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微凉,床帷昏暗,我微微抬了抬手,勾了勾帐边人衣带“爷,不上来陪陪我吗?”,我来为大家科普一下关于所谓圆满?以下内容希望对你有帮助!

所谓圆满(下一世圆满)

所谓圆满

(1) 夜微凉,床帷昏暗,我微微抬了抬手,勾了勾帐边人衣带“爷,不上来陪陪我吗?”

  祁陌叹了口气,俯身在我头顶抚了抚“别闹,你头会痛,早些休息。”

  昏黄的油灯打下了光影,他抿紧了单薄的唇,那张能让外边那一堆姨太太们神魂颠倒的脸笼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晕。

  我将手里的衣带往前一拉,他无处借力的手便撑在了我那张价值万金的云锦织缎软被上。

  借着帷帐间错漏的光我清晰的看到他一双秋水般冷冽的眸子里果然微微泛起了薄红。

  他想得到我,从他看我的第一眼我便心知肚明。

  倒不是因为我长了张多么倾城绝色的脸,相反我这一身从上到下,无一处不透着平庸,别说是在这京城四大门阀的的贵妇圈子里,就算是放到祁府的一堆粗使丫鬟,也只能勉强算是中人之姿。

  祁府的当家主母是上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名门淑媛,祁陌那大大小小的一堆姨太太也都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但这并不影响他对我的兴趣。

  我伸出手臂攀着他修长的脖子将唇附在了他的耳廓“如果我说我特别想要呢?”

  祁陌整个身子被定住了般僵在了原地,一张线条冷硬的面庞充血似的红涨了起来,半晌,他咬着牙近乎抽噎般深吸了一口气,快速站直了身体,顾左右而言他道“我还有些军务没有处理,先走了。”

  他用力将我手里那小半截衣带撕扯了下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祁陌,”我呲笑一声下床点了根香烟,不咸不淡的开口道:“你一定要走是吗?”

  如今的整个上京城几乎没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直呼他的名字了,就连深宫里的那位野路子出身的皇帝见了他都得尊称一声祁大帅,在这个战火连天的乱世里,手里握着帝国最强大的一支军队,走到哪里自然都有无数的阿谀奉承,年纪轻轻的帝国少帅掌控着无数人的生与死。

  可这些人里偏偏不包括我。

  祁陌正准备踏出房门的脚顿了顿,我扬了扬下巴露出了一抹嘲讽的轻笑,任由那呛人的烟草味在狭小的空间里绵绵密密的逸散。

  门口那人转身折了回来一把攫住我的手腕绷紧了牙关“谁给你拿的烟?”

  我甩开被他紧紧禁锢住的手腕,挑衅般冲他挑了挑眉头。

  大抵是很长时间没有遇到这样明目张胆的挑衅,祁陌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那双修长有力的大手上原本光洁的手背突然立起了几根青涩的脉络。

  我好整以暇的等着传说中的君王一怒,他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取走了我手里的烟,不发一言的将我抱回了床上。

  敞开的房门涌入了一抹寒凉,灯罩下的火芯迎风而起,陡然间拔高了好几个亮度,我偏了偏脑袋闭上了有些酸涩的眼睛,“祁大帅不愿意玩强迫的戏码,如今我主动投怀送抱不正合你意么?”

  祁陌仔细关好了门窗,抬手将桌上的油灯灭了,方才哑着嗓音开口道“你还太小了宛宛 ,什么都不懂。”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哂笑一声,我今年已经十七岁,再过两日便年满十八,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里普通人家的女儿到了我这个年纪孩子能打酱油才是常态,就比如我们的大夫人当年嫁入祁府的时候还不到十四岁。

  我竟不知风流名声传遍了整个上京的祁大帅,在男女之事上居然也会有坚守规矩的时候,这说出去秦楼楚馆的大小媳妇们估计能把牙都笑掉。

  他对我的哂笑置若罔闻,借着窗外的月光俯身在我额间郑重的印下了一个吻,“做个好梦,宛宛。”

  只是有点可惜了,我既不是他的宛宛也不可能做出任何的好梦,做梦是他们才有的权利,而我并不会,我睡着之后除了一片虚无再无其他。

  没有人知道,我来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场梦,而祁陌便是那个将我囚禁在这个梦里的人。

