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诗经•柏舟》里的诗句,是描写泛舟之人受到群小的打击,陷入忧郁痛苦之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意志和定力的感慨之语,更为可贵的是,此句即出,充满哲思:“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诉,逢彼之怒。我心匪石,不可以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忧心悄悄,惯于群小。觏闵既多,受辱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日居月诸,胡选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诗中有许多句子充满了哲学的想像,如我的心不是面镜子,不能什么都包容。这一句甚至比庄子的“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更妙,庄子是用镜子比喻至人之心,来而不迎去而不留。这首诗干脆把镜子给“砸”了,我的心不是镜子,不是什么都可以逆来顺受的。我的心也不是石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翻来翻去的。有人将此“石”翻译成“橄榄石”,我以为过于具象,也不机巧。这一句的妙处在于,石乃坚硬之物,也是沉重之物,但是在作者看来,坚硬的东西表面看上去虽然很结实,但却更容易被突破,如白居易就有“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的句子便是。所以老子就从来不用坚硬的东西比喻“道”,而是以柔软的水来比喻“道”,道理就在这里。石之沉重也是同理,其重量也不过是表面现象,仍然可以被翻来翻去,并不足以安顿人心。太阳和月亮又能怎么样呢,它不是也会时常被遮蔽而变得如此微茫吗?心里不静就总像穿了件脏的衣裳。于是作者突然顿悟了,唯有让自己的思绪安静下来,宁静下来,即使不能像鸟儿一样飞翔,可是又能怎样呢?可见有了心不为物所动的定力,就不会盲目羡慕像鸟儿一样飞翔,像镜子一样照完自己又去照别人,像石头一样表面坚硬实际上被人翻来翻去而不自知。
子游认为,“凡人虽有性,心无定志,待而后作,待悦而后行,待习而后定。喜怒衰悲之气,性也。及其见于外,则物取之也。性自命出,命自天降。道始于情,情生于性。始者近情,终者近义。知情者能出之,知义者能入之。好恶,性也。所好所恶,物也。善不善,性也。所善所不善,势也。凡性为主,物取之也。金石之有声也,弗扣不鸣。人虽有性,心弗取不出。凡心有志也,无与不可。性之不可独行,犹口之不可独言也。”(子游《性自命出》一说作者系子思)在这里,子游从性、情、义、心、志、道等维度,深刻阐述了心物之间的关系,心与物之关系,实际上就是不变与变,不动与动的融合统一的关系。《华严经》里有句话,“唯心所现,唯识所变。”认为不动才是心的本质,而心动即现相,当心起了作用即被称为识,识一旦被启动,相就会发生变化,而世间的一切变化,不过就是心的体现,识的变化而已。这就是所谓的物来而心始现,物去而心随空,心并没有因为物来而住,物去而伤。物有往来而心无所住,心无所住而物来。这是最高的境界。这就是“凡心有志也,无与不可。”心有志意,可为主宰。如“心无定志,待物而后作,待悦而后行,待习而后定。”是说心无“定志”也没有关系,在后来的实践中只要注重修行,物来相应,情见乎外,发而中节,顺乎物性,亦不失节。这仍然属于最高境界。因为“道始于情,情生于情。”真正的道并不是“跌板一块”,不近人情,自命清高,不懂权变,不通巽与。不近人情的制度一定不是好制度,缺乏人性的道德必然被道德所绑架。正是在个意义上,老子提出,“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认为真正的洁白,是知白守黑,和光同尘的,而且它也需要一个过程,需要一个过度,有时这个过程还可能很漫长,故子游说“始者近情,终者近义。”对此你是急不得的,你只有把心守住,把高傲的、坚硬的、盲目的东西放下来,以“道始于情,情生于性”的精神修炼自身,才可接于大道。
唯有埋头才能出头,如同一粒种子,在严冬中,只有先将头埋下去,默默地在地下发酵,等到大地解冻,气温回升的春天的到来,再破土而出,亮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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