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歌词与诗的区别
陆正兰
学界至今作出的区分努力
“一首好诗就是一首好歌吗?”反过来,“一首好歌词必定是一首好诗吗?”歌词与诗究竟有什么不同?尤其是现代歌词与新诗,为什么分途愈来愈远?这些问题是每个歌词研究者不得不交答卷的一份考题。而且,至今大家交出的答卷大同小异,多半从语言特征着手:歌词贵平易,诗多深奥;歌词贵感性,诗多智性;歌词贵直露,诗多掩饰;歌词贵清晰,诗贵歧义;歌词讲究朗朗上口,节奏紧凑,诗歌多婉转,曲径通幽;有些论者以“主题集中,形象鲜明,结构严谨,有节有韵”概括歌词文体特征。语言风格论述读多了,觉得似乎都有道理,却也只是常识。深入研究下去,似乎很难。是否问题就不可能有答案,或者答案过于简单:歌词即浅显的诗?显然这样的轻易结论没有能解决问题。我试图从传达与接受方式上,区分歌词与诗。
在我写下自己的一些思考之前,必须说清一个问题:歌词与诗的确不可能截然分开,这种区分的努力也终将徒劳无功,因为歌词与诗原本来自同一个家庭,在古代,时分时合,在现代,严重分离,但至今,依然不能彻底分开,两者共一个姓氏“诗歌”。我所能做的只是描述这家庭二成员之间的不同脾性,说说它们适合扮演的不同角色,担当的不同功能。
这是诗歌传播的理想年代。新媒体时代传播方式的多样化,书面的诗开始重返声音的家园,诵诗、歌诗盛行。
最近《中国诗词大会》《诗歌之王》等综艺教育节目的热播,就是一个例证,在音乐界,不少音乐人开始为名人诗歌插上音乐翅膀,海子的名诗《九月》被民谣歌手周云蓬谱曲演唱,不能不赞,歌保存、甚至升华了海子诗歌的要义和情感,但木心的《从前慢》,王小波的《爱你如同爱生命》,听起来总缺少那么一点“歌性”,最多也只能算音乐人向文学大师的一种致敬方式。虽然诗与歌都需要注重“诗性和“歌性”,但它们确实各有侧重。在这里,我的辨认方法虽然可能与其它研究者有些区别,但仍然不是讲两者绝然划分。
符号传达方法之不同:抒情主体出场
歌词与诗的第一个区别是符号学的,表现在主导因素的差别。歌词的基本结构是呼唤和应答。歌词的外向语意主导,就是从发送者到接受者的情感呼应。雅克布森在讨论符号过程六主导时提出,每个符号信息都可以有六个因素,主导因素不同,符号就呈现不同的性质。其中三者与此处的讨论有关:主导如果落在发送者(sender )上,符号就呈现“情绪性”( emotive ),即着重表达主观情感;主导如果落在接受者(receiver)上,符号就呈现“意动性”(conative),即推动接受者采取行动。而诗性(poetic)则在于信息本身,即主导落在信息自己的各种品质上,呈现一种自反性(self-reflexive)。
对照雅克布森的精彩区分,可以发现,歌词的自反性较少,而表现为情绪性较多(例如情歌),或意动性较强(例如鼓动歌、仪式歌)。贯穿这二者的,是信息的发送与到达。因此,歌词中有强烈的诉求倾向,呼应时歌词的基本势态。由此,“请听我说”是歌词的最根本的发送方式,抒情主体出场是歌词的重要特征。
这点很容易验证。我随手取了一百首已谱上曲传唱的现代汉语歌词,也取一百首现代汉语诗,简单地数点一下,很快就发现明显的区别:百分之九十五的歌词包含着“我对你说”这个基本格局,都有“我”、“你”或者稍微隐蔽变形的“我”和“你”出场。而诗只有三分之一左右具有以上描述的呼应诉求结构,诗往往由一个或一组意象的呈现,其抒情性主体通常隐没,文本多为“第三人称式呈现”。而歌词,即使是第三人称开场,甚至贯穿全歌,最后也还是会出现“我”对“你”的诉求。
例如,《在太行山上》宏伟地推出抗日根据地的崇高形象,但不久,就发出“看吧”,“听吧”这样的诉求语,而结段归为“我们在太行山上,山高林密,兵强马又壮。”
