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走了，饱含着人们的恋恋不舍，在一声长鸣后缓缓驶出站台……”6月19日，K1064列车最后一次从菜园坝火车站发车，正式宣告该火车站的关闭。往后，这座陪伴了重庆人70年的火车站将迎来改造扩建……
一场关于时光的旅行
2022年6月前后，消沉了一段时间的渝中区菜园坝火车站又恢复了几分以往的热闹。拖着行李赶车的旅人，回顾青春再次打卡的铁路退休工作人员，远道而来的铁路爱好者……他们都想赶在这座车站关闭前，再坐一次老山城的绿皮火车，赴一场关于时光的旅行。
6月19日，菜园坝火车站停办客运业务的最后一天，站前广场上打卡留念的旅客络绎不绝。一些得知菜园坝火车站即将停止办理客运业务的铁路部门退休工作人员特意赶来，和一群老同事在车站合影留念，向媒体讲述他们和菜园坝火车站的故事。
今年69岁的陈志芳在32年的职业生涯里，陆续从事过行李员、售票员、客运员、客运值班员等工作，还被评选为“铁道部劳模”。在那个没有网络的年代，车站售票员都戏称自己是“开中药铺子”的。原来，当时的售票员需要把全国铁路示意图和相关线路沿途要经过的车站全部背诵下来，然后在售票过程中人工一张张地给旅客们开代用票、区段票。
“九大茄伏小，石铜黄江古，油金白平朱、茨柏临栏永……”一首首如药名般晦涩难懂的打油诗，将铁路各个车站的首个汉字连接起来，方便记忆的同时，也在售票员们的脑海里留下不可抹去的岁月。如今，得知车站将进行封闭改造扩建，对老车站的情怀和对新车站的期待让他们心情复杂。他们表示，虽然不舍，但时代一直都在发展，车站也要顺应时代变化，期待与它在不久的将来重逢。
当太阳落下地平线，人群变得越发拥挤。为了这最后一次送别，不少人购买了最近一站的车票，缓缓往车站候车厅走去。
19：50，位于车站左侧的售票大厅关闭。经过安检的人们来到2号候车厅，等待K1064列车进站。他们之中，有的习以为常地找地方坐下休息，有的人则东张西望，不时举起手中的相机，拍摄下这珍贵的最后一别。镜头中，色彩偏深的地砖、斑驳的墙面、一排排有些上了年纪的不锈钢椅子，昭示着岁月的流逝。
21：00左右，候车大厅的广播里传来“K1064列车开始检票”的提示。人们陆续刷身份证通过检票闸，顺着指引走出站房，拎着各自的东西从灯光不算明亮的楼梯慢慢来到站台。大多数人开始寻找自己的车厢和座位，一部分人则先是在800多米长的站台上跑前跑后拍摄照片，然后集中在车头位置等待发车。值得一提的是，由于菜园坝火车站紧邻长江、后靠陡坡，是全国为数不多的“尽头式”车站——只有一头通车。因此，为了方便列车掉头，菜园坝火车站修建了43公斤1/6的道岔，能在短距离范围内实现大转向角，让机车快速转向。
“旅客朋友们：欢迎乘坐2022年6月19日由重庆站开往哈尔滨西的K1064次旅客列车。本次列车始发后，重庆站就将停办客运业务了……”站台上，广播重复播放着这句话，离别的伤感在人们心中发酵。21：36，列车车头的橘黄灯光亮起，一声低沉的鸣笛后，列车在轰隆声中缓慢地从菜园坝火车站驶向远方的黑色夜幕。人群中，不知谁最先开口，一声声“再见”此起彼伏，送别着这班列车，也送别着这座运行了70年，25555天的菜园坝火车站……
重庆人的菜园子
多少年来，提起菜园坝，人们的第一反应就是火车站。叫着叫着，似乎也忘记了这座火车站的本名其实是“重庆站”。作为重庆的第一座火车站，新中国的第一条铁路成渝铁路位于重庆的站点，当年为何会建于菜园坝？
老一辈重庆人或许还记得，菜园坝最初真是一个“菜园子”。这里早年就是农田沙坝，居住在此的农民以种菜为生，重庆老城日常所需的新鲜蔬菜都从此地运出，菜园坝也因此得名。同时，由于此地背靠鹅岭山脉，南临长江，早年有大量物资从菜园坝码头进入重庆，这里从此一跃成为商品集散地，并帮助重庆确立了长江上游商品集散、流通中心的地位和作用。或许，这便是火车站选址于此的原因。
20世纪50年代，菜园坝火车站正式通车，车站周边变得更加热闹，重庆长途汽车站，水果、木材等大型批发市场也聚集到这里。渐渐地，宝成、川黔、成昆、内昆、襄渝铁路先后与成渝铁路相连，重庆站的线路越发四通八达。曾几何时，无论是离开重庆远走他乡，还是从五湖四海涌入山城，菜园坝火车站都是人们与重庆的第一面或最后一面。
