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往自由却又总是不自由故事我太向往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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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父母的爱是夏日里的清泉，能滋润孩子的心房，可他们给予我的爱却像是冬日里湿透了的棉袄，穿着沉，脱了冷！

高二的时候文理分科，我进入到一个新的班集体，开学第一天，满屋子的人叽叽喳喳，像赶大集一样热闹。唯独最后一排孤零零坐了一个男生，文文静静的，好像一副画定格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我能注意到他，不仅仅是因为他安静地另类，还因为他做什么事情都不慌不忙，哪怕上课铃响了，他还是会慢悠悠地走进教室，淡定的出奇。

他没有朋友，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也不是个好学生，上课迟到，成绩靠后，没有人愿意靠近他，他也从不主动靠近任何人。

有天课间，我收作业的时候，正好走到他的座位边上，他就静静地坐在那发呆，我在他旁边坐下来，微笑着拍了拍他：“嗨，想什么呢？”他转头看了看我，礼貌地回了个微笑没说话，又转过头去。“你一直这么淡定的吗？那我以后就叫你淡定哥吧！嗯？淡定哥？”我腆着脸笑嘻嘻地对他说。他还是没说话，只是朝我笑了笑，我就当他默许了，以后每次见到，很远我就会喊他淡定哥，他也都是一贯地笑笑不说话。

一天晚上，大家正在自习，教室里安静地能听见后排同学的呼噜声，班主任从后门进来，径直走到他面前，拿起了他正在看的书，那本书有3指厚，A4纸那么大，封皮上写着“坏蛋是怎样练成的”。突然“梆”的一声，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嘚瑟，停下手里的笔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他抱着头，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但是从他紧紧咬住的牙齿可以看出来，这一下暴击，真的很痛，他缓缓地站起来，在班主任的厉声喝斥下，安静地站到了门口，没哭，也没说话。

下课后，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随意翻弄着桌子上的课本。“老班真是太狠了，这个书那么重，就直接砸头上，真是歹毒！”我又凑到他边上，替他打抱不平。“我自找的。”他第一次跟我说话了，做了半年的同学，除了上课老师提问，他几乎不说一句话，刚刚，他竟然回应了我！

我有些惊喜，顺势继续跟他说：“很疼吧，要不要我们去医务室看看？”他摸了摸被砸过的脑袋，“不用了，谢谢你。”

从那之后，我只要有空就会凑到他旁边去跟他聊天，他跟我的互动也渐渐多起来，而且因为每次我总是笑呵呵的，他就给我也取了个外号叫“呵呵姐”。

不久之后的一个周日，返校的晚上，他回来得很晚，又被班主任训斥了，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闷闷不乐。我照旧在课间的时候，坐在了他旁边，跟他唠嗑，但是不知道，不管我说什么，他的情绪始终很低沉。

下晚自习的时候，我走过他的座位旁边，他叫住我，示意我坐下：“谢谢你今天一直逗我开心，但是我没法开心起来。我有个故事讲给你听，你愿意吗？”我捣蒜似的点头，瞪着好奇的眼睛巴巴地望着他。“我小的时候其实也是很活泼开朗的，像你一样，每天开开心心，但是我有一个好面子，爱攀比的妈妈。”说到妈妈的时候，我听见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觉得我作为他们的儿子，就应该比别人的孩子都好，都优秀。小学的时候，我和我爸妈生意上朋友家的孩子在同一个班，我俩的英语成绩一直不相上下，但是我妈觉得我应该比他强，怎么能一样呢？于是她给我报了很多英语的辅导班，还请了外教一对一辅导。可是！”他呵呵一笑，摇了摇头继续说。

“可是，我还是没有考过他，甚至还因此对学习产生了厌倦，说出了我不喜欢学英语这样的话。我妈气得咬牙切齿，一巴掌掴在我的右脸上，当时，我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耳朵非常痛。后来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耳膜穿孔。我妈一巴掌把我的耳膜打穿孔了！”他用一种无奈的笑来掩饰这段经历背后的悲伤，“从那开始我变得不爱跟任何人说话，尤其是我妈。”

