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包外,篝火噼啪作响,燃起的火苗热烈、温暖,蓝色的焰苗一直飞跃到天空之中。乌孙人大口喝着马奶酒,唱着粗犷苍凉的歌,腮帮子鼓鼓,如狼一样锋利的牙齿撕咬着大块香气扑鼻的烤羊肉。
一阵悦耳的如珠落玉盘的声音,噼噼啪啪地落入乌孙人的耳际。顿时,喧嚣骚动都静了下来。像是天际那闪烁璀璨的星辰,大小不一发出错杂声音;像是沙漠久逢的甘霖,甘醇的雨滴颗颗沁入人心。再彪悍豪勇的汉子,也任手里的大刀滑落到身侧,这时只想钻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让一双柔软的手轻抚,醉倒在温柔乡里,永不醒来。
“是琵琶公主......”有人轻语,像是怕打破这流动的乐之溪。“每到夜晚,她就会弹琵琶。这声音真好听唉。就是,就是听了让人觉得要流泪。”皮肤粗糙、手脚皲裂的女人们搂紧了怀里的孩子,一下一下拍着那还稚嫩的小脑袋。
汉家公主刘细君,因为乌孙人太喜欢她的琵琶,所以既不称她为乌孙王妃,也不叫她细君公主,而是亲切地称她为“琵琶公主”。只因她那幽咽凄恻的琵琶,能让草原上的恶狼都低下贪婪的头,能让那残忍的猎人都放下手中的刀。它们的心太粗野,但琵琶能让他们偶尔想到除了厮杀、搏斗、争夺,还有一丝美好可以追寻。
也因她仁慈的心,她的眼泪,能让屠羊的牧人会把最小的那只羊抱给公主,给那个弱小生灵再生的机会;她的双手,能让被丈夫赶出蒙古包不得不在朔风中瑟瑟发抖的妇人,重回到温暖的帐中。琵琶偶也有欢愉之音,那是十五月圆之夜,乌孙王聚集众人,共享欢宴之时。琵琶脆响铮然,那弹琵琶的公主,横波秀目中总是渗出点点泪光。
今日不是十五,没有当空一轮圆月。没有篝火欢笑的大帐,在空寂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廓然与孤独。琵琶公主眼望着茫茫草原,信手弹着琵琶。今晚弹得好自在,不用刻意讨好决定汉匈关系的权衡者乌孙王,也不用取悦那些单纯好斗的达官显贵,更不用和那个美艳骄横的匈奴公主(乌孙王后)去争奇斗艳。今晚,她只想做真正的自己——汉家女子刘细君。
嘈嘈切切的琵琶声中,细君抬头望向天空。空中一片寂然,唯有北方的一颗星辰,散发着闪亮的光芒。渐渐地,那光芒成为了一双细长眸子的光芒,灿烂明亮,亮得耀眼。冥冥之中的声音更是震耳欲聋:“细君,我保你一生周全!”
总角
叛逆王爷的女儿,居然还能逃过被弃于市为奴为婢的命运,被恩赐在江左王刘琦的府邸之中。细君心内暗自庆幸,年纪幼小的她踏入王府的第一天,就深知自己必须谨言慎行,她的身份不容许她有犯错的机会。
刘琦是细君的叔父,身份显贵,在朝中风头正盛,对细君也甚为宽厚。一应饮食起居、衣物供养,皆同自己女儿。但他的两个女儿却是养尊处优。眼高于顶,瞧不起眼前的瘦瘦小小的扬州小姑娘。
“凭什么,一个叛臣贼子的野丫头也要和我们平起平坐?”郑君撅着嘴抱怨道。
“嗨,还不是爹爹宅心仁厚,收养了她,否则还不知在哪块荒郊野地去沿路乞讨呢?”想着想着,念君就嘻嘻地掩着嘴笑了起来。
这姐俩素不喜女红针织,看着细君在那文静地绣花的样子,就有意去戏弄她。
“细君,我的手帕被猫儿叼上房了。你看,就在房檐滴水那里。你去帮我取一下吧,好不好?”询问的语气、命令的眼神,让细君不由地放下了手里的绷子。她抬头一望,心狂跳起来。那手帕虽是在房檐,但房檐很高,可不是她踮踮脚就够得着的。
郑君和念君早就安排了个头高大的仆人把手帕扔上去,然后还特意架了木梯在旁边。细君无奈,只得抖抖颤颤地一路爬去。还好,那朵绣着蝴蝶的粉色手帕就在眼前,她伸手探过去,手绢抓在手中,“姐姐们,我拿到了。”下面的姐俩哪里管这个,使劲地摇晃起木梯子来。细君额头沁出了密密的汗珠,却不敢大声叫喊,她知道,得罪了这姐妹俩,后面的日子比今天更难过。