作为重庆最早的综合交通枢纽，每到春运，车站人山人海，一票难求。据车站售票值班员高晓军回忆，车站最早的售票厅位于几公里外的珊瑚坝，20世纪90年代初才搬到现在的位置。那时，车站一天的旅客发送量最高可达七八万人。春运的时候，排队的长度得以公里计算。直到2006年10月，位于龙头寺的重庆北站建成使用，菜园坝火车站才逐渐没落。
随着时间的更迭，菜园坝火车站周边还陆续诞生了许多人们熟知的建筑设施，它们都和菜园坝火车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重庆解放后的第一条缆车线路——两路口缆车，就是为了方便两路口和菜园坝人员、物资的往来而修建；还有担负铁路运输物资水上运输集散任务的菜园坝码头；20世纪80至90年代，车站旁门庭若市的山城饭店是很多旅客住宿、等候购票乘车的落脚地。显然，菜园坝火车站不仅记录过老山城的繁华，见证着新重庆的发展，还承载着许多重庆人远行和归来的记忆。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2022年6月20日，菜园坝火车站关闭后的第一天，笔者再次来到这里，发现车站入口已经关闭，车站主楼的店铺已经搬空。车站右边的重庆汽车站还在正常运营，周边的小商品批发中心等依旧在营业。不过，在建兴正街上开火锅店的王阿姨表示生意没有以前好，希望车站能尽早改建好。车站旁一个小商铺的店主告诉笔者，目前他们还没有接到搬迁通知。未来的菜园坝火车站将会有怎样的变化，成为了这些店主与笔者共同关心的问题。
早在2018年10月，重庆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就发布了《重庆站综合交通枢纽片区规划方案国际咨询》，面向全球征集菜园坝火车站改造方案，此后也多次传出改造消息。
今年4月，重铁集团年度工作会议上提到，重庆站站房及配套综合交通枢纽项目概念设计方案已完成全球征集，将按照国家发改委、国铁集团和市政府相关批复，围绕打造国家综合性铁路枢纽的目标建设。为尽快形成厦长渝蓉高铁主通道、沿江高铁辅助通道，菜园坝火车站的建设方案将力争在10月底前完成初步设计及审查，12月底前完成初步设计批复。
早前的新闻报道显示，未来，菜园坝火车站出行将汇集“东西南北”。向东，通过渝湘高铁过江隧道与重庆东站贯通；向西，经既有成渝高铁和小梨线与重庆西站、沙坪坝站联通；向北，通过重庆站至重庆北站枢纽联络线、在建枢纽东环线与重庆北站、江北机场贯通；向南，通过成渝铁路重庆站至江津站段改造，打造江津至主城的快速轨道交通。值得关注的是，菜园坝火车站向东将通过过江隧道，连接位于茶园新区的重庆东站，将为成渝高铁与厦渝高铁在重庆贯通运行创造条件。同时，渝湘高铁的开工修建，再次确立了菜园坝火车站的重要地位。成渝高铁也将延伸到菜园坝站，与渝湘高铁相连，成为成渝城市群又一个快捷的东向大通道，而菜园坝火车站作为“尽头站”的历史也将从此改写。
当然，菜园坝火车站改建也面临着不少困难。重庆首条穿江隧道将以菜园坝火车站为起始、正在有序建设的渝湘高铁将成为菜园坝火车站未来的一员、正在建设的城轨快线27号线也将途经菜园坝火车站……如此丰富的交通线路在此汇集，细细想来，如何合理规划菜园坝片区的交通，是重庆站设计需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
此外，车站还需要与周边的旅游资源相衔接，打造更好的城市的“门面”，提升整个片区的城市形象。整个改扩建工程体量庞大，非一朝一夕可成。眼下，菜园坝火车站与人们暂别，开启全新的改扩建之旅。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但对于这座火车站而言，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
作者：田入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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