我摸摸他的后背，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他。“在认识你之前，我的世界充斥着抑郁，烦躁和无聊，我把自己当作一只蚕，给自己束起了厚厚的茧，隔绝他人，也保护自己。这么多年，没有人在意这个蚕茧，但是有一天，你注意到了，你每天在他边上跟他讲话，逗他开心，给他温暖。”

“对不起，我今天没有好好回应你，因为这次回家，我爸说，如果我的成绩继续倒数，那这学期结束，我就必须出国念书。他这是要将我再次抛入那寒冷和孤独中，可我却无能为力，我不想出国，也舍不得，舍不得...”他看着我，又很快低下头去，揉了揉眼睛。我知道他没说出口的那个字，是“你”。

听他说完这些，我明白，是他父母那份望子成龙的心，和恨铁不成钢的劲，将他的世界压得透不过气，但是归根到底也只是希望他成才而已。

“淡定哥，你不是无能为力，你有机会留下来的。”他抬头看着我，眼睛里的泪花一闪一闪的。“你爸爸不是因为你成绩一直不够好才要让你出国吗？那如果你的成绩变好了，不就不用出国了？”他朝我微笑了一下，站起来拉着我：“走吧，一会儿宿舍要熄灯了。”

几天后，他告诉我，如果今年的期末考试能进去全班前十名，就可以考虑让他继续留在国内发展。显然，他对这个条件没有抱很大的期望，一来对于成绩倒数的他来说，半个学期都不到的时间要考到60多人里的班级前10，这个挑战可以说是相当大的；二来我从他的话里话外都听得出，即使他完成了这个目标，也不见得能够留下，他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但是即便如此，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

在我的鼓励下，他开始比任何人都用功地学习，课间我再去找他的时候，也都是在给他讲解他不懂的题型。他很聪明，总是讲到一半就明白了，可是他不会打断我，而是歪着脑袋盯着我看，偷偷地笑着。

很多时候我即使发现了，也会慢慢把题讲完，再给他一个脑瓜嘣，但是有的时候我也会停下来转过头看着他，就那样盯着不说话，互相看着，看到他不好意思。

几个月之后，期末考试结束了，回来取成绩那天，他爸开车送他过来，看起来像是跟来给他收拾行李的。

平时走路不急不慢的他，几乎是飞到教室里的，拿起桌子上的成绩单，11名，确切地说是并列第10名，但是排名时作为并列名次就排到了11。他把成绩单递给他爸，解释自己其实是第10名，完成了之前的条件。但是他爸却说，排名写的是11就是11，不管是不是并列的，说完就叫他去收拾行李，要去给他办理离校手续了。

愤怒的他当着我和他爸爸的面把成绩单撕了个稀巴烂，然后扬了出去。他看向我，好像在说，你看见了吧，我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然后，扭头走了出去。

我跟在他爸爸的身后，头脑混乱，不知道是该问为什么，还是该劝他理解一下自己的儿子。“谢谢你，我儿子比以前开朗了很多，这次的成绩突飞猛进，也多亏你帮助他。他一直都很听我们的话，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总是做不好，也不好好做。这次他不听我的安排，想要留下，应该是因为你了，但是我希望你能理解，以他现在的水平在国内继续发展，想要变得优秀很难，所以，我要让他出去见见世面。”

“可是他想留下，他很聪明，也很努力了，他会变好的。”我着急地跟他爸爸解释，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学校门口。

他爸回头看向我：“谢谢你孩子，你们以后也可以常联系。”

他站在校门口，看着我们出来，就钻进了车里，没有跟我告别。我静静地望着车子开走，望着他突然扒在窗户上看向后面，望着他愤怒地砸着车门。

到底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一晃8年，我们没有再联系过，一个周末的清晨我突然收到了他的信息“你还好吗？我在新西兰的牧场里看到了最美的夕阳，只想和你分享。”

“我很好，很乐意陪你一起看这最美的夕阳。”我回复他说。

“很抱歉这么多年没有跟你联系，你知道我不善言辞，这些年我给你写了许多封信，但是迟迟没有寄给你，因为我不知道你的地址。听说你已经毕业了，我很想你，可我回不去国内，所以...”