正在这时,一个清亮干脆的声音传来:“你们放她下来,否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小小少年手持一把青霜宝剑,脸上满是坚毅。姐妹俩犹豫了一下,手上的力道未停,仍在使劲搡动梯子,想快点把细君摔倒。
少年手中的剑疾向前轻刺,然后刷刷刷轻晃几下,剑光汇成一道扇形,直直扫向两个女孩。剑身垂下之时,两女的衣裙已被划破好大一片。顿时,两个女孩子的脸泛起红云,然后是红色火焰,尖叫几声,愤愤然离去。临走,还不忘威胁:“卫长宣,你等着,我们去找爹爹告你的状。”
卫长宣不为所动,等她们走了,稳稳扶住梯子,对还站在上面的细君轻喊:“下来吧,没事了。”
细君款款轻移莲步,向卫长宣行了礼,表达谢意。
“我知道你,琦叔叔的侄女,寄住在这里。”少年笑意吟吟。
“敢问阁下是哪位?”细君自忖,对方帮了自己,总得了解名姓。
“卫长宣,家父卫临生前是琦叔叔好友,因战死沙场,家族零落,所以寄住在琦叔叔家。我和你一样啦,寄人篱下。”依然是温和地笑容,明亮的眼神。
顿时,细君仿佛找到了同病相怜之人,亲切感顿生。
后来,王爷并未责怪这一对小儿女,反倒是将两姐妹恨恨斥责了一顿。
细君和长宣,因此结缘,倒成了一对好友。细君欲绣花中彩蝶,长宣大汗淋漓地去为她捕捉轻巧的蝴蝶;长宣的袜子因练武磨出了圆圆的大洞,细心的细君偷偷塞给他绣上了小蝶的布袜。同被势利之人嘲笑,彼此揩干泪水,相视一笑。春日明媚之时,女娃抚琴,男娃舞剑,行动稚拙,技艺粗浅,二人却是心无滞碍,觉得天朗气清。
长宣对细君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长大以后,要做个所向披靡、打得匈奴闻风丧胆的大将军。到时,我就有能力守护我要守护的人了。”
细君抬头望着稚气的脸,不禁笑了出来。那份郑重又让她不由得收敛起来。
“谁要你守护?”
“你,细君!我要用尽一生力气,护你周全。”
豆蔻
长宣离府,已有五载。四季流转,看着手中变换的信物,细君就知道心上人所在的去处了。有时是一个小巧光滑的葫芦,放在手里一晃,呼噜呼噜响,打开一看,是泥沙俱有的黄河之水。细君的脑海中就浮现出长宣策马奔腾在滔滔滚滚河边的景象。有时是一个做工精美的皮囊,也是鼓鼓囊囊,里面填满了金色的细沙。倒出来,纷纷扬扬,从指缝间飘洒落下。如落英缤纷。
此刻的长宣,应该还在长河落日的大漠之中驰骋杀敌,生死未卜,令人担心。更多的时候,是一封封写满炽热话语的信笺。打开来,少女的脸颊就飞上了红霞一片。必是朝霞,滚烫无比。暗暗期待少年的归来,不知何日是归期。
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还是扬州的水土滋润,养出了细君如此灵秀的样子。同是刘家姑娘,比刘琦的两个女儿不知要胜出多少。
看着女孩们将到及笄之年,刘琦虽是豪门有女不愁嫁,但也期待女孩们有个美满的归宿。
一日,一队浩浩荡荡的戎装之人停到了刘府的门口。其中,一员白衣小将意气轩昂地进入了刘王爷的内堂。有好事的奴仆多嘴:“好像是小宣爷的模样!”
果然是卫长宣,他带着一身荣耀和满身风华荣归刘府。是报恩、叙旧还是其他?刘府上上下下都在揣度这卫将军的来意。
细君独坐房中,听着外面喧闹的声音。心中又是恍惚,又是开心。终于回来了?终于要兑现他的誓言了吗?长宣在信中的话语掷地有声,在少女的脑海中不停回荡:“细君,我要许你十里红妆、凤冠霞帔,保你一生周全!”
纷扰喧杂的声音,全然撼动不了少女的遐想。雕花龙凤烛一明一暗的光线中,一对璧人,红袍罩身,喜笑盈盈。长宣细长的眸子中满是深情,跳动着撩人的火焰。细君不由地低下了头。
“琦叔叔,我来向您提亲。我有意迎娶细君妹妹。”年轻人快言快语,说出自己的期待。
刘王爷脸上的笑滞住了,“郑君和念君也是及笄之年,和你品貌相当。不如她二人中,你选一位做你的良配?”