  (2)晨间早起的时候阳光正斜斜的从窗口倾泄而下,窗外鸟语声声秋蝉躁,而祁陌早已不见了踪影。

  床头的柜子上是一套叠放整齐的真丝旗袍,床下是千金难求一双“绵上雪”,屋内所有的摆设和装饰完全按照我得到喜好和习惯,竟比我当年在宫里的时候还要妥帖。

  院子里响起了门扉开合的声音,不到十息的时间,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丫鬟从屏风后探出来一个脑袋,就算是对祁陌本人嗤之以鼻得我,也不得不惊叹于这个男人的审美之绝,那一院子的夫人环肥燕瘦自成一绝就罢了,就连夫人们身边的丫鬟们居然也能做到清纯美艳各有千秋,属实难得。

  只可惜小丫鬟美则美矣,脸上的表情却并不如何动人,甚至可说说得上是狰狞,只见她勾起单薄的嘴角笑了笑,在屋子里环视一周后,一双翦水秋瞳中慢慢溢满了扭曲的仇恨:“七奶奶当真好算计,一声不吭的踩着我们三奶奶的骨血上了位,吃最好的用最好的还白得一个受害者的名声,只可怜我们三奶奶,明明为这府里做了这么多却落得一个身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下场。”

  我望了望这个面容扭曲一身粗布衣裳的小丫鬟,歪着头想了半天才认出这是当日三夫人身边的一个名叫秋蝉的一等丫鬟,事发的当日她曾经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我放她一条生路。

  这才过了多久呢?又是这样一幅嘴脸,有些人呐,真是不长记性,我略带戏谑的学着她的样子勾了勾嘴角“又毒又蠢,死了不是活该么?”

  (3)“是你,你果然杀了我们三奶奶……”。

  我看着小丫鬟失魂落魄的样子,突然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杀人者人恒杀之,她敬给我的茶我不过原封不动的还回去罢了,一报还一报再公平不过了。”

  “杀人者人恒杀之,七奶奶说的对极了”秋蝉神色诡秘的看了我一眼,伸手取下了头上的发钗“那今天就请七奶奶把我们三奶奶这笔命债一并还清了。”

  我垂下眸子毫不在意的撇了撇手里茶上的浮沫“如果我是你我会找个地方好好开始下半生。”

  “那是奴婢让夫人失望了,”秋蝉咬了咬牙持钗往前冲来,“请夫人上路。”

  只是我这条命既没丢在那吃人不吐骨的寂寂深宫也没死在枪林弹雨的炼狱战场,自然也不会交代在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丫鬟手里。

  不过是顺势一带一送那根泛着乌青色光芒的银钗子已经被转移到了我手上,我屈指扣住了那小丫鬟喉间的气管,将发钗的尖端对准了她脖颈上跳动着的大动脉。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我并不打算给她第二次机会。

  “砰!”就在我即将结果了秋蝉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胸口一麻,巨大的冲击力将我往前带出整整一米有余,眼前的一切似乎都遥远模糊了起来,我低下头看了眼,左边靠近心脏处破开了一朵巨大的梅花状的伤口,鲜红色的血液泉水般往外涌着。

  是祁府特制的杀伤性武器“梅花落”,半个成年人手掌大小的枪支,能装五发子弹,子弹射出来的一瞬间威力可以把一头牛射穿,是祁陌为了让府内的姨太太们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专门特制的,我的枕头底下也有一把。

  据说每一个被谋杀的人都特别的想看一眼杀自己的凶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我费力的调转了脑袋想要回头看一眼,然而对方比我想象的更加的谨慎,她没有给我转头的机会,再次朝我开了一枪。

  我甚至能感觉到心脏炸裂的声音,眼前彻底暗淡了下来,所有繁复的思绪像是同时沉入了一口无比幽深的井,安定且宁静。

  我终于放弃了所有的挣扎,静静的伏倒在地等待着脑海里中的接引之声,然而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了,我能清晰的感觉到意识在那口

深井中不断的下坠着,返程的接引却迟迟没有响起。

  尽管来到这个世界很久了,但我依旧能清楚的记得这里只是我的一个梦。

  三个世纪后一个风雨疏狂的夜里,我在安静的卧室中合上双目随意打开了一首“前世今生”——自打二十三世纪最伟大的科学家之一罗祭详发现了人类的灵魂真的会不断的经历前世今生后,市面上便出现了无数首号称能帮人寻找回前世记忆的催眠曲。

  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好奇与未知,才是这世间上最毒的一味药,尽管有无数的科学家一再的警告,重回前世就是变相的下阴,但依旧会有无数人前赴后继的想要了解那一段沉寂的真相。

   在空灵的钟声里,我在半梦半醒间顺着曲子的引导穿过了一个白茫茫的光圈。

  “现在,你可以去看一眼上辈子最爱你的人……”空茫茫的男声如是引导道。

  周遭的一切水波般消散,我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反应,眼前便出现了祁陌那张眉眼可以入画的脸。

