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亦红亦白,可爱而浪漫。

在古希腊史诗《奥德赛》中,它“犹如孩子一般的早上,玫瑰颜色的晨暮降临”。

在拉丁文中,它与玫瑰“Roseus”同名。

在1918年的《女士家庭周刊》中,它的寓意是“更加坚决和强壮”。

在霍华德·霍克斯执导的美国爱情歌舞喜剧片《绅士爱美人》中,玛丽莲·梦露的一袭粉色长裙,加上边舞边唱《Diamonds Are A Girls Best Friend》,也不知放倒多少粉丝,以致心醉神迷中,更多认同“唯金钱与钻石”最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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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莲·梦露在《绅士爱美人》中载歌载舞

还有便是1957年的奥黛丽·赫本,不顾经纪人反对,毅然接拍电影《甜姐儿》,用另一首《想想粉红》,尽情唱出赫氏“粉色”的另一含义:“Here's our theme.Here's our answer.P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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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姐儿》在日本上映时的海报

反正,“这是我们的主题,这是我们的答案。”粉色,原本多义,率性变异。它可以是少女的率真,既酷且潮;亦可是青春的反叛,直白表达心有千千结。

问题是,疫情当下,不知乍的,鲜嫩嫩的粉色,在西班牙,在阿尔马索拉,竟又变成了一种啜泣,一种呼唤,一种呐喊。

阿尔马索拉是西班牙的东一区小镇,近日连降3日半旗,在莫扎特的《安魂曲》中,哀悼一位35岁普通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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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琳娜所在的社区民众 自发挂出的悼念标语

这位35岁的普通女子名叫卡琳娜。

她和全社区里的每一个西班牙人一样,严格遵从当局的防疫号令,老实呆在家里,却未能逃脱凶残丈夫的疯狂家暴。

当着两个年幼孩子的面,母亲卡琳娜被活活杀害,倒在血泊里。

2020年才过去4个多月,35岁的卡琳娜却已是第十七个被前夫或现任丈夫折磨而死的西班牙女性。

她不是第一个。她会是最后一个么?

在低垂半旗下,凡有良知的阿尔马索拉人,都不能不如此发问。

西班牙加那利群岛平等协会(Canary Islands Institute for Equality)会长基卡·福梅罗(Kika Fumero)曾说,自2020年3月14日,国家进入警戒状态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这对防止新冠病毒是好事,但对那些待在家里,面临暴力威胁的女人和小孩,将会是非常可怕的灾难”。

果不其然,在紧急状态颁布的头两周里,在西班牙,女性求助热线的来电量,竟同期增加18%。

而电子邮件的求助量,则更是一路飙升,足足增加了286%。

至于WhatsApp,一个专门提供心理援助服务的应用程序,在短短的9天内,也是接到了168次咨询。

于是,在西班牙的加那利群岛,一项名叫“Mascarilla-19”(面具-19)的倡议悄然兴起。

倡议的核心内容是:“当一个女子,遭受暴力或者性侵,她可以去最近的药房,对工作人员说,我需要购买‘Mascarilla-19’。

药房的工作人员就会立即记下该名女子的姓名、地址和电话,并向紧急部门报告,警察和执法人员随后就会到场救援。”

什么是“Mascarilla-19”?

“Mascarilla-19”就是一个粉色口罩。“Mascarilla-19”就是一个求救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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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scarilla-19的倡议海报

这个信号也是粉色的么?

这个信号恐怕不那么可爱而浪漫。

至少特内里弗的一名女子,进入药房,用“我需要购买‘Mascarilla-19’”向药房工作人员求援时,她那惊恐眼里无一丝梦感。

她所面临的险情极其现实。

在疫情肆虐下的西班牙,药房是允许市民自由出入、为数不多的公共场所之一。

那个想要狠狠揍她的男人,正在那个允许市民自由出入、为数不多的公共场所外面,磨拳擦掌,虎视眈眈。

她很幸运。她全靠“Mascarilla-19”,没有成为第二个卡琳娜。

同样还是粉色,在印度,标识为基层卫生服务组织ASHA。

在印度语里,ASHA代表着希望。

ASHA共有90万名员工,遍布印度33个州,清一色都是女性,平均年纪在24-45岁之间,受过统一的卫生培训,负责挨家挨户排查住户的健康状况,并整理每个人的健康和出行情况。如遇疑似病例,还要负责监督隔离,并宣讲相关的防疫知识。

除此之外,ASHA的员工还包括节育助产、阻止家暴、照顾传染病患者,以及为弱势群体提供基本药物。

ASHA的员工是联系百姓与政府的健康桥梁,亦是印度疫情的第一道防线。她们身穿粉色纱丽,却被称为“天鹅绒贫民窟”。

所谓“天鹅绒贫民窟”,是指一个行业的从业者中,女性比例越高,该行业的薪资、社会地位和话语权就越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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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HA的员工集会游行抗议所遭受的歧视待遇

正因为印度的卫生行业、教育行业的人力资源分布极不平衡,所以ASHA的员工被当局打入另册,被男性医护人员鄙视为“下等人”。

ASHA的员工发奋工作,收入却低得可怜,而且没有基本的福利和保险。在疫情蔓延的印度,ASHA的员工就连最基本的口罩、手套等防护用品都没有。

她们还要常常被周围的人唤作“病毒”!

ASHA的员工总是在最危险的时候被人想起,却从来不为社会给予最起码的尊重。

于是ASHA的员工忍无可忍,爆发大罢工,让粉色纱丽遍布街头巷尾,衬托出一张张满是哀怨、悲愤、期盼的脸。

女性本该是可爱的。

粉色本该是浪漫的。

还女性以可爱,这是一个文明社会的题中之义。

还浪漫以粉色,这是一个和谐世界的最低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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