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小时候,应该都听过这样的都市传说:
流行天王迈克尔·杰克逊,因为讨厌自己的黑人血统,便对自己的皮肤进行了漂白,因此他在荧幕上的形象便越来越白。
现在我们知道,这个说法基本上就是造谣,让天王变白的罪魁祸首,其实是遗传性的白癜风。
然而,虽然“杰克逊漂白自己”这个事儿是以讹传讹,但“黑人想要变白”这个事儿却不是空穴来风。
实际上,就在2022年的今天,就在那块3000多万平方公里的非洲大陆上,有无数黑人男女正在想尽办法减淡自己的肤色,正在试图由一个黑人,“脱变”成一个“白人”。
黑人想要把自己漂白,想要改变自己的肤色,听上去这像是一种只有少数人在做的,对于自身种族和基因的反叛。
然而实际上,在非洲,黑人美白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成了一项庞大的,每年都能创造数十亿收益的产业。
2019年,BRIGHT中有一篇文章中这样写道:“在尼日利亚,有77%的女性定期使用美白产品,而在塞内加尔和南非,数据则分别为27%和35%。”
并且,比起穷人,非洲的中产阶级似乎对皮肤的“由黑转白”更有兴趣。南非的一篇报道告诉我们,当地城里人对美白的热情,是农村人的十倍。
在肯尼亚,只要一个女性能每个月将300肯尼亚先令(约¥167.5)花在化妆品上,那她便有很大几率会成为皮肤漂白剂的消费者。
于是,在肯尼亚内罗毕的商业区,美白产品被商贩们称为“Mafuta”(斯瓦西里语:油),一股脑地堆上了化妆品的货架;
在牙买加金斯顿市中心的药店,各种各样的皮肤漂白剂被放在了门口最显眼的地方。
在加纳库马西的街头,街边的大牌子上挂着大大的美白广告,而在当地某市场的一项抽样调查中发现,黑人男性美白的需求也在日益增长。
这些漂白剂的使用方式大都以涂抹为主。而卖家并不会说它们会让你的皮肤变白,而是会让你的皮肤“变亮”。
并且,在这些漂白剂的成分介绍里,也统一使用“漂白物质 天然(芦荟、玫瑰或椰子)萃取物”的宣传话术,仿佛这些萃取物可以中和掉漂白物质的刺激性,让变白既方便又安全。
在网上,也确实有不少见证效果的视频,一个黑人在用了一段时间的美白产品后,成了一个“(肤色)较浅的黑人”。
这些老哥老姐撕掉他身上那层已经死掉的黑皮,露出里面明显变浅的新皮。
然而实际上,现阶段这些“非洲亮白化妆品”的核心成分,基本都使用了过量的对苯二酚、胺化汞或是类固醇。
而这些化学物质,对人体的伤害都是巨大的。
它们不仅会在给皮肤褪色的同时损坏它,还会由表及里,损伤使用者的肾脏和神经系统。
所以,在互联网上,与黑人美白成功相应而生的,则是大量黑人被化妆品所摧残的实例。
色素沉积,皮肤溃烂,手脚开裂......
有人的皮肤因受到化学物质的刺激,长出一层厚厚的“鳞片”,还有人则因为过量使用漂白剂,在皮肤上留下了难以消除的疤痕。
更讽刺的是,由于体内所产生的黑色素可以保护皮肤免受阳光的破坏,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皮肤癌在黑人群体中较少发生。
然而,由于过分狂热地追求变白,这层由基因所带来的保护,被漂白剂里的对苯二酚轻易摧毁。BYRDIE报道,现在在西非,罹患皮肤癌的黑人正变得越来越多。
针对这种状况,南非和尼日利亚相继于1975年和1982年发布了禁止汞化妆品上市的法令。而肯尼亚、加纳和冈比亚则多次出台政策和禁令,力图打击美白产品的进口和销售。
而这样做的结果,便是“官方一个劲儿地禁,民间一个劲儿地买”。
正规渠道受限后,非洲的漂白剂黑市开始蓬勃,而这些黑市流通的不正规化妆品,则往往会拥有更强的毒性。
并且,这些涂抹类的美白产品就和染发和打瘦脸针一样,都不是永久性的,一旦停止使用,皮肤便又会变回到最初的黑色。
所以,许多黑人一旦进行过皮肤漂白,便会在心理层面上开始上瘾。
而为了追求更快更有效的漂白,一些黑人已经不满足于涂抹美白的面霜,转而开始探索“吃药美白”和“注射美白”的方法。
于是,这两年,在非洲比较富裕的圈子里,静脉注射谷胱甘肽便成了一种潮流。
据那些非洲的医美机构所说,这种有着抗氧化作用的化学物质,能够迅速改变使用者皮肤的颜色。在尼日利亚,一个有钱的黑人只要花上150000奈拉(约¥2333),进行为期5周的疗程,就可以由黑转白,脱胎换骨,“纠正肤色不均”。
可想而知,这种直接把漂白剂打到身体里的方式,必然伴随着更高的风险——许多注射剂里除了谷胱甘肽,还混杂了其他的东西。用加纳一位皮肤科医师的话来说:“许多客户花费昂贵的医疗费,却根本不知道医师向他们身体里注射了什么。”
更可怕的是,非洲黑人对于皮肤变白的渴望,已经由自身迁移到了下一代的身上。
在尼日利亚,一位27岁的母亲在她两个月大的婴儿身上涂抹混有乳木果油的类固醇膏。她想把孩子变白,而结果则是,孩子的皮肤因受不了化学物质的刺激,长出了一堆大疙瘩。
在加纳,想要让自己和孩子变白的孕妇,吞下了一片片成分为谷胱甘肽的药丸,尽管当局警告这样做会有相当大的概率造成她们腹中的孩子严重畸形,但人们置若罔闻。
而那些最富裕的非洲黑人家庭,有些甚至已经开始了基因层面的美白。他们前往美国的私人诊所,希望能借由基因编辑,来淡化下一代的肤色。
这一系列漂白自我的行为,不由得会让我们产生这样一个疑问:
为啥这些非洲的黑人,就这么不想要他们的黑皮肤呢?
