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76年,一位姓薛的官员站在庭院里,看着梧桐树,忍不住诗兴大发:“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

但下一句却怎么也接不上,正急得揪胡子时,旁边8岁的闺女脆声答道:“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

薜父听完连声称赞,但一细思,却隐隐感到不安,这迎来送往的,可不是啥好词啊。看着天真聪慧的女儿,他又安慰自己:“有我在,总能保她一世安宁。”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这首诗竟一语成谶,道尽了该女的一生。

这位聪慧的女神童,便是唐代四大女诗人之一的薛涛。

唐朝薛涛简介(官家小姐主动加入贱籍乐伎)(1)

几年后,薛父染疾而亡,薜涛与母亲裴氏相依为命,生活陷入困境。看着伤心的母亲,薜涛决定自力更生,靠自己的本领,找一份工作,赚钱养活母女两人。

几番思量后,薛涛大胆地做了一个选择:加入乐籍,成为一名乐伎。

没想到这一决定,竟让她名垂千古。

科举出身的官员自然文化素质不低,风雅聚会,有红袖添香实在正常。而让他们看得上眼白女子,不仅要有过人的美貌,还得通音律,精诗文,而这正是薛涛的长项。

身在乐坊,使得她与当时许多著名的诗人都有来往,如白居易、张籍、王建、刘禹锡、杜牧等诗坛领袖。

即使在这样一群文采斐然的才子当中,薜涛也时有佳作流出,才女之名传扬开来。

01 一朝得势校书红,悔断难离韦令公

一个人要出头,仅凭才貌是不够的,还得要有些运气。薛涛是幸运的

公元785年,中晚唐名将、中书令韦皋任剑南西川节度使,统领西南。韦皋是一位能诗善文的儒雅武将,他听说薜涛才华出众,一次酒宴上,便让她即席赋诗。

薜涛略作思索,就从容提笔,写下《谒巫山庙》:“朝朝夜夜阳台下,为雨为云楚国亡;惆怅庙前多少柳,春来空斗画眉长。”

唐朝薛涛简介(官家小姐主动加入贱籍乐伎)(2)

一个乐坊的女子,诗中竟含家国之情,这让韦皋惊讶不已,他不禁好奇此女的出身,得知她是官家之后,已心生怜惜。于是破格召进帅府侍宴。

从此韦府凡有宴席,薜涛都随侍在侧。

随着两人交往渐深,韦皋发现薜涛不仅文采斐然,字也写得好,就让她帮着处理些文案工作,果然薜涛做事细致认真,很少出错。

韦皋不由大叹:“你若为男子,必当得我西川府校书郎一职。”竟突发奇想,想奏请朝廷给她任命。

虽然后来并未实现,但韦皋对她的爱惜与看重不假,“女校书”之名也不胫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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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韦皋而言,将一个像薜涛这样才貌双全的弱女子纳入羽翼,如同豢养一只宠物。前提是,这只宠物不会妨害到主人。

蜀地许多官员巴结韦皋无门,就把主意打到薛涛这个红人身上,为了求得引见,频频给她送礼。薛涛不知官司场深浅,又不免有些恃宠生骄,将礼物照单全收。

东西交到韦皋面前,哪知韦皋大怒:“你行事竟如此张扬,我是留不得你了,且去松州思过吧。”

这时她才知道,自己的轻率张扬,犯了对方禁忌。

在被发配到边境松州的路上,她自省其罪,委婉地呈诗向韦皋表明想回成都的意愿。

“闻道边城苦,而今到始知。

却将门下曲,唱与陇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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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送出去后,却没有等来任何回音。她不气馁,又再次写下《罚赴边上韦相公二首》,想要再次以诗情打动韦相公。

是诗不好吗?非也。

色艺双绝的美人韦皋并不缺,他要的是完全的掌控,彻底的低头!

坐在松州寒冷破旧的小屋里,她含泪收起内心的骄傲,写下了悲凉的《十离诗》,正是这首《十离诗》让韦皋召回了她。

“十离”即《犬离主》《笔离手》《马离厩》《鹦鹉离笼》《燕离巢》《珠离掌》《鱼离池》《鹰离鞲》《竹离亭》《镜离台》。

她把自己比作离开主人的犬和笔,离开厩的马,离开池的鱼,离开巢的燕,被主人遗弃的鹦鹉、珍珠、鹰,无人欣赏的竹子,被灰尘蒙蔽的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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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她的才华救了她自己。

更重要的是,她懂得了:女子的生存之道,便是那一个“低头”。

将自己贬落尘埃,扔了那些无用的骄傲,才能求得自己好过。

02看淡世情半归隐,浣花溪畔好安心

回到成都的那年冬天,薜母因病过世,薜涛彻底成了孤身一人。

她深深拜求韦皋:“妾过往狂逸,全耐韦公庇护,不甚感念。今母新逝,心伤不已,欲寻一僻静处悼怀。如蒙主公不弃,随时可召,只愿能以自由之身,慰母亲在天之灵......”