再例如《鼓浪屿之波》,几乎全都是写景,是意象的客观呈现,到最后,“快快回到你,美丽的基隆港”。把看似第三人称的“基隆港”,变成了诉求对象的“你”。同样的例子很多,《微山湖》是电影《铁道游击队》的插曲,写景开局,明显推上了抒情主体:“弹起了我心爱的土琵琶,唱起那动人的歌谣。”
极端的“唯你我”而“排他”的句子恐怕多出于歌词,例如,陶喆演唱的“你爱的是我还是他”,李宇春演唱的“我的眼中只有你而没有他”,景岗山演唱的“我的眼里只有你”,徐小风演唱的《心恋》:“我想偷偷和他说句话,只奈他的身边有个她。”都希望将“第三者”推出歌之交流之外。①
因此,歌词的主导落在发送者的情感与接受者的反应,而诗则不同,“诗性即符号的自指性。”②这种符号指向文本自身的倾向的“诗性”,也被托多罗夫称之为“符号不指向他物”③。而歌词即使有很多“诗性”,也不能局限于自指,歌词必须在发送者的情绪与接受者的意动之间构成动力性的交流。
阐释语境不同:褒义倾斜
在阐释学中,同样的词句,会因为语境不同,意义全不相同。雅克布森在上引文章中,举了一个有趣的例子。莫斯科大剧院有一个杰出的演员,能用同一句话“今天晚上”,表达50种不同的意义。④显然此演员是通过用语调姿势创造了不同的语境,在不同的语境中,接受者得出了不同的意义。再如,同一个词“走!”,在母亲送别儿子时,在教师把学生赶出教室时,在军官命令士兵时,语境很不一样,要求的阐释方式不同,意义也就很不相同。
同样的词句,用在歌词中与用在诗中,文本提供的语境不同,要求的意义阐释方式会很不相同。大致上,歌词的语句要求明显的“乌托邦解释”,要求接受者带上善的、美的、理想的色彩来理解。这样的例子很多。
《达阪城的姑娘》可以看成是一首“我向你”求婚歌,其中有句“带着你的嫁妆,带着你的妹妹,赶着那马车来。”“嫁妆”,“马车”已经够贪婪,还要“带上你的妹妹”,作为求婚语句,有些荒唐。但此歌流行,原因之一是歌词的阐释中总有一种“褒义倾斜”的心理机制,不愿往不道德的方面想,至多觉得有些诙谐。
同样,《在那遥远的地方》中唱道:“我愿做一只小羊,依偎在她身旁,我愿她拿着细细的长鞭,轻轻地打在我身上。”歌词一旦写下来,细细分析,很有点性受虐狂的倾向。但是此歌是中国流行歌中的不朽名曲,没有歌众觉得此歌词性倾向怪异。
歌词可以容忍过分夸张。《小薇》一歌,“我”向这个小女孩提出允诺,“我要带你飞到天上去,看那星星多美丽,摘下一颗亲手送给你。”听起来花言巧语,大言不惭。但是歌词几乎要求这样的“夸大其词”,而诗中(除了浪漫主义诗),多半要求克制陈述(understatement),以弱衬强,以敛衬放。
同样的效果,也出现在一些性爱内容的歌中,一般说,歌词虽然充满欲望,却很少直接写性,因为歌唱有公开性,是“我对你”的公开诉求,不宜过于暴露。民歌《十八摸》,其接受者是山野村民,则另当别论。即便性内容偶然出现在歌词中,也是隐约而且褒义化的。
比如许巍的《在别处》,“就在我进入的瞬间,我真想死在你怀里。我看到我另一个身体,漂向另一个地方”。形而下的行为,忽然转向形而上的思考,使“性爱”因为理性而变得“崇高”。
再如,刀郎的《冲动的惩罚》“如果说没有闻到残留手中你的香水, 我绝对不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就想着你的美,闻着你的香味, 在冰与火的情欲中挣扎徘徊”。赤裸裸的欲望,却因为反复歌吟的“冲动的惩罚”这个主题,而被歌众认同。
谭咏麟演唱的《披着羊皮的狼》,用“狼”和“羊”来类比恋人的情感,有些令人惊粟,但是,歌词尽现“狼”的温柔和执着,加上歌众“褒义倾斜”的心理机制,让歌变得容易接受。“梦中惊醒,我只是想轻轻地吻吻你,你别担心,我知道想要和你在一起,并不容易,我们来自不同的天和地,你总是感觉和我一起,是漫无边际阴冷的恐惧。我真的好爱你,我愿意改变自己。”
