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恩如山(续)
常爱荣
我妹对父亲的回忆,是这样写的:
我们姐妹兄弟中,有四个出生在湖南。在我朦胧记事时,有几次听着父母在交谈怎样才能动员老家(山东)的奶奶一块搬来南方住一起,那时奶奶还年轻,60来岁。
父亲给奶奶写了几封家信后,奶奶就是不肯,说什么别人落叶归根,我没有老了还去外地的理由。无奈之下,找和她住在一起的姑姑帮忙劝说,还是不成。
当然,一家人还是理解奶奶的。作为一名农村妇女,远走他乡,远离她熟悉的山山水水,远离她多年相交,亲如一家的亲戚和邻居,是很难接受的。既然有亲生女儿和她作伴,就由着她吧!只是无论平时或节假日,还有她过生日时,多寄些钱和礼物尽孝心吧。
世事难料。1961年蒋介石反攻大陆,甚嚣尘上。当时株洲的铁路、公路上,全是运输军人和军用物资。为备战,父亲的单位紧急动员家属撤离株洲,我家第一批离开。
回到老家,我感觉好像变了一个世界。各种庄稼散布在大小不一的田里,燕子在头顶上欢快地叫着飞来飞去。奶奶的枣树园里,清香甜甜的味道填满了味蕾,小蜜蜂嗡嗡叫着一会儿驻足在枣花蕾,一会儿又飞走了。只是到了夜晚,大地和村庄像被一块无形的大黑幕遮住,让人看不到一线光明,恐惧的感觉,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想吃一根棒棒糖,跑了离村里五华里以外的公社驻地,好不容易问到供销社,跑了去还没有!
祸不单行。三年自然灾害,村里各家各户都断了粮,田里的野菜剜光了,树上的树皮剥光了,人们又开始吃去了玉米当柴烧的玉米棒芯。
父亲闻讯后心急如焚,在来信中和母亲决定:用我家从公社粮所领的市民供应粮救急,保证奶奶的吃的,再匀出一部分送给村里年龄最大的救急。
这样以来,我家除奶奶外,和村里其它的一样,都患上了水肿病,母亲因更苦着自己,都饿昏过去一次。
接到返城株洲的通知后,母亲做奶奶的工作,奶奶始而答应始而后悔,时间在拖着的时候,政府又来了动员城市居民回乡的政策。
“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市吃闲饭”,就这样,父母亲将全家的城镇市民户口换成了农业户口,直到1986年落实政策,全家才又改回了吃商品粮的城镇市民户口。
奶奶总是笑眯眯地唠叨“你爸爸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好吃的,还让我留着自己吃,哈哈,我咋能不分给你们呢,嘻嘻……”
父亲每次休班,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到站后,再徒步10余华里才能到家。其间的艰辛,唯有看到奶奶的那一刻才变为温馨。奶奶的笑脸,像一朵盛开的太阳花,慈祥的温暖着我们全家,在她79岁那年寿终正寝。父亲又让她成了村里第一个带头火化的老人。
这就是我的父亲:永远听党话,跟党走。以上是我妹妹的回忆。
全家返城时,父亲已和别人对调,由长沙回到了济南。
长沙是回不去了。一家人就近在周村就业。
2000年前后几年,有一块心病,折磨得我昼夜难宁。为新中国诞生南北浴血奋战的父亲,他离休的单位从省会济南分配给他一套福利楼房。但苦于女儿不在济南无人照应,楼房一空5年,致使父母在周村的条件简陋的平房里遭罪。到了耄耋之年的两位老人,冬天冻得老寒腿发作下不了地,整天在床上受屋里生煤炭炉子呛人的熏燎;夏天热得脑血管病、心脏病频频发作;雨雪天上不了厕所,只好在屋里凑和小便。父亲一次大便时,拖着病腿上厕所,还没到,就在厕所外边摔断了手腕,以至于让父亲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回周村探望的我,望着病床上被疼痛折磨的父亲痛苦的表情,摸出随身带的系统内部电话簿,愁肠百结,第一次为私事找了领导,请求调到离父亲所分楼房最近的本系统单位工作。