  兵马颠簸中我躺在他的怀里,他修长有力的大手温柔的覆在我的脑后。

  身后是纷飞的弹火,四散的流矢不断的从我们的马匹边上擦过去,周围的人在不断的倒下,眼前的怀抱却给我一种异常可靠的安全感,我几乎是不可自控的将头顶在他掌心蹭了蹭,然后顺从着灵魂中疲惫的睡意缓缓陷入沉眠。

  按照催眠曲的步骤说明,下一个场景它应该指引我见证我前世的死亡。

  果然,在我从沉睡中醒来后,指引的男声出现了“现在请你做好准备迎接你前世的死亡,请你和你上辈子最爱的人一一告别,而我将接引你回到你的世界……”

  就像看无声的电影一般,我看到有人将匕首狠狠的插入了我的心脏,而我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周围的一切水波般即将消散无踪,画面定格的最后一幕,我看到祁陌双膝跪地抱着“我”的身体狠狠割开了自己的手腕,疯狂的将血灌入“我”的口中。

  下一刻,消散的景物倒带般重新聚拢,就像是有一个世界重新在你面前生长了起来,天旋地转间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我的鼻尖闻到了血腥的味道,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再也没有听到过那个能指引我回家的声音。

  我能很直接感觉到,是因为祁陌,我被困在了这个梦里面。

  意识依旧在下坠,这口井永无止尽,我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此次身中两枪,已经算是我的第二次死亡了,可是还是没有人来指引我,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可能永远也回不去了。

(4)再次醒来时眼睛酸疼得厉害,我搓了搓眼角,望着面前这间古色古香的屋子,头越发的晕了。

  一个丰腴美艳的少妇在我床边站住了脚,她穿着身黑色带银边花纹的旗袍,开叉的裙侧露出了一双光洁修长的腿,整个人的气质低调且奢华,一副人间富贵花模样。

  少妇伸出了一双削葱似的手在我太阳穴上揉了揉,轻声细语的询问道:“好些了吗?小七。”

  我抬头怼着她的脸看了半晌,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是府里的大夫人——那个传闻中风华满上京的祁府当家主母。

  往日里听到的都是这个女人如何的高高在上手眼通天,可是此时此刻,她臻首低垂,眉间带笑,满目温柔的关切像是要从那双的雾色氤氲桃花眼里溢出来。

  若不是曾经亲眼看到她下令将秋蝉活生生打死在后院里,知道她脚下这双绣花鞋曾漫不经心的碾过被挖出来扔在地上仍旧跳动不休的心脏,我都要把她当个至情至性的慈悲人了。

   阳光透过窗棂洒下来,照亮了我毫无特色的一张脸上,我扬了扬脑袋,无比清晰的感觉到,纤长的脖颈里代表着生命力的动脉依旧在永无止休的跳动着。

  “由死而生,死而复生,就算没有了心脏也能毫无阻碍的继续活着,一个不死不灭的怪物,大夫人就当真不怕吗?”我偏了偏脑袋避开了她伸过来的一双手,抬头看向了她的眼睛。

  “怎么会是怪物呢,你看你的心依旧在跳动,你跟我们依旧是一样的人,”大夫人故作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将手覆在了我的胸口上,“再说了,小七既是爷最爱的人那自然便是可卿的亲人,既是亲人又怎么会害怕?”

  “嗯,也对,若要认真算起来,祁陌才是那个真正的怪物,你既连祁陌都不怕又怎么会怕我?”我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讥讽道。

  从第一次复活那一刻起我就隐隐约约的察觉到我复活的秘密大抵是因为祁陌喂给我的那一口腕间血,真正能做到不死不灭的大概是祁陌,而我是被他用某种手段强行留在了此处。

  大抵是我口气中嘲讽的意味太明显,大夫人那张堪称完美的微笑面具终于裂开了一小块,她怔忪片刻终于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被偏爱真的有恃无恐,在你的心里大概以为爷留着你是为了那个位置吧,但愿格格永远不会有后悔的那一日。”

  宫帷生活的最大的收获就是让我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大夫人手里掌握着祁氏所有的眼线,知道我的身份也并没有什么不可理解,我目下既无力改变现状,那便没啥好说的。

