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Martin del Palacio
特约记者发自都灵新阿尔皮球场
2015年5月27日，我在柏林奥林匹克体育场观看了欧冠决赛。那是巴萨的高光时刻，自瓜迪奥拉离开后，球队首次以一种全新姿态征服了欧洲。当晚，他们3比1战胜的是尤文图斯。
梅西难掩落寞
作为一个常年生活在巴塞罗那的足球记者，那场决赛在我笔下出现过太多次。每一次提笔，都是一次重温。在不断的重温中，那场胜利也因此显得愈发立体和全面。MSN在前场纵情施展天赋，伊涅斯塔大师级的传控，拉基蒂奇每一次拿球都在向哈维致敬，皮克的大嗓门传递着一种久违的领导力。那一晚，如此真实。
两年后的昨晚，在新阿尔皮球场，我再度有幸见证了两队的直接对话。终场哨响的那一刻，当我再度敲打键盘时，脑海中出现的竟然仍是两年前的画面——只是巴萨当时的高光，如今看上去更像是幻影。难道是我已经跟不上这快速变化的世界？我顿时有些失落，感觉自己仍然活在两年前。
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中，不断有记者拿巴萨上一场6比1逆转大巴黎的奇迹说事。这些慷慨激昂的提问，似乎在提醒我：巴萨还没有正式被淘汰。一名法国记者打趣道：如果巴萨是一只猫，那么现在他们还剩7条命（民间传说，猫有九条命）。事实上，代表巴塞罗那这座城市的动物是狗（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吉祥物，比利牛斯牧羊犬Cobi）。而在新阿尔皮球场内，巴萨就像一只等待救援的落水狗。
乍看之下，昨晚的巴萨其实和两年前的决赛没有多大差别。整场比赛他们控球占优，高达66%，尤文仅为34%；射门比为13对14，尤文占优；角球方面，巴萨以8比5领先。这些数据其实和两年前的决赛没有多大差别。
迪巴拉完胜梅西
我始终认为，足球数据大多时候只是给电视转播商们增加话题专业度，并不能解释场上发生的一切。尤文图斯的前两个进球由保罗·迪巴拉包办，尽管起脚位置不同，但进球方式却不尽相似：阿根廷前锋出现在防守真空区，有充分时间瞄准和起脚——这显然是演练过的套路；相较而言，巴萨全场最威胁的进攻则带有明显的偶然成分：梅西斜传、伊涅斯塔与布冯一对一。
巴萨昨晚的战术太依赖前场三名前锋的个人能力，以至于当后方输送出现问题时，他们在进攻中几乎找不到备选方案。而这不由让我联想起了近来尤为关注的中超球队。巴萨和尤文比赛前早些时候，在亚冠赛场上，缺少了胡尔克的上海上港也在进攻中遭遇到瓶颈——他们似乎同样没有备选方案。大部分中超球队都将有限的外援名额留在锋线，而当后方的中国球员无法将球输送至他们脚下时，球队便会出现脱节。
我要是说巴萨患上了“中超综合症”，你或许会说我疯了。但这种简单粗暴的打法，恰恰就是昨晚巴萨犯下的错误。尤文深知自己在个人能力上根本无法与巴萨一较高下，于是战略性放弃控球，用跑动和站位切断巴萨中场向前的传球路线——一旦MSN拿不到球，巴萨的防线隐患迟早会暴露。
这套战术究竟多有效？在95分钟的比赛时间里，伊涅斯塔准确将球传到梅西脚下的次数，仅为2次。请考虑一下这其中的信息：中场发动机只有2次找到进攻核心！他们怎么可能赢球？
短传渗透是巴萨一以贯之的战术哲学，但并非一切。巅峰时期，巴萨的另一大制胜法宝是无休止的高位逼抢。2015年的柏林，尤文除了开场不久后，借对方立足未稳先下一城。其他剩余时间，几乎被巴萨压制在本方半场。一旦巴萨丢球，立即有2到3名球员上前围堵。昨晚，尤文图斯14次射门中，有8次策动于本方半场。这表明，尤文的进攻由本方后卫发起，经过本方和对方中场，来到自家前锋脚下，最终完成射门——巴萨中前场的逼抢，基本无效。
而造成这一重大隐患的，很可能是后腰布斯克茨的缺阵。在这支不乏进攻天才的队伍中，布斯克茨是球队平衡器，是球场上的“瓜迪奥拉”。本场比赛，取代他的是已经许久没打后腰位置的马斯切拉诺。
在后腰位置上，马斯切拉诺显得有些生疏。尤文的前两粒进球，他都负有主要责任。迪巴拉作为中锋身后的影锋，理应由后腰进行盯防。但小马哥做的，只是在旁边成为一个慢一拍的观众。
当然，这并不是他个人的错，主帅路易斯·恩里克理应在赛前意识到这点。恰恰相反，他固执己见，坚持使用最近运行顺畅的3-3-1-3阵型。为了保持阵型，他牺牲掉阿尔瓦，让马蒂厄登场；下半场，他又自己推翻自己，让马蒂厄下场，命令马斯切拉诺打回中卫——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误，似乎已经成为巴萨本赛季的常态。
近两个月来，我感觉路易斯·恩里克已经越来越愤怒：无论是昨晚怒砸教练席，还是对阵大巴黎首回合后，怒骂记者。怒其不争的背后，是主帅对于球队和战绩的在乎。但越是愤怒，情况就愈发失控。
赛后新闻发布会中，恩里克的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刻意回避什么。对于媒体同行们乐此不疲的问题轰炸，他的脸上显现出了倦意：“今天我真的很难再相信‘逆转’这个词汇。”我分明感觉到了语气中无奈。和主帅不同，巴萨竟然在比赛末尾进行后场开大脚。这种明显违背巴萨足球哲学的消极做法，似乎在传递一个信息——球员心中有火。
他们知道，尤文图斯不是大巴黎，意甲领头羊已经连续第四场欧冠没有丢球，本赛季目前为止九场欧冠赛事，尤文仅失2球，是欧冠赛场上防守最稳健的队伍；他们清楚，即便是6比1逆转大巴黎的比赛，路易斯·恩里克的战术作用也比不上自己的灵光乍现；他们更知道，主帅会在赛季结束后走人，自己才是更衣室的主人。这不由让我想起了本赛季巴萨管理层与球员之间无法调和的矛盾。
路易斯·恩里克很可能只是这场阶级斗争中，被夹在中间的三明治。而巴塞罗那球员的态度，基本符合前伦敦市长鲍里斯·约翰逊的那句幽默隐喻：我对蛋糕（球队）的政策是既要拥有它又要吃掉它。
换而言之，即便巴萨果真能再度上演奇迹，在第二回合干翻尤文，那也是属于球员们自己的胜利。和俱乐部或者主教练，没有太大关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