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觉得,父母生孩子,就是生了个工具人。

今天父亲节,我妈昨天大早上给我发微信,让我给我爸打电话,祝他父亲节快乐。

我:……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什么妇女节父亲节母亲节,他俩就疯狂Q我给对方送祝福。

咋滴我是蔡国庆啊,一年送你三百六十五个祝福?

还有啊,这是父亲节,又不是情人节,需要在我这儿狂刷这波存在感吗?

感情生个孩子,就是为了替你俩互相送祝福呗?

大冤种工具人实锤。

但我还是乖乖打了。

工具人嘛,当着当着,就习惯成自然了。

而且我还不能给我爸说是我妈让打的,得给他们夫妻之间留点惊喜感。

啧啧。

虾仁猪心呐。

当一个富二代是怎样的感觉(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已经是)(1)

我的父亲,老郑同志,是个挺神奇的人。

过往三四十年,风起云涌,风口无数。

但老郑从来都是蹭蹭不进去。

老郑十几岁初中上完,就去水泥厂扛水泥了。

那会儿海南房地产大热,他们老板准备带一些人过去搞一搞。

哪怕在那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海南的房地产也是值得一提的存在。

老板想带着他,老郑嫌远就没去。

他怕去那么远不好找媳妇儿。

后来他匀速学一门手艺,就去了蓝翔。

没错,就是那个挖掘机技术哪家强的蓝翔。

但他学的是糕点制作。

我记得很清楚,在一个漆黑不见五指的夜晚,他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小小的我只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是啥时候走的?

现在想想,我好像是有点没心没肺了。

老郑学成归来之后,家里就多了好多东西,一个巨大的能占据屋子四分之一的烤箱。还有各种瓶瓶罐罐的糕点材料。

但那几年,我也没见老郑做啥正经的糕点,他最主要的业务是每年八月十五卖月饼。

那会儿月饼种类少,只有枣泥儿、豆沙和五仁三种,卖的也都是我们村的人,价格两块一斤,通通两块。

因为价格过于良心,老郑的生意很火爆,村里好多人都来买。

然后干了两年,老郑发现,这怎么生意越好,反倒越亏钱了呢?

最后这档子生意也不了了之。

往后那些年,老郑找了个搅拌站的工作,一窝就是十几年。

跟他一批次的工友苦心谋求车间主任,老郑安之若素。

亲戚们忙着买房搞投资,老郑安之若素。

人家拉着他搞项目,老郑安之若素。

……

安到现在,曾经的那些朋友,有的飞黄腾达了,有的锒铛入狱了,有的起高楼又楼塌了。

只有老郑,工资从一两千涨到了三四千,房子从岭上换到了村头,电视从十四寸换到了四十寸,都是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从来不着急。

用年轻人的话说,稳的一匹

当一个富二代是怎样的感觉(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已经是)(2)

我小时候跟老郑关系很好。

别人家的爸爸,多半都是对小孩进行管教,比较严厉。

在我们北方,棍棒底下出孝子还是个共识。

那些年好像没有家暴小孩这个概念。

我隔壁邻居孩子,偷家里钱去网吧,被他爸绑起来用皮带抽,据说皮带都断了最后。

老郑不这样。

他从没打过我,还天天跟我没大没小的。

用旁人的眼光来看,他这个爸爸不太正经。

谁家正经爸爸会在小学就给孩子讲“从前有个太监……下面呢?下面没了”这种段子啊。

老郑就会。

还有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从老郑枕头下面摸出了一本《少X白X》,从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文学创作有了翻天覆地的认知。

当然这件事老郑是不知道的。

还有段时间,我大概是一些市井小说看多了,动不动就跟老郑兄弟相称。

老郑也不恼,嘻嘻哈哈地陪着我演。

倒是我妈听到了,埋怨我俩“没大没小”。

有一次在学校食堂打饭,食堂大叔勺子给浅了,我就张口而出:“大哥多给打点啊。”

那会儿我初一,大叔都四五十了,听我叫他大哥,眼一瞪:“没大没小!你怎么不回家管你爸叫大哥呢?”

……我回家是管他叫大哥的啊

现在回想起来,我才明白,老郑给了我一个怎样的童年。

当一个富二代是怎样的感觉(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已经是)(3)

老郑生平三大爱好。

下象棋、灌鸡汤还有买。

老郑象棋下的很好,大概是随随便便让我一边车马炮都能赢的水平。

但他在带我的时候,干过因为下象棋顾不上,导致我拉一裤兜子的事儿。

这大概是我记事之前最大的黑料。

老郑也很爱给人灌鸡汤,还都是些上世纪的陈年老鸡汤。

小学他就给我说“平静的湖面练不出强悍的水手”。

结果我都毕业好几年了,回家聊天还是这句。

我说你可别平静的湖面了,我都快被浪拍死了。

还有买,老郑从小跟我说的一句话就是:

“等我那五百万拿回来,你就是富二代了。”

……

这话我从九岁听到十九岁再到二十九岁。

你说老郑是赌徒吧,但他每次只买一张,两块钱的,从不多买。

你说他不是吧,他又期期都买,坚持了二十多年。

大概对他来说,这是唯一一个能让我当富二代的机会了。

他能不能中我不知道,但我想说的是。

五百万,已经不能让我当富二代了。

当一个富二代是怎样的感觉(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已经是)(4)

这两年,我跟老郑话少了很多。

他在小镇呆了几十年,而我已经在万里河山兜兜转转了几个圆圈。

我们俩是有错位的。

他跟我聊的,永远都是那几件事:

什么时候结婚,要不要回去考个公务员,以及问我钱够不够花。

我跟他打电话的时候,他一直在问我需要啥,他旁边的工友插嘴起哄:“还能需要啥?需要钱呗。”

你跟他讲目前的处境,他也不是很懂。

只是挂了电话,自己却会想很久。

小时候那个有趣的老郑,和现在这个聊来聊去就那么几句话的老郑,都是老郑。

这个世界是会变的。

我在长大,他在变老。

时光总是在走,从未顾及世人。

但其实,很多东西,老郑在很小的时候就给我了。

有些富足,只能在童年去获得。

而老郑,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让我成为“富二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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