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语言不同谈起,先来对比三种语言声调关系。
普通话:阴平(衣)、阳平(姨)、上声(以)、去声(意)
普通话
广州话:阴平(因)、阳上(忍),阳去(印)、阳平(人)、阳上(引)、阳去(刃)、阴入(壹)、中入(屑)、阳入(日)
粤语声调
闽南语:阴平(东)、阳平(同)、阴上(董)、阳上(动)、阳去(洞)、阴入(督)、阳入(毒)
闽南语声调
从上面的对比中,我们可以看出,粤语和闽南语的声调是远多于普通话的,那么我们接下来就要搞清楚,声调跟唱歌之间的关系。
下面我们以粤语和普通话做对比,读下面一首诗。
这是随便找的一首诗,你先用粤语读,然后用普通话,然后你会发现用普通话读总感觉有点不爽,总感觉普通话读起来很平和,感情像被压住了一样,难以抒发出来,然后再一次用粤语读完,立刻感觉酣畅淋漓。
这是因为普通话缺少了入声,所以少了很多抑扬顿挫的感觉。
我们再来一个实验,先用普通话唱一首粤语歌,例如:
富士山下
然后粤语唱:
爱情转移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普通话唱的,虽然有点陌生,但是也还流畅,但是用粤语唱的,你会发现很难唱过去,就算强行唱过去了,也会非常难听,非常怪异。
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普通话本身音调少,字调非常“灵活”,字调灵活所带来的一个问题是:影响分辨字词。
我们举个例子,听听下面一首音频,看你能不看歌词情况下能听出来多少。
因为这首歌遣词造句过于书面化,甚至为了堆砌词藻而不惜写出一些用普通话思维也不一定能反应过来的歌词,非常不口语化,这时候听者光凭听力,不一定能听得清这首歌到底在唱什么歌词。如想了解这首歌,必须看着歌词来听。
所以你看网络流行的一些神曲,基本是歌词非常大白话,朗朗上口,让人一听就知道唱的是什么。
比如曾经第一网络神曲《老鼠爱大米》:
老鼠爱大米
又比如《小苹果》:
小苹果
我们再看《生僻字》:
生僻字
前面五句口语化情况下,听起来就比较顺畅,后面三句就是书面语,不看歌词情况下歧义就非常严重了。
而粤语本身有六调了,所以填词的时候,字的调跟旋律的调要尽量相同咬合,而不能差的太远,否则歧义会非常明显。所以会尽量使得歌词汉字的原字调跟歌曲旋律相接近、贴合,以免出现歧义,导致古怪。
我们看前面《造梦者》这首歌的原唱粤语版本,容祖儿演唱的《烟霞》。
烟霞
里面大部分歌词唱出来基本跟说出来调是一样的。
“你怎么会陪pui4(调值轻微偏移)着我
被你跑车再挟持ci4(调值轻微偏移)我”
除了“陪”和“持”这两个字有轻微变调之外,“实际还是唱其本调,由于发音时间过短而显得调值有点偏移。
然后看回《造梦者》:
造梦者
就分析第一句:是shi1(四声变一声)那na1(四声变一声)只孤gu2(一声变二声)飞(轻微偏移)的蝶die4(二声变四声)
可以看到大部分的字唱出来的音调跟读的原因偏离都非常严重了。
因为旋律需要贴合歌词,所以粤语填词相对会困难很多困难,所以香港作词的地位是非常高的。
如果说粤语偏离比较严重的字是什么感觉的,我们看下面:
心急人上
“又不是”三个字发音直接变成了“油不诗”,听起来很古怪。
粤语填词真的困难很多吗粤语填词,作词人一般应当避开一些听起来容易歧义的发音字,例如:
“块纸”听起来会认为是“筷子”,“相亲”会听成“双亲”。
看完反面我们再来看正面:
林夕作的《明年今日》如果把“今日”换成“今天”不是更押韵吗,为什么偏要用“今日”?
因为在这里天押韵了,但是声调相差得太远,秉承旋律必须要跟发音咬合的原则,那“明年今X,别要再失眠”这句歌词,X这里需要一个比较低沉的音节来填充,比如说第六声,调值22,“天”字读音为tin1,调值55,相差太远是不符合要求的。再说,阴声调的字极少会变调为阳声调,如果填入“天”字,字调和旋律就相去甚远,歧义就太大了,因而选用同义词“今日”,“日”字读音jat6。
我们再看林夕写的《约定》:
约定
同样在这里没如果把“当天”换成“当日”,那旋律跟字调同样也会相差得太远,唱出来的话就完全不知道唱的是什么意思了。
粤语朗读歌词和演唱歌词,字调基本一致,结合粤语音节数量较多(九音六调的作用在此,使音节数量更多,且音阶高低更多,能够吻合旋律的可能性更大),在填词的上,可以填入更多书面化词汇,而音节丰富能区分它们之间的不同。
我们看一下陈奕迅《陀飞轮》:
陀飞轮
“霎眼”、“宏愿”、这些词在普通话歌词里很少会出现的,但是在粤语中,基本一听你就知道是哪个词。
再看陈奕迅《裙下之臣》:
“诱发”、“悸动”这些字如果出现在普通话歌词里的,歧义太多了。
再看胡定欣《我有我美丽》:
“强人”、“成名”、“雄才”、“玄妙”、“传承”、“家世”、“造势”、“矜贵”这些书面化的词语,在普通话歌词里,使用也是非常少的。
为什么粤语歌感觉更好听粤语歌好听不仅是因为九声六调,声调多本来就是填词的桎梏,粤语填词犹如戴着脚镣跳舞,这种桎梏造成的结果是用字受限,以及需要特殊处理,就像唐诗宋词,各种受限下,押韵、平仄,用词、用典非常丰富,音调丰富读起来抑扬顿挫对于感情的抒发,那是淋漓尽致。
同理,闽南语本身声调数量跟粤语差不多,所以听起来感情更强烈,让人更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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