  “大夫人今日只是来和本宫说这些没营养的废话?”我闭上了双眼,做出了送客的姿态。

  大夫人欲言又止了半晌,终于沉默的退了出去。

  (5)再见到祁陌是在当天的傍晚时分,他穿一身军绿色笔挺军装,脸色异常的苍白,一副风尘仆仆模样。

  他走得很快,脚步近乎凌乱,我还来不及起身便一头撞入了一个带着淡淡青草味的怀抱里。

  外间聒噪的蝉鸣突然安静了下来,一瞬间天地间似乎只剩下单调的心脏跳动的声音,透过那厚实的胸腔一下下在我的耳畔轰然敲响 。

  即便是情绪上极度的失控,他的动作依旧是克制的。

  我微微偏了偏脑袋,那双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的手顷刻间便放松了下来,我顺势往后靠了靠,避开了他的目光。

那里面的爱恨太浓烈,不该我们是短短半载的相识能够承载的。

  祁陌垂了垂眸子,抬脚往后退开了一小步,再抬头时,那张常年冰雪不化的脸不又重新恢复了往日里的漠然冷静,看上去似乎还是万军之前那个刀枪不入的祁大帅,可我分明能够感觉得到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的难过已经多得快要从那略显单薄的身体里溢出来了。

  我终于忍不住起身拉开了他绷紧的领口,将唇附在了他疤痕交错的心口上“祁陌,我之于你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的身子变得很僵硬,托在我后颈的手掌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还带着些许震动的声音闷闷从他的胸膛里传了出来:“所有。”、

  所有么?

  祁陌,你记着,替身也好本尊也罢,今日是你先招惹了我。

  潮湿的亲吻沿着破碎的肌肤一路往上蔓延,及至颈间那一处突兀的隆起,我啃噬般将牙在他咽喉处轻轻研磨了起来。

  祁陌几乎是下意识的抽了口凉气,低喘着伸出一双手来捧着我的脸“不必费力讨好我,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我也会把你想要的一切捧到你的面前来。”

  我惦着脚尖吻住了他冰凉的唇,含混不清的开口道“爷以为我想要什么?”

  祁陌抚着我的腰将我放回了床上,抵着我的额头跟我保证道:“我知这大楚合该是你家天下,你且给我点时间,我必不会让你平白受了这些委屈。”

  我将指尖抵在他的唇畔开口道“不是皇位,祁陌,你该明白我在说什么的,我是大楚皇室的格格,从不与人共享任何事物,包括东西也包括爱情。”

 黑暗中,祁陌的双眼中像是有什么一闪而过,我来不及分辨,冰凉的吻已经落满了我的颈窝。

  意乱情迷中,我听到他在我的耳边给出了承诺“如你所愿。”

  (6)壬戌年的中秋宴上,上京城内茶坊酒肆和街头巷尾的说书人不约而同的脑补着同一个故事:久经风月祁大帅栽在了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手里,鬼迷心窍般一日之内遣散了所有妻妾。

  故事的版本很多,女主角的身份也从各类妖魔鬼怪一路变幻到各路神仙妃子,似乎是一夜之间,祁府名不见经传的七夫人就从名门贵族火到了三教九流,以至于在府内奉茶的小丫鬟看我的眼神都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越过那小丫鬟意味不明的视线将目光投在了前院的石阶上,秋末的白露带走了地表上为数不多的暑气,大片大片的金色梧桐铺满了整个前庭。

  踩在布满青苔的石阶上,那种在毫厘之间寻找平衡的紧迫感能让我头脑中的思路最快的清晰起来。

  随着姨太太们的离去,往日里车水马龙的祁府如今清冷的有些过分,再不见了人潮如织的空前盛况。

  我随手扶了把沾着霜白的石狮子,内心忍不住的想,也不知祁陌回来看了会不会后悔。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我刚想转头回看一眼,眼前却蓦的一黑,差点从阶上栽倒下去。

  “格格该穿个鞋子再出来的,”大夫人眼疾手快的拉了我一把,将我搀扶到一旁的石椅上,“秋露寒凉,若是受了寒爷又该心疼了。”

  我弯腰揉了揉有些泛红的脚踝,看向了面前一身雍容的女人。

  她脸上的妆是真的浓,面色也是真憔悴,宝悦楼里最顶级的胭脂水粉也没能掩盖住她眼底浮起来的一大片乌青色痕迹。

  而此刻,在那乌青的痕迹之上,一双清凌凌的桃花眼眼正直勾勾的盯着我锁骨处一抹吻痕。

  “不恨我么?”我随手将旗袍领子最上面的那个盘扣系上了,“毕竟那是你爱了半辈子的男人。”

  “愿赌服输公平交易,有什么可恨的?”大夫人收回了目光,脸上泛起了一丝空茫茫的笑“从我在爷回来前掩盖掉你胸口那个梅花形的伤口,只处理掉秋蝉那一日开始,我便知道你迟早会问我要一笔利息的。”

  “为了掩护一个无关紧要的姨娘却要拿你最爱的男人来换,大夫人不觉得不划算么?”