“我说了的，我很乐意陪你一起看夕阳。我下周过去，可好啊？”

“嗯。”虽然他只回复我一个字，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这时候，他是很开心的。

第二周，我飞去了新西兰，我们在田间的小道上骑着自行车，有说有笑；我们靠在牧场旁边，看奶牛吃草；我们坐在草地上看夕阳西下。几天以后，我准备回国，告诉他要好好照顾自己，下次再来看他。他望着我，像八年前一样，没有说话，进机场后，他冲进来，紧紧地抱着我，在我耳边说：“谢谢你。”

我只当是他感谢我大老远跑来陪他玩，然后就匆匆上了飞机。

2周后，我收到一个国外寄来的包裹，是他寄给我的。打开后，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棒棒糖和厚厚的一沓信。

拆开最上面的一封，他说：“嗨，呵呵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已经不在了。”我吓了一跳，什么是不在了，我慌忙地找来手机翻找着通讯录，颤抖地拨打了他的电话，“嘟嘟...”“嘟嘟...”没人接，一直没人接，我吓坏了，到处去找他家的地址，找人打听他爸爸的电话，我找不到，除了他的微信和一个打不通的电话，我什么消息都没有。

我哭着，一遍遍打那个电话，希望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我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你不是好好的吗？我们才一起开心地玩过，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你说那个谢谢是什么意思！”我害怕，害怕他是真的想不开。我连夜坐上去新西兰的飞机，赶到的时候，房东告诉我他走了，吃了安眠药，因为是镇上，没有来得及送去大医院，上周他的家人从国内过去把他接回了家。

我瘫坐在地上，望着两周前我们还一起遛弯的小路，哭得很大声。

回家以后，我看着屋里的包裹，着急忙慌地翻开了他寄给我的信。

“谢谢你陪我度过生命最后的一周，我很开心，很抱歉我没有告诉你真相，因为我不敢当面跟你讲。但是从始至终你都在给我温暖，我对这个世界唯一的留恋就是你。但是我没法回报你了，出国后的8年，我每天都很煎熬，周围充斥着孤单和压抑，我想跟你讲我的遭遇，想听你的安慰，可是我又把这些烦恼传给你。所以我就给你写信，我写了好多好多信，每写一封我就会附上一根棒棒糖，因为这生活虽苦，但你永远都是甜的。”

我不能理解，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明明我们两周之前还一起开心地笑过，现在却已经是天人永隔。

我打开那一封封泛黄的信，从他离开的第一年读起来。

“嗨，呵呵姐，还好吗？我已经在美国了，洛杉矶，现在寄宿在一对教师夫妇家里，他们对我很好，但是他们没有孩子，只有一只可爱的大金毛，我喜欢这只大金毛，她很可爱。”信封里还有一张他和金毛的合照，还是那标准的微笑。

“嗨，呵呵姐，最近好吗？我在很努力地学习英语，虽然我很少讲话，但是有时候语言不通，想买点吃的都很麻烦。我认识了几个外国的朋友，他们也很好，经常带我出去转转。”

认识了新朋友，这不是很好吗？

“嗨，呵呵姐，还好吗？我最近跟寄宿家的教师夫妇相处得不是很愉快，他们有时候看不惯我，可是我又不想跟他们解释什么，见了面都尴尬一些，我想搬出去住，可是我没有足够的钱，只好先在这了。”

“新年好吖，呵呵姐，今天是中国的春节，我们来唐人街过年了，外头热闹得很，花灯也很好看，要是我们能一起看这花灯那该多好吖。”

