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过的鸟,你能记得几只树冠里的麻雀,我来为大家科普一下关于飞向千年的鸟?以下内容希望对你有帮助!

飞向千年的鸟(飞过的鸟你能记得几只)

飞向千年的鸟

飞过的鸟,你能记得几只

树冠里的麻雀

奶奶讲过奇人在树顶上行走如飞的故事,我们也做过爬树摘果子和捉迷藏的事情,然而我还没有偷看过一只麻雀躲在树冠里的情景。

麻雀太小,躲进树冠如同给树木增加一片树叶,不方便观察;麻雀又是我们最熟悉的小鸟,常常熟视无睹,它躲进树冠就像一滴水消失在湖泊中间,更难引起我持续的关注。

我家的旧房子推倒后盖起新房子,我登上二楼,帷幕墙安装着大块的、蓝色的玻璃,透过玻璃看见那一株触手可及的香樟树,圆形的又冒着尖儿的树冠,树顶的树叶怎么有些奇怪:上半部透着亮黄,下半部是春绿色。这难道是一株活泼精怪的香樟树,树叶们都商量着,偏偏要生长得与众不同?

正在这时,一个小东西“扑棱”一声钻进我眼前的香樟树里,树冠外边的树叶荡漾一下,很快恢复了平静。

我靠近崭新的玻璃,尽量不弄出任何动静,好奇心让我的目光专注起来。

香樟树树冠内部布满阴影和光斑,仿佛一个多层镂空的大鸟笼。当看清那身麻色的小衣衫,顶在头上、裹得紧紧的栗色小头巾,我知道这个小东西是一只再寻常不过的麻雀,但此刻我的心情有些兴奋:只要我足够安静,这只麻雀就不会想到我在正对面的位置,近距离地偷窥它,它在树冠里待多久,我就能观察多久。现在,我很想知道它躲进树冠究竟会干些什么,它会跟平时见到的麻雀不一样吗?

我偷看了一会儿,终于知道麻雀无论在哪里,都不会安静下来,这跟一个多动的孩子相似。

此时,四周寂然无声,香樟树树叶一动也不动,一只麻雀钻进树冠,外边足够安定,里面足够安适,它原本应该阖门静居,独自好好地歇息一阵,但是麻雀生性机灵活泼,小小的身体里充满着无限活力,根本不用上发条,只见它从下边的树枝一级一级地跳上更高处的树枝,再一级接一级地蹦下来,遇到细小的树枝,它也不在乎,照样踩上去,随着树枝一起轻微地晃动,似乎觉得这更有趣更好玩。麻雀的鸟爪纤细却灵巧,抓握树枝时也轻快有力,不管它怎么蹦跳,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一会儿跳高跳远,一会儿钻缝儿钻圈儿,都没有出现丝毫闪失。玩这种游戏它实在熟练自如,也许希望遇到一个磕绊、一点危险,可惜学到身上的本领不像衣服那样可以脱下来,出众的树上杂耍技艺每一次都使它无惊无险,既没有触碰到一片树叶,也没有抓空过一根树枝,简直闭上眼睛也能表演。我看得心服口服,却不能出声喝彩。它不时地穿过阴影,冲散光斑,淡藤黄色的鸟爪让我猜想它还很年轻,不是一只老麻雀。

即使麻雀静静地站立在一根树枝上,它圆溜溜、黑豆豆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却总要扭扭脖子抬抬头,扇了扇翅膀,又抬了抬爪子,仍旧没有刮进一丝风,香樟树树冠里也没有可食的虫子,伙伴们也不过来跟它嬉戏一会儿,周围的世界沉寂得有些异常……除了眼睛,我也一动不动,对眼前的这只麻雀越来越熟悉,看到它圆锥状的短喙心里喜欢,看到它白色的脸颊也心里喜欢,看到它像一团棕黑色的毛线团在树冠里弹来弹去,心里更是喜欢。此刻,只要它告诉我它的名字,我就能够永远记住它,在露天的麻雀群里认出它,我还从来没有这么长久地单独观察过一只麻雀。它真的不习惯过于隐蔽安静的生活,也不想在树冠里玩“跳房子”的游戏了,于是用粗壮的鸟喙啄了啄脸颊旁的一片樟树叶,有些无聊,也有些生气,因为上面连一滴露水也没有。它隔着樟树叶,望了望我这边的玻璃,我心里一惊,幸好它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是模模糊糊地叫了一声。

另一只麻雀忽然钻入我眼前的樟树树冠,两个小精灵在树丛间玩闹了起来,叽叽喳喳地喧噪着。我仍旧保持安静,心里却有些激动。它们在这儿玩闹了一阵,然后冲出树冠,好似两小团褐色的影子飞快地消逝在我的视野里。

每一只燕子都是旧相识

燕子是比麻雀更讲究的艺术家,看看它们垒在屋檐下的皿状燕窝就知道这一点。其实燕子也是最有勇气的鸟儿,乡下飞鸟众多,却只有燕子敢把自己的“小家”建在我们的“大家”里面,有的建在屋檐下,有的直接登堂入室,它们的燕窝就垒在堂屋的梁木上,可谓抬头不见低头见(低头见不到燕子,却能够见到燕子屎)。