韦皋静静地看着伏在地上倔强的背影,轻叹一声,同意了。

自此,她脱去乐籍,过起半隐居的生活,凡韦府有召,依旧如从前般随侍。她感念韦皋的好,时常对人唱颂他的功德,分寸把握得极好。

闲暇时候,就在浣花溪畔,抚琴、读书,好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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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涛虽然脱籍,但慕名而来的文人达客更多了,她广结良友,增长见闻,开阔眼界,对时局也有了更为准确地洞察。

她的许多诗也是在这时写下的,诗以清丽见长,擅长把身边寻常事物写得曲折动人,如《江亭饯别》《送友人》等。她的朋友圈中有权倾一方的节度使、著名文人、幕府佐僚、贵胄公子和禅师道流,可谓名动一方。

公元805年,韦皋过世。这一年,薛涛37岁。

二十年的相处,于韦皋而言,薜涛或许只是他所豢养的一个宠物。而对薜涛而言,却很复杂,韦皋在她生命里扮演了很多的角色,领导、长辈、朋友,更是依靠......不可否认,韦皋庇护了她,更成就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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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中年,薜涛已不再是从前任人驱使的小姑娘,她是写出传世之作的女诗人,也是宾友众多、见识不凡的大才女。

经过高山低谷的薜涛,多了几分内敛和成熟。

韦皋之后,她又历经袁滋、刘辟、高崇文、武元衡、李德裕等十一任节度使,每任节度使都奉其为座上宾,可谓真正的蜀地一姐。

03一见倾心小元郎,一梦三月独心伤

虽然与韦皋相伴二十载,但两人之间并非爱情,在薜涛心里,仍对爱情持抱希望。

公元809年3月,海棠娇艳,桃若云霞的时候,好友严绶突然来了,他捎来一封信。信是元稹写的,他慕薜涛之名已久,特来相约。

这样的“以文会友”的举动在当时很平常。

元稹是谁?唐代有名的大诗人,与白居易合称“元白”的元稹。能和大诗人一见,何乐而不为?薜涛欣然应约。

“一见元郎误终生”薜涛心动了。元稹的才情外貌和举手投足,皆让她倾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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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互欣赏,爱到浓时,她满怀真情地写下《池上双鸟》,诉说迟来的爱情和幸福。

“双栖绿池上,朝暮共飞还。

更忙将趋日,同心莲叶间。”

双方地位悬殊,元稹是有妇之夫,且小自己9岁,这是“姐弟恋”加“婚外恋”。但薜涛不管不顾,如飞蛾扑火般全身心投入她想象中的爱情。那段时光,是薛涛一生最快活的日子。

然而幸福总是短暂的,同年7月,元稹调离川地,任职洛阳,仅仅三个月,但两人却已难舍难离,元稹承诺会常写信回来,待有时机就接她出蜀地。薜涛但信不疑。

此后一段时间,靠着一封封书信和一首首诗遥寄相思。

薛涛迷上了写诗的信笺。她喜欢写四言和八律,因此将当地造纸的工艺加以改造,用芙蓉皮作料,芙蓉汁染色,制成粉红色的纸张,再裁成精巧窄笺,人称“薛涛笺”,流传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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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涛将对元稹的思念汇聚成了流传千古的名诗《春望词》四首。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

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可惜,元稹是个多情且花心的人,这段邂逅只是一场才子佳人的风花雪月。

薛涛独坐在浣花溪畔,望着清冽的溪水发呆。身后,海棠花落,满地心伤,一夜之间,红颜似乎苍老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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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岁的薜涛,脱下了喜爱的红裙,换上了一袭灰色的道袍。前半生,她为事业努力过,折腰过,也为爱情付出过,燃烧过。

她知足了。

也许,这并不是对爱情失望了,只是人生有些滋味,尝过便好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她无意强求。

这,也许就是一个女诗人的风骨。

04池上孤鸟暮色还,临江独倚吟诗楼

人生垂暮,薛涛离开了浣花溪,移居到碧鸡坊(今成都金丝街附近),筑起了一座吟诗楼,独自度过了最后的时光。与同为唐代四大才女的其他三人相比,她算是个例外,活到了六十多岁,寿终正寝。

时光荏苒,当年的小楼早已不再,后人为她另筑望江之楼,以示悼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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薜涛一生,几次失去依怙,却始终心存希望,热爱生活。

她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更是聪明的。

她聪明地将自己的一手烂牌打成好牌,为自己挣得千古才女之名。

她是孤单的,却并不孤独。

她将生命里的一切都化成了纸上的字,笔下的诗。有人间风月相伴,怎会孤独呢?

她的爱情只是短暂地来了一下,但她知道,情如柳絮,南北随风。对得起自己,就好了。

她不强求,亦不后悔。

作者:罗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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