答案其实非常简单:
因为在非洲的很多地方,“白=好”就是一条真理。
《圣经》雅歌1-5中写道:“耶路撒冷的众女子啊,我虽然黑,却是秀美,如同基达的帐篷,好像所罗门的幔子。”
这话放在今天的非洲,恐怕要完全颠倒过来看。
如今,在这片大陆上,肤色的深浅并不是一种个体特质的表达,而是一种阶级和地位的象征——肤色越浅,人越牛逼。
这样的思想,源自一种自上而下的塑造。
最上层的是那些演艺圈的黑人明星,这些种族的佼佼者会用各种方式向你展现“白”与“美”之间的紧密联系。
在非洲,如果一个小孩喜欢美国的黑人大咖,那他就会在互联网的八卦里,听到蕾哈娜使用过谷胱甘肽美白丸的传言,在碧昂丝父亲的采访里,听到他说出类似于“自己女儿皮肤白,所以才在娱乐圈受欢迎”这样的话语。
·Nicki Minaj,变白前后
如果这个小孩喜欢的是本国艺人,那么他们就会在时间的推移中,发现自己所追的明星皮肤越变越白,发现他们甚至开起了美白用品店,并声称“白色意味着纯洁”。
黑人明星审美的最直观的影响,就是那些栖居在Youtube和Instagram上的黑人网红们。
在油管上,你能找到大量分享有关“黑人变白经验”的视频。在这些视频里,黑人女孩们诉说着如何让自己皮肤一点点变淡的方法。
在评论区,谩骂与褒奖并存,有人指责他们背离了自己的种族,也有人为他们“对美的追求”而拍手叫好。
·机翻
而在INS上,你几乎很难找到一款让自拍里的自己变黑的滤镜,所有的Filter都在将皮肤向着“白又亮”的方向调整。
在这样的审美导向下,“变白就是变好”的思想,渗透到了非洲传媒世界的每个角落。
打开电视,广告里放的是“浅色皮肤的人更有抱负,更能代表成功”,刷刷推特,与变白有关的Hashtag(比如#skinwhitening)一个接一个。
尽管自“黑命贵”运动以来,像强生、欧莱雅和香奈儿这样的巨头,已经开始避免使用“白色”和“光明”这样带有“色彩阶级意味”的词汇,但这些强行政治正确所带来的改变,对非洲的影响,只能说是微乎其微。
所以,在牙买加,少男少女依然被名为“白雪公主病”的潮流狂热所感染,想把自己的皮肤漂白;
所以,在加纳的海边社区,白皙的皮肤依然代表着美丽与声望;
所以,在尼日利亚、突尼斯和南非等国家的大学里,黑人男孩们依然认为白皮肤可以更容易地吸引异性;
所以,在肯尼亚的药妆店,化妆品所选的代言模特依然是白皮肤的女孩……
在Closer的一篇采访里,28岁的加纳女孩Akua讲述了她过去的一段经历。
在从加纳来到英国上学后,她发现,学校里的男生只喜欢白人或混血的女孩,只喜欢较浅的肤色,于是,为了迎合,少女们开始购买美白霜。
而这个故事所道出的,便是如今非洲漂白热潮的最根本原因——一种以肤色论优劣的、色彩主义的延续,一种黑人为了迎合西方主流审美而自我选择的异变。
在迈克尔·杰克逊的神曲《Black or White》里有这样一句歌词:
I'm not going to spend my life being a color .
(我这辈子不是为了某种肤色而活。)
它原本应是一句有关未来的预言,但如今却依旧遥不可及,依旧难以应验。
设计/视觉 Ela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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