长宣一愣,本以为水到渠成的事情。却横生阻拦:“琦叔叔,郑君念君两位妹妹确是佳人。但无奈我心意所属,恕难从命。我只想求娶郑君一人。”
刘王爷长叹一声:“细君已经觅得良人...”
“谁?我怎么不知道?”少年细长的眼眸射出了摄人的寒光。刘王爷不禁想到,这孩子越来越像他父亲,冷静自持中渗出杀伐之气。
“乌孙国王。圣上御赐的婚事。不日就正式下旨。”刘王爷深知细君长宣心意,但无奈圣命难违,只得狠心拒绝。
长宣知道婚姻大事不能儿戏,也知道刘王爷谨言慎行的个性。但她更知道那乌孙国王已是古稀之年。细君这一嫁,平安喜乐尚不得,余生凄苦也未可知。
他默默地向刘王爷长揖一下,退了出来。
细君等待着贴身婢女告诉她求亲成功的好消息。奇怪,府内一切如故。只听说,卫小将军匆匆离府,甚至没有留下来用饭。细君的心狂跳了起来,不知何故。整个白天都是失魂落魄的样子。手拿绣针,却误刺了手指。弹琴迅疾处,琴弦断裂。不是吉兆,不是吉兆。细君,你要镇定。细君自我安慰道。要相信长宣。
夜晚,明月隐匿,只剩下星光点点。
“彭彭”,有人敲细君的茜纱窗。细君人虽柔弱,胆色过人。她打开窗,看到一身黑衣的卫长宣长身玉立,静站窗外。细君走出房,又惊又喜。五年不见,宣哥哥竟已是英姿勃发少年模样。
长宣神色凝重,但眼神里却藏不住欣赏和喜爱。
“细君,好久不见。你和我脑海中想象得是一个样子。你知道吗?每当我精疲力尽的时候,每当我遇到贼人勇悍难以抵挡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想到你清雅微笑地样子。浑身就充满了力气。”
“宣哥哥.......”细君哽咽了。再如何不济,她身处锦绣人家,锦衣玉食,无需担忧生存问题。而长宣,为了一个功名,就得过着刀头舔血、动辄身首异处的凶险生活。
“此处不宜久留,你收拾一下,速速与我离开。过几日圣旨一到,你就要被赐婚于年老昏聩的乌孙国王。趁此时一切未对外声张,你与我离开这里,即使是流浪天涯,我也会保你周全。细君,相信我!”少年热切地望着细君,已经磨出厚茧的手不由地握住细君的柔荑。
细君的脑子顿时乱成一团。赐婚?私奔?怎么满心期待的美满被无情的老天搅乱成这幅样子。她能感受到长宣火热的心和一腔赤诚。如果真的和心上人浪迹天涯,也未尝不是美事一桩啊?她的心砰砰如鼓,身体紧张得发颤。
“宣哥哥。我不能和你走。”细君终于冷静了下来。
“为什么??”长宣的眼睛里喷出了火焰。
“叔叔对我有恩。我离开,可以自保。但却害了全府的人。我是罪臣之女,深知一人获罪满门遭殃之苦。我已尝过这种滋味,不想再有人受同样的罪过了。”说着说着,细君不由地泪水涟涟。
“那你忍心嫁给那个糟老头子?”长宣困惑了,他的手不由得松开了紧张的姿势。他以为细君会笑逐颜开毫不犹豫地陪他离开,他低看了细君。这是一个心中有他人的姑娘。
“如果不会有人因此受累,我嫁。”细君声音已是哽咽,如嫩柳的娇躯随着哭泣颤动。
“你是不相信我吗?不相信我能保护你?”少年的声音越发轻缓低沉,心中的喜悦之鸟此时成为坠向谷底的猎物,不断下沉。
“我,我信你。但我不能辜负恩人。”细君抬头,泪眼潸然。
长宣松开了紧握细君的手。他垂下了头,低语“细君,我尊重你的选择。你也记住我的承诺,不管何时何地,我会护你周全。”
再嫁
又是一个没有明月的夜晚,又是一个思乡的夜晚。整整两年了,换上了色彩斑斓的异族装束,习惯了膻气十足的羊奶和乳制品,夜夜静卧在冷硬的帐篷内,听着户外呼啸的风。仿佛,两年就老了二十岁。乌孙的女人们都羡慕细君的细腻柔滑的肌肤,细君却觉得自己已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身虽在,心已死。
还好,还有琵琶傍身。乌孙王猎骄靡很喜欢细君,不是男人被女人的妩媚柔态软化的恩宠,而是像老年人爱孙辈的宠溺和满足。为了让细君开心点,他特意花重金打造了“秦琵琶”。每逢十五,听着如鸣环佩的琵琶声,就是一阵喜悦。
新纳的两位妻子,一位是来自匈奴明眸善睐的娇憨美女,爱骑马射箭,喜醇酒热舞。浑身透着火一样的热情。另一位是来自大汉江南的温婉秀丽的柔情姑娘。爱绣花读书、喜音乐诗词,像天山脚下的湖水一样的沉静。可惜的是,他已经无福享受了,只能过过眼瘾,看着两个儿孙辈的女孩子承欢膝下。