在领导的关照下,我夫妻俩双双顺调济南。在接到调令的第一时间,将父母以最快的时间,搬进了水、电、燃气、暖气、厕所、闭路电视、电话等老人必不可少的,生存设施齐全的楼房。
刚安顿妥当,父亲就催着我,带上在他们眼里当时就算贵重的礼品,上门答谢领导。“有恩不报非君子”,我愉快的找到领导后,领导除了勉励“好好工作,好好照顾老人”的话语,让我原封不动的将礼品捎了回来。回到家后,父亲用他那看透世态炎凉的睿智的眼神,瞟了一眼礼品后深思良久。然后环视了一圈家人,眼神转向我说:你的领导能在收大礼办大事,收小礼办小事,不收礼不办事的社会不良风气下,能做到帮人办了大事还分文不取,是难得的共产党的好干部。有你领导这样的好官,也让我们这辈子冒得那个枪林弹雨值了。历史上来济南的文官治国如曾巩弃家资在大明湖筑曾堤;武官如铁铉舍身全力保济南,你们要不辜负领导的深层用意,学习领导以身作则的楷模言行,传承曾巩、铁铉等历史人物“文官不爱财,武官不惜死”的民族精粹,在自己的岗位上,不被世风陋习玷污,尽职责守本分!
望着父亲严肃的神情,脑海里浮现着他平时对我们的言传身教,我们都情不自禁地连连点头称是。
正是受父亲对我们的潜移默化的影响,正直、勤劳、勇敢、生命不息,学习不止、公私分明,不取不义之财、助人为乐、天性乐观,成了我家的“家训”,体现在每个成员身上。而对我影响最深的,则是父亲的那句:我们不能被“宁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的风气改了家风!
家风、人品、党格,就这样深深地融合在了我和家人的血液里。在校时的年年的三好学生或五好战士、入团、入党,结束两年的上山下乡(回乡),推荐参加省里的农业学大寨工作队,转干王村公社(后改王村镇),13年里从当妇联主任干得是市里的先进单位;团委书记年年总分名列前茅被选举为团市委委员;当王村镇三分之一行政村片的片长兼镇党委分管宣传的委员,三秋三夏总赶在前头,宣传业务也在区里多次受表扬;职务也由办事员、科员、到副科,直到带职带薪离岗上学,毕业后,又因女儿到了上学的年龄,需接回一直由双方父母代管不在户口所在地的原因,改行从警。21年无论在什么岗位,权限无论大小,由于太不顾及方方面面的关系网,被称为“异类”。
尤其是从警后的年代2000年前后,那个众所周知的原因,因与家风、党性多年养成的习惯成自然的惯性相悖,遭打压的事情接连发生。
先是不留情面地斥责暧昧遭排挤,继而抵制违法违纪的领导,由要害干警岗位贬去工人岗位。职务受挫,职称被明抢,就连在单位发稿量最多级别最高的擅长,也无了用武之地,写作平台被剥夺。在那受尽凌辱的日子里,曾后悔改行到了一个别人不了解我的陌生环境。正义的伸张,体现在的是一个人身上,考核的却是一个环境的人性。在人心一时受到权势的裹挟正义却不会缺失的大环境中,“本性难移”一如既往地继续秉公办事主持公道。对照入警宣誓:“我志愿成为一名人民警察。我保证忠于中国共产党,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严守纪律,保守秘密;公正执法,清正廉洁;不怕艰苦,不怕牺牲;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坚决维护国家和人民的利益。我愿献身于崇高的司法行政事业,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奋斗。”并没有做错什么!
