文《王夫人卸磨杀驴的用人之道》https://www.toutiao.com/i6765403441444422155/),那么又有谁肯对她忠心呢?

红楼梦一百个细思极恐细节(红楼梦的趣思考)(15)

可见,王夫人既无育人之才,又无识人之智,更无驭人之能。但是大家对她口碑很好,说她是菩萨一样的人。庙里菩萨是什么样呢?就是个摆设,不能说也不能动,但是能得到大家尊敬。伪装成木雕泥塑的样子,是王夫人藏拙最好的方式。

曹雪芹说王夫人是天真烂漫的人,这不是反语,这是实话,她就像孩子一样单纯,每次她展现“响快”天性的时候,就是她暴露自己智商短板的时候。

宝玉说要花三百两银子给黛玉配药,王夫人直抒胸臆道:“放屁,什么药就这么贵?”勤俭节约的心态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直接表态舍不得花高价给外甥女治病,就显得太鲁莽了。

邢夫人派人送来了大观园里捡到的绣春囊,王夫人不假思索马上来找凤姐兴师问罪。在凤姐一番入情入理的分析辩解之后,马上又没了主意,问她该怎么办。王善保家的携私泄愤,建议抄检又告倒晴雯,王夫人立刻采纳。在这整个事件中,她完全没有自己的分析判断,就靠别人带节奏。

王夫人的性格有点像晴雯,都是使力不使心,行动力胜过思考力。她遇到事情,听风就是雨,喜欢谁讨厌谁都会直接表现出来、百分百实践出来。由于她的地位高,所以行动力特别强大,晴雯要撵谁,若无明确把柄,就只能嘴上骂几句,而王夫人能直接夸大罪过甚至无中生有。金钏就是因为难以承受突变而自杀,王夫人事后只能暗自后悔,而贾政更因为出了人命而几乎把宝玉打死。

手握权柄的人却没有足够的理智和判断力,势必给整个组织带来灾难。王夫人的智能不足,是荣国府败落的众多原因之一。其实她本性不坏,慷慨慈悲,乐善好施。在不威胁她根本利益的情况下,她还是乐于做个善人的,作为一个庸人,这已经很难得。

红楼梦一百个细思极恐细节(红楼梦的趣思考)(16)

如果她只是一个老妈子,那么还不至于造成太大损失。王夫人最大的不幸,不是她不够聪明,而是她命太好。老天爷给了她一手好牌,却没给她赢牌的脑子。因为牌太好,所以赌注更高,输得更惨,也连累了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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