燕子的勇气来自对房屋主人的信任,也来自它们对自己是益鸟、吉祥鸟的确信和自豪。爸爸说,一只燕子在夏天捕捉的害虫至少在一万只以上。后来又听老师说,一万只不算多,极有可能在十万只以上。相对于燕子的俊俏、活泼和伶俐,它的勤劳、有益和谦逊更让我喜欢和感动。

推倒旧房子,新建的房子既没有前后房坡,也没有木架结构,只有天花板和洁白光滑的墙壁,所有的夹角都是悬崖般的直角。工人师傅们在建新房子时,忘记了给燕子留下垒窝的地方。当燕子乘着春风返回老家时,它们清楚位置和地点都正确,原有的砖瓦房和梁木却荡然无存。它们怅惘地叫着,声音细弱惶急,一会儿飞进一楼的客厅,一会儿又飞出去,在空中无望地盘旋着,不知道在哪里落脚。燕子是春天的使者,看到燕子莅临常使人心头一热,今年我们却没有给它们带来温暖。

“爸爸,我们可不可以把这几只新燕子赶走,让它们到合适的地方垒窝?”我无奈地问爸爸。

爸爸摇了摇头,回答:“它们不是新朋友,而是去年的旧相识。燕子认得自己的老家,不会乱飞。你爷爷在屋里看到的燕子,我在屋里看到的燕子,你在屋里看到的燕子其实是一家人。”

单薄的外衣,蓝黑色的羽毛,乳白色的腹部总收拾得极干净,头和额头涂着一抹亮色的红,而经典的尾巴常让人想起张开的剪刀……燕子的模样和叫声几乎相同,爸爸怎么会认出去年的燕子?它们没有名字,也叫不出我们的名字。

爸爸的这番话不由让我回想起有一次,我跟一个朋友在水坝上游玩,她忽然指着两只在附近天空飞来飞去的燕子说:“我认得它们!两个星期前我见过它们!”这怎么可能?两只燕子很快停留在电线上,我便对朋友说:“现在你仔细看一看,它们真的是你认识的燕子吗?”朋友笑了起来,认真地说:“我越看越相信,它们就是两个星期前我见过的燕子。”我不再说话,因为我没有这么强的记忆力,不等于别人也没有。见朋友这么欣喜,我的心里却飘荡出淡淡的忧伤。

这么说来,每一只燕子都会是某一个人的旧相识呀,即使你记不得它,它也是。

我对爸爸说:“那么我们帮燕子垒一个窝儿吧。”

爸爸找来粗长的铁钉,我扶稳木梯,看着他攀登上去,在屋檐下的外墙上钉牢铁钉,铺上木条,用绳子缠绕、编织几圈,方才放心地走下来,等候燕子前来垒窝。然而这些旧相识执意要飞入原来的厅堂,甚至尝试在螺旋型节能灯上垒窝,衔来泥和草茎,却由于电灯过于光滑、地方过于狭窄,它们屡屡失败。这里也不够安全,我一次一次地吆喝燕子到外边垒窝,还关起门,敦促它们到我们指定的地方去。可是门刚露出一道缝隙,它们又利箭一般飞进来,嘴里衔着泥和草茎,继续做着无用功。崭新的节能灯变得脏兮兮的,灯光也暗淡了一些,我们并不生气,却为燕子的执念和倔强感到惋惜。

坚持一段时间后,燕子终于选择在室外垒窝筑巢,接下来它们产卵、孵卵、喂养雏鸟,时光漫长,辛劳紧张,但也幸福、愉快和甜蜜,直到它们带着幼燕试飞、到田野上空捕捉害虫,燕子的生活方才平稳和缓下来。我对燕子的挂念也没有刚开始那么强烈了,然而只要有机会,我都要多看老燕子和小燕子一眼,希望自己永远记住它们,当它们在更远的地方飞行时,我也能够指着它们,对朋友说:我也认得它们,它们就是我家的燕子。

黑夜减去山岭、树木和庄稼地,也减去花、鸟和昆虫,只留下每个人的家、家里的灯光和灯光下的大人小孩,以及泥窝里的燕子。我们回家,燕子也回到同一个家,在夜晚很少有比燕子距离人更亲近的动物,连羊、牛和鹅也不曾这么近过。我们说什么话,燕子都知道,我们的碗里飘出什么香味儿,燕子也知道。它们吃得饱饱的,心满意足地待在燕窝里,不时伸出小脑袋,瞅瞅大人们在干什么,孩子们在干什么,也看见老黄狗卧在地上,露出尖利的牙齿,抬起头,表情冷漠地望着它们,它们却一点儿不害怕,甚至故意把燕子屎拉到老黄狗的身上。

这一幕我永远不会忘记,在黑夜里还能够陪伴你的鸟儿,你没有理由不认得它,不记住它。

(孙君飞/文,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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