就这样持之以恒地固守着自己一份信仰,只把27岁在一个大镇的实职副科熬成了55岁退休时的虚职副科。
按例行惯例,在我退休的那个年那个单位,只要是到了退休年龄,全部解决正科待遇。好心的同事和我透露,准备在副科的待遇上让我退休。得知“破例”的根由,是我当年抵制的违法违纪之人作梗,我欣然。
退休前夕,一次在和已是省常委职位的闺蜜煲电话时,就将这个事当笑话讲给她听。闺蜜愤愤的说,你在职期间无任何污点,又是已有27年副科履历的老同志了,这太不正常了,完全应该在退休前解决正科待遇。我替你找找分管劳教系统工作的司法厅副厅长兼劳教局党委书记。
一天,我如约来到了副厅长兼党委书记的办公室。书记说,我了解了,你单位专门为你们几个临退休人员组织的副转正民主选举,即没有让你们逐个述职,也没有在办公楼前的公示牌公示,我准备责令你单位重新改选,你的意见呢?
我听后陷入了深思。正直的领导终于出手了!但这样一来,入选的4名中,有一个因患病两年没上班;另一个因为车祸头一年住院没好好上班,第二年又因她女儿生小孩,整天在家操持家务。若述职选举,她俩必定难以顺利通过。可她俩也已在副科岗位履职了14年了。经过痛苦的思想博弈,我当场表示:算了。我痛苦的不是自己退休后将每月少拿1000多元退休金,而是我与正义擦肩而过!
世事难料的是,退休后,我被聘民营大学。同时兼任了一个坐班的常务副院长,一个不用坐班的高级教授。直至5年后中央组织部下文:退休后的公务员也不允许在社会上兼职。
这样以来,当时因贪腐抱团的几个即得利益者,均在退休后享受正处级工资待遇,而我的这5年兼职得的薪金,正折合从副科到正处退休工资差,顶到90岁。若达到ta们所愿,ta们唯有活过90岁!而卸掉民营大学兼职后,我的收入还会从源源不断的稿费中补进来。
历史,总是在螺旋状态下延伸。喜看今日之干警队伍建设,一改当年沉渣泛起的污浊,加强廉洁司法教育活动,树立“不想腐“的思想;加强制度建设,建立“不能腐”的防范机制;加强廉政制度的落实,建立“不敢腐”惩戒机制,自上而下练好法律功,唱好廉洁曲,创新文化载体,形成了忠诚、奉献、崇文、尚武的无限生机。我在为人生中曾有过的警察履职而自豪的同时,更为在岗时的坚定理想信念从点滴廉洁自律做起,离岗后的不断筑牢信仰之基、补足精神之钙、把稳思想之舵而慎独前行。充分利用退休后(在两所民营大学同时兼职5年除外)充沛的时间和精力,在不影响和丈夫轮流帮女儿女婿照顾外孙的前提下,笔耕不缀。截至今年3月底,已在省级以上纸质媒体、网络媒体、报社、期刊杂志社、国家级出版社发表作品563篇总计561万字余。先后被11家国家级、省级媒体聘为记者、特邀记者、通讯员、特邀通讯员、签约作家。是山东十佳业余记者、中国法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协会员、山东省报告文学会秘书处副主任、山东老年书画研究会终身会员、济南市作协会员、市民记者,向真靠拢,向善贴近,向美提升,做社会正能量的践行者。
借用《望星空》里喜欢的一段歌词:
夜蒙蒙
望星空
我在寻找一颗星
它是那么明亮
它是那么深情
那是我早已熟悉的眼睛
父亲,在清明节的夜晚,女儿再一次套用我喜欢的旋律,将心底的话儿对您细说。您在天堂,和母亲一定会像活在人间时一样相视一笑,然后亲昵的对我说:你是对的!不要计较别人的态度。
今天,您的儿女及孙辈们散布在全世界的多个国家多个城市,上午的通话中,在通报了对您二老的不同形式的祭奠后,都话多话少的表达了我们深深的思念。您二老并没离去,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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