“我今天跟寄宿家的教师夫妇吵了一架，我跑出来了，在街边坐了一下午，没有人过来安慰我，也没有人听我倾诉。为什么吵架？因为申请大学的时候，他们希望我留在洛杉矶，在他们身边，可是我早就想搬出去了，所以我申请了加州大学，和他们闹掰了。我要离开，可是，我有点舍不得金毛。”

“嗨，呵呵姐，我读大学了，自己来了加州，在外面租了房子。我认识了新朋友，几个广州那边的小伙子，他们每天都叫我开车载他们去酒吧，夜店，我不喜欢，把他们得罪了，他们扎了我车胎，我和他们打了一架，哈哈，真爽，你可不知道我打人的时候多厉害，一拳就他打趴下了，就是自己也挨了一拳，脸肿了，摸摸还有点疼。”

这个憨憨，都在外面认识了些什么人啊，还学会打架了，我一边看，一边哭着，哭着哭着，就笑了。

“嗨，还好吗？今天可不是个好日子，街上的人都是一对一对的，路边很多卖花的小姑娘，年轻的小伙子买了送给身边的姑娘，小姑娘害羞地躲进小伙子的怀里。我也买了一朵，就拿在手里，紧紧地握着，握了一个晚上，我会把它做成标本，放进信封里，随这封信，让他去到你那里。”

“今天下雨了，美国的雨季是足够让人兴奋的，学校里头一些学生竟然在校园里裸奔，就那样在大雨中狂奔，呐喊。我也很兴奋，我冲进雨里随他们一起狂奔。你不会以为我也脱光了吧？哈哈，那怎么会？”

“嗨，呵呵姐，还记得我前几天在雨里的狂奔吗？没错，就是那场狂奔让我感冒了，我待在家里，没日没夜地睡觉，很难受，家里就我一个人，我想，要是我就这么死了，或许被发现得是一周后尸体臭了的时候吧。”

“时间过的真快啊，眨眼间我已经大学毕业了。美国这里真的太糟糕了，到处充满喧嚣，为了找个宁静的地方生活，我来新西兰读研究生了。新西兰真的好美好美，我卖掉了我美国的小汽车，买了一辆自行车，在新西兰的田间小路上骑行。随处可见的农场，一片碧绿，还有可爱的奶牛，羊群，我感觉我的心在这里沉甸和融化，我好爱这里。”

“呵呵姐，好久没有给你写信了，我都开始工作了呢！我没有像之前跟你讲的那样，没有成为一个政治家，也没有做兽医，而是进了一家幼儿园做老师，每天跟小孩子们在一起，他们的眼神里都是真诚，他们的世界天真烂漫，我喜欢和小孩子们一起玩耍。”

“嗨，你最近还好吗？我的父母这几天来过了，他们叫我回去继承家里的产业。可是我知道我喜欢的是这里，是可爱的孩子和奔跑的牛羊。我拒绝了他们，但是爸爸打了我。他说送我出来就是叫我学了本事回去把家族企业发展好。他骂我自私，甚至断了我的经济来源，妈妈更是以死相逼，哎，我该怎么办？”

“呵呵姐，我好想你，我好想跟你一起看一看我喜欢着的这片土地，或许这是我最后一个心愿。”

......

看完他所有的信件，我愤怒却又心疼，若不是当初他妈妈的一巴掌，给他的同年留下了如此严重的阴影，让他变得抑郁。若是他爸爸不这样独断专行，强行将他送出国，让他更加疏远了家庭，他肯定像普通人一样快乐的吧。可如今他分明已经成年，已经可以独立生存，父母却还想掌控他，支配他，完全不在乎他的想法。

还记得曾经读过纪伯伦的诗，诗里这样写道：

你的儿女，其实不是你的儿女。

他们是生命对于自身渴望而诞生的孩子。

他们借助你来到这个世界，却非因你而来，

他们在你身旁，却并不属于你。

你可以给予他们的是你的爱，

却不是你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