娶妻非他所愿,只是形势使然。汉匈交恶,处于这两大强国夹缝中的乌孙就成了他们的拉拢对象。为了自己的儿孙和子民,该有的外交姿态还是需要做出来的。于是,猎骄靡用两千匹马换回了两位千娇百媚的公主。
匈奴公主灵犀为正,汉族公主细君为偏。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他不在乎,只是想保一方安宁,三方无事,安度晚年。
人有生老病死,乌孙王也不例外。他已缠绵病榻三个月了,他把灵犀和细君召到床前:“王后、王妃,我命不久矣,你们还年轻,不能让你们的青春年华虚度。我已决定,我死后,你们将嫁给我的孙子军须靡。”说完,老人连连咳嗽,摆摆手,让她们出去了。
灵犀公主本为异族,对于“父死子继”、“父死孙继”的风俗没有抵触。细君心内涌起万丈波澜。忍辱负重,拉拢乌孙贵族。汉廷带来的各种财物、丝织品,毫不吝啬地赐给众人。天天欢歌夜宴,为的是边境安宁。结果却是再嫁他人的命运。
细君连夜写信于汉朝天子,期待命运的转机。
一月后,汉朝使臣带着丰厚的财物来慰问乌孙国王了。名为慰问,实则了解乌孙内部形势,趁机安抚。那日黄沙莽莽、马鸣嘶嘶,细君被耀眼的阳光晒得睁不开眼。她自己辨认使臣团里的大臣。突然,看到一个矫健俊朗的身影时,她呆住了。是卫长宣。
两年之前,她坚定嫁到乌孙。卫长宣就留信于她,她出嫁之日,也是他辗转于战场之时。他不惜命,他痛惜她的大好青春如此葬送。
她的目光对上他的面庞时,他也看到了细君。两年的大漠时光,没有摧残她的容颜,反而平添了一丝坚毅的风姿。他笑了笑,苦涩,也无奈。
这个夜晚,风很大,侍卫都躲到了背风的地方。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了,是长宣。久经战场的历练,让他变得更加稳健有力。他也像乌孙人一样盘腿坐在地毯上,“细君,和我走!”
好像又回到当年那个山润水美的中原地的夜晚,被爱情之火鼓动的少年要带走置身牢笼的少女。今日,青年将军又要来挟持走乌孙王妃了。细君含着泪,笑问:“皇上同意我再嫁?”
长宣叹了口气,“圣上口谕,细君随从乌孙国风俗,汉朝想要与乌孙联合消灭匈奴。”
语毕,细君的泪如山上的清泉,汩汩涓涓,流淌不止。擦了又流,流了又擦。
她抱起怀中的琵琶:“宣哥哥,我为你弹奏一曲《悲愁歌》吧。”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
远托异国兮乌孙王。
穹庐为室兮旃为墙,
以肉为食兮酪为浆。
居常土思兮心内伤,
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一曲终了,细君怅然。
“宣哥哥,我不能和你走。”
“为什么?此时不走,你的命运坎坷,这是必然了?细君,我能保你周全。”长宣低吼,眼眶欲裂。
“从前,是不能辜负我的恩人。现在,是不能辜负我的百姓。刚才那一曲是我刘细君的心声。此时我不是刘细君,而是乌孙的王妃,大汉的公主。我身肩重任,担负着两国人民和平和命运。我爱江南三月草长莺飞,也爱大漠朔风羔羊,我心痛汉族边境人民被匈奴侵袭,流离失所,也可怜乌孙人民居无定所,为强势所逼。如果可以,牺牲我一人,守护天下和平,值得。”
语罢,账内一片静寂。
长宣望着依然年轻貌美但是却胸怀大爱的细君,深深一揖,离开了。
从此,他的人生永无情爱,只有战马和士兵。
她守护一方百姓,他守护心中她之所愿:愿天下将士卸甲,永无战争。
尾声:玉陨
太初二年,乌孙王猎骄靡崩,细君嫁于其孙军须靡。太初三年,诞有一女,名为念宣。
太初四年,只在乌孙生活五年的刘细君病逝,众人慨叹:琵琶公主殁,大漠再无琵琶声。
太初五年,汉骠骑将军卫长宣殁,终身未娶,因与匈奴激战,全军阵亡。后族人为其立衣冠冢。墓中仅有琵琶一把,来历不明。
自此,天下再无大战事,边关太平,异邦各国互市友好,一片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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