钱钟书先生在《谈艺录补订》中谈论诗的比喻时,提出了“同喻异边”这个现象。也就是同一个比喻,可以比作多种意义,可以在褒贬中自由摇摆。他在书中举了种种“同喻异边”的例子。 比如“蜗牛”,古希腊诗人称蜗牛为“戴屋者”,英国古小说将埃及妇女“足不出户”比作“蜗牛顶屋,不须臾离”,法、意诗人则用蜗牛讥讽比喻“墨守之自了汉”和“恋家鬼”,中国古时将蜗牛戴屋而行,看作是“曲谨庸懦之象”,如清陆世仪《五虫吟和陆鸿逵》之四《蜗以牛名》云:“引重原从利物称,如君只足戴家行”(《桴亭诗集》),“戴家”即蜗牛。英国17世纪玄学诗派的宗祖约翰唐,称颂“蜗牛戴壳之无往而不自适”。正如钱钟书所归纳,“蜗牛”这个比喻多边,可褒、可贬、也有无所谓褒贬的。
但是在歌词中,绝大部分形象比喻是单边的。比如这首校园歌曲《蜗牛与黄鹂鸟》,“蜗牛”谦卑的形象却以一种可爱的姿态出现:“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阿嫩阿嫩绿地刚发芽,/蜗牛背著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阿树阿上两只黄鹂鸟,/阿嘻阿嘻哈哈在笑它,/葡萄成熟还早地很哪,/现在上来干什么?/阿黄阿黄鹂儿不要笑,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
周杰伦演唱的《蜗牛》众所周知。“该不该搁下重重的壳,/寻找到底哪里有蓝天。/随着轻轻的风轻轻的飘,/历经的伤都不感觉疼。/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等待阳光静静看着它的脸。/小小的天有大大的梦想,/重重的壳挂着轻轻的仰望。”此歌中“蜗牛”的形象,写出了青少年努力向上,敢于梦想的心理特征。
我们从上面列举的例子可以看到,歌众对歌词的理解,朝“褒义倾斜”,使歌词的“同喻异边”变成了单边。此中的原因其实并不复杂,因为歌的“意动”目的,是正向的,是请求接受者朝歌者所希望的方向作反应,因此,“褒义倾斜”,正面理解,成为歌阐释的特殊要求。
结构期待不同:完整性外在
每一种文本,因为门类的文化条件性,规定了“注意类型”(type of attention),观众不会用一张白纸的头脑面对一种文本,而是带着一定的有选择的期待。
针对诗的阅读,美国文论家乔纳森·卡勒在《结构诗学》一书中,提出读者对诗的四种期待。即节奏期待(expectation of rhythm)、非指称化期待(expectation of non-referentiality)、整体化期待(expectation of totality)以及意义期待(expectation of meaning)⑤。这些期待是读者受过多年的读诗训练与教养取得的,是文化的产物。
歌词与诗,原本一家,几乎完全分享这几种期待。只是歌词把这些期待推得更远。例如歌词强化“节奏期待”,以致于在无节奏或节奏过乱的地方,可以安排出节奏。例如毛主席语录,本是无节奏安排的散文,一旦成为歌词,就出现了节奏,无节奏处也会按上节奏。
再例如“非指称期待”,上面谈到“褒义倾斜”时,已经指出歌词把描述的情景理想化、乌托邦化,将“非指称性”更推进一步,更“不能当真”:不太美的也要美,不太雅的也要雅。这也应了中国的“歌咏言”的说法——借助歌唱,歌词美化了自身。关于“意义期待”,无意义的词句也被读出意义来,即使所谓姿势语,《诗经》中大量的叠字,元曲中大量的衬字,都是佳例。
在以上三种期待上,可以说,歌词与诗共享,只是在程度上有区分,歌词的期待程度更深。但是在结构的“整体期待”上,两者存在着巨大的差别。
