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晔旻

“财政收入为5.03亿里弗尔,支出为6.29亿里弗尔,赤字为1.26亿里弗尔,应偿付的国债利息为3.18亿里弗尔。”走投无路的路易十六极不情愿地承认:“诸位看到,用其他办法摆脱国家财政危机已经不可能了,接下来只能召开三级会议,与全体国民协商。”

法国宫廷玛丽皇后(法国赤字王后)(1)

《玛丽·安托瓦内特被带往刑场》

用事后诸葛亮的眼光来看,这次会议对国王非常重要。19世纪的法国历史学家米涅分析道:“他(指路易十六)本可以因此而恢复他的权威,并因亲自行使职权而避免酿成一场革命。”1789年5月5日,中断了175年的三级会议在凡尔赛宫如期召开。刚开始,当国王走进会场时,全场热烈鼓掌。路易十六宣布:“我希望像我曾经设想的那样,各个等级意见一致,同我一道促进国家的普遍利益,决不使希望落空。”然而,第三等级早就不满足于纳税最多、权利最少的地位,只要有合适的机遇,它就要将自己的意愿表达出来,重新“改写”社会结构。可是这一要求却被国王和特权等级拒绝,于是他们自行召开国民议会。在革命的导火索已冒烟的关键时刻,路易十六仍未意识到局势的危险,竟悍然封闭了国民议会会场。

革命就此爆发。1789 年7月14日,两万民众攻占了“巴士底狱”。可是,后来人们发现,在这一天的日记里,路易十六居然是这样写的:“14日星期二,无事”,随后国王安然就寝。当利昂库尔公爵不顾卫士的阻拦闯进卧室,搅醒他的美梦,告诉他巴士底狱被攻占的消息时,他惊慌地问:“啊?你给我带来了一个造反的消息?”公爵马上纠正了国王的用词不当:“不!陛下,这是一场革命!”

革命的中心,正是法兰西王国的心脏。自中世纪起,巴黎似乎已是王国内最大、手艺最巧的城市。随着近代行政事务全部集中到巴黎,工业也集中到这里。巴黎越来越成为时尚的典范和仲裁者,成为整个法国权力和艺术的唯一中心,到了1789年,巴黎已经成了法兰西的主人,尽管它还未完全吞噬“遥远的外省”。早在此前几十年,就有人担心,“首都是必要的,但是如果头脑变得过大,身体就会中风而总崩溃⋯⋯”

事实正是如此,波旁王朝对法国数百年的集权统治,在很短时间里就在巴黎发生的革命中土崩瓦解。路易十六很喜欢休谟的《英国史》,他非常清楚,150年前的英国曾经有过“革命”,所以他清楚“革命”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但向来反应迟钝的他对此毫无办法,也不敢抵抗“人民”的意志。这时反倒是玛丽·安托瓦内特坚决不向革命低头。这个向来耽于享乐的女人,终于在此时爆发出惊人的意志力,自始至终捍卫着王权,如法国政治家米拉波所说:“她是凡尔赛当时唯一的男子汉。”

法国宫廷玛丽皇后(法国赤字王后)(2)

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卧室复原场景,位于凡尔赛宫

她不停地在宫里用暗语写信,听取报告,召集大臣们议事,教育子女,并积极策划、联络,准备逃到保王党势力集中的地方去,组织军队反击。然而,一个柔弱女子的抵抗与螳臂当车又有什么区别?1789年10月5日,凡尔赛宫被攻陷,国王一家被软禁。玛丽·安托瓦内特还不死心,打算想办法寻求国际帮助。当然,最有可能帮她的就是自己的娘家奥地利,当时在位的皇帝是她侄子弗朗茨。1792年,奥法之间的战争打响,王后不遗余力地为奥方提供军事情报,希望他们能攻进巴黎,解除法兰西王室面临的危机。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国家是属于国王的,国王代表法律;谁为国家和王权而战,谁就是为正义事业而战;谁反对王权,即使他在捍卫自己的国家,也是暴动者和叛逆者。

可是,法兰西大革命吹响了民族主义的号角。玛丽·安托瓦内特的行径,在新的时代是毫无疑问的叛国行为。这个罪名足够她被轰轰烈烈的大革命送上断头台了。在她之前,1793年1月18日,国民议会已经“宣布路易十六为法国的卖国贼、人类的罪人,立即以革命的名义判处死刑”。三天之后,路易十六被押上了革命广场(后改名协和广场)的断头台。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路易十六当年曾亲自参与了断头台的设计,他命人将铡刀改成三角形,大大提高了断头机的效率。没想到自己最终却成了这部杀人利器的刀下之鬼。

法国宫廷玛丽皇后(法国赤字王后)(3)

《玛丽·安托瓦内特和孩子》

10月,厄运终于降临到王后身上。10月12日,开始了所谓“审判”,诸多的罪名加在了她身上,虽然没有一点证据,结局已经注定。无论玛丽·安托瓦内特在法庭上说什么,结果都一样。由12名巴黎市民组成的陪审团十分清楚,他们的任务不是裁决王后是否有罪,而是要将一个危害国家的女人判处死刑。他们要么送玛丽·安托内特上断头台,要么自己人头落地。10月16日中午,玛丽·安托瓦内特与她的丈夫一样,在断头台上结束了一生。但她保住了王后的最后尊严。就连她的敌人也不能不承认,“我还有一点要说的,这个女人一直到死都表现得很骄横、胆大。”

在日渐激进的法国大革命中,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不久,就没有人想起安托瓦内特了,除了王后的小狗,“有几天四处奔跑,(在监狱里)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嗅,从一张床跳到另一张床,寻找它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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