诗的结构的整体性,可以是外在的(例如律诗的八句,绝句的四句等),但更多是整体期待赋予的。诗可长达千行,也可短则一行,只要被“标定”为一首诗(有标题,分行排列等标记),它就是完整的一首诗,而且迫使读者把它当作完整的诗来接受。例如,顾城的《一代人》,只有两行:“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而北岛的诗《生活》,只有一个字“网”。
但是歌词不同,通常不会“以非整体求整体”。歌词需要配乐,受音乐曲式限制,因此歌词结构失去了任意切断割出的自由度。当然,这样的说法是相对的,很多歌词,是从长诗中切出一个片段,例如马勒的合唱交响乐《大地之歌》中的某些歌,就切开了唐诗,或拼接二首唐诗,乐曲的完整性给予歌词以完整性,但是也限制了歌词充分利用整体期待。
偶然,也有歌词很短,此时往往需要一定次数的重复,例如毛主席语录歌“下定决心”,只有十六个字,只能用重复四乐句的办法赋予完整性。再例如《生日歌》,只有一句歌词“祝你生日快乐”,用乐句展开重复四次,完成此歌,又如爱尔兰歌手Sinead O’Connor的歌“Thank you for hearing”重复四遍。
因此,歌词结构的整体不能靠接受期待来完成,它的结构的完整性基本上是曲调赋予的本身,这与诗很不同。
深入无意识之途不同:声音下潜
歌词与诗的第四点区别,比较复杂。潜意识问题与精神分析有一定的关系,但不一定要从这个特殊理论来理解。
歌词与诗都有深入到无意识的渴望。无意识是潜藏欲望隐没的海洋,在俄狄浦斯情结化解后,欲望本身被压制到意识之下。艺术,各种艺术,都试图企及这个充满能量的巨大库藏,只是下潜的方式不同。
歌词和诗的区别,也在于潜入无意识的途径不同。歌词与诗都由语言构成,语言有三个层面:语音、书面文字、语意。诗因为主要供阅读,所以书面文字就显现相当重要,只要看诗的节奏如何受书写和印刷排列(分行,标点)的影响,就可以明白。本书在讨论节奏构成时会提到这点。歌词的接受主要靠听觉,靠口口相传,读谱看词的人毕竟比较少,歌发送到受众,主要靠语音,语音对歌词至关重要。
这里就出现了歌词与诗的不同,很多研究者写到歌词靠“音乐性”,意思是诗并不那么强调音韵,也就是不太讲究“音乐性”。但这不是歌词与诗的基本分野,两者的区别也不如想象的那么严格。
无意识是否由语言组成,至今依然是一个有争议的命题。弗洛伊德认为无意识是非语言的,一旦表述为语言,就肯定已经上升到意识,而拉康认为无意识也是“用语言方式构成的”,是“被格式化为语言”,但即使是拉康,也没有仔细辨别文字与语音的区别。语音是人类语言发展中最早的层次,远在文字出现之前,有音无形的词汇就已经出现,因此,语言的语音层面比文字层面更接近原始思维,应当没有争议。
当一首歌开始在大众中流传,歌众的每个成员开始传唱,或独自哼唱,此时歌就越来越脱离意识领域,开始向无意识靠近。而当一个人觉得某一首歌“绕梁三日”、“余音袅潦”、“不绝如缕”时,歌的下潜就越来越加速。当一个人在做别的事、想别的事同时,不由自主地哼出一首歌来,他实际上在做出弗洛伊德所谓的“口误”,揭露潜意识痕迹,那时,我们可以说,这首歌给此人的印象刻骨铭心,进入了无意识。
诗,尤其是文字的诗,很难达到这样的层次。背诵吟咏的诗,靠语音的魅力,有时会取得这样的效果,但在现代社会中,诗已经高度书面化,这种显露无意识痕迹的功能已经让位于歌。
文学理论家常常讨论诗人如何试图接近无意识,诗人为这个目的而作的歌众实验,例如达达主义的“自动化写作”,其它实验诗人用突兀意象,跳跃语词,复杂象征等方法,取消诗的语意面,让诗回归语言的“无意义”状态。这样的做法,与歌词语言风格正相反,这些诗充其量是诗人在模仿无意识,模仿“前俄狄浦斯”的类语言品质。
歌的声音“下潜”能力,不仅因为“平浅非智性”,不仅因为“歌出”。还有一个更根本的原因:歌词总是表现欲望。欢乐的歌,表达欲望获得的喜悦;悲伤的歌,表达欲望无法达成的忧伤。广义上,歌都是“欲望之情歌”。即使歌词描述的是劳动的快乐,战斗的激情,歌词的基本动力,依然是欲望。情歌源自于求偶的本能。自古以来,它就是大部分歌词的主题。而无意识本身是欲望的,是被文明、被语言压制住的欲望。这个欲望的能量,用无法表达的方式驱动我们每个人,也驱动整个社会。这种驱动有所谓“正常”的文明的表达,即人的社会活动,但也有偶然的“出格“的表达或发泄,歌可以成为这样一种潜意识动力的出口。
比如孙悦演唱的《魅力无限》,歌词通过音乐的处理,重复几个“要”,几个“放”,这种将欲望演绎成姿势语的情感效果非常典型。
除了上面已经说过的不由自主的哼唱,我们还可以从摇滚乐演唱现场听众如催眠般的狂热呼应,从迪吧中人们忘我的如痴如醉,看到欲望的流溢。
歌词本质上是欲望的,因此,歌词比诗更容易潜入无意识,这点可能还没有被研究者充分关注。例如,文学史家看到宋词中的豪放派和婉约派的区别:豪放派作品不可歌或不宜歌,婉约派则可歌性强得多,他们一般都是从语言主题上分析。词是供歌女演唱的,而歌女不适合唱豪放派词。因此,哪怕大儒重臣如范仲淹、欧阳修作词时,也免不了柔语艳词。这问题其实可以进一步探问:婉约派写的大多是男女之欲,哪怕写羁客愁苦之类,也与欲望直接联系,借用男女之情的意象。这就说明,可歌之词,总有向欲望之海下潜的趋向。而不可歌、不宜歌的诗,这个趋向相对较弱。现代歌把这一点,更为凸显。歌词与诗的第四点差别,不只是语言的“音乐性”这个篮子就能提走的。而藉欲望下潜无意识,可能是歌词与诗最根本的区别。
以上所谈论的四点,并不能穷尽歌词与诗的区别,这个诗学的老问题极为复杂,当然不可能如此做结论,我只是尝试从新的角度——符号主导,阐释语境,结构期待,无意识关联——找出歌词与诗的几个可能的区分点,即主体上场、褒义倾斜、完整性外在、语音下潜。而这四个特征,正好沿着歌流传的方向展开,从发送者传达到接受者,最后接受者身上产生效果,歌的整个流传过程都充满了自身的特质。
①而现代诗人中情况却很不相同,经常会故意纳入三种人称的复杂关系。例如当代诗人柏桦的诗《表达》:“我知道这种情绪很难表达/ 比如夜,为什么在这里降临?/ 我和她为什么在这时相爱?/ 你为什么在这时死去?”
② 雅克布森《语言学和诗学》,赵毅衡编《符号学文学论文集》,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4年,第181页。
③托多罗夫《诗学》,赵毅衡编《符号学文学论文集》,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4年,第196页。
④雅克布森《语言学和诗学》,赵毅衡编《符号学文学论文集》,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4年,第177页。
⑤ Jonathan Culler Structuralist Poetis-----Strcturalism, Linguistics and the Study of Literature,1976,P.129.
原文刊登于《歌词学》,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年版,有增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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