  “一厢情愿的热爱能值当几个钱?就算我在这府里守上一辈子,爷照样不会碰我一次,”大夫人背对着我坐在而来前侧方的一条石椅上“格格是个聪明人,这个府里边的人爷其实一个都没有碰过。”

  “但这并未影响你们一个个对他死心塌地。”我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将手中的丝帕盖在了逐渐肿胀的右脚脚踝上。

  “恩,温柔多金的祁府少当家,哪个女人能抵御得了,”大夫人抬头看向了空茫茫的天空“上京城里的说书人都爱说爷风流成性的故事,可实际上姨娘们都是爷征战四方时从各地收来的美貌孤女罢了。”

  “所以如今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意?”

  “复国夺位也好报仇雪恨也罢,那都是格格的本事,”大夫人起身朝我福了福身子“但爷待您至真至纯,望您不要随意糟践了。”

  (7)太医院特制的跌打损伤药带着种淡淡的椰子汁味道,我在宫里的时候尤其喜欢闻这股子椰香味,如今出宫也快有一年的时间了,倒是没想到还能再祁府里重新见着这种药。

晚膳过后祁陌借着床头暗淡的灯光一边低头给我缓缓地揉搓着脚踝一边跟我说些上京城里如今的趣事。

大抵是有一段时间没有理发了,他自前额流泻而下的碎发有些偏长,漆黑的发尖的搭在浓密的眼睫上,眉眼间说不出的温柔。

   我忍不住伸手想摸一把他的头发,然而手刚出去不远一股无法抗拒的疲惫感便从身体深处排山倒海般涌了上来,我一句话都没来得及交代便彻底的陷入了漫无边际的黑暗。

  身体变得虚幻般透明,感官却在一瞬间变得无比的清晰起来,这感觉太熟悉了,就是我所经历过的灵魂出窍的状态,只是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入目所及是一个漆黑的莲花状的祭台。

祭台的正中心盘坐着一个长发及踝的黑衣女子。

她身边的符文很乱,是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文字。

我看了眼那极其扭曲的文字一眼,内心隐隐有些熟悉感,正打算再下去点看清楚些,祭台上那个女子却猛然睁开了双眼,一把将我抓在了手中!

  她微抬着下巴看人的样子像极了祁陌配上一身庄严肃穆的祭祀服,神色漠然而冷淡。

  “你来了。”大约静止了有三秒,她微微垂了垂眼睑收回了视线。

  “嗯,我回来了。”我压下心头种种尽量平复了语意。

  就在刚刚在她与我对视的那三秒时间里,无数的片段在我的脑海中走马观花般闪烁,就像是被迫观看了一场急速切放的无声电影。

  只不过这场只有一个观众的电影里放印着的是我所经历的生生世世。

  而我在这一刻也终于明白祁陌所说的所有到底意味着什么。

  算上最近的这一世,他已经整整等了十八世,在这无限漫长的时光里,我们竟没一次能得以圆满。

  有死在相遇前夕的,也有错过在重逢之前的,有终其一生没能爱上的,也有爱上了却已然嫁做他人妇的……

  就像是诅咒所描述的那样,我一次次提前退场,他一生生轮回等待。

  (8)黑衣的女子伸出了苍白的手在怀中那早已无声无息的男子唇角轻轻划过,冰凉僵硬的触感让那一双满是倦怠的眸子带出了点奇异的温柔,她终于俯下身子在那上面轻轻的印下一个吻。

  我挑了挑眉头,将目光定在她怀中人脸上,那男子明明长了张清冷如玉的脸,眉目间却又偏偏带着悲悯人世的温柔,跟我后来所认识的那个一身淡漠的祁陌一点也不像。

  “明知不得善终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

  黑衣的女子一言不发的看了我一眼,合上了双目开始结手印。

  她的手真的很美,在沉闷漆黑的祭坛上散发着莹白色的光,就像是有一对精灵在跳舞。

  我就像一团普通的空气漂浮在半空,冷眼旁观的看着祭台之外的高台上。

  坐拥天下的君王在台上声嘶力竭的咆哮,一波波的士兵潮水般涌过来又被那无形的光波一次次的弹开。

  刀枪剑戟和君王一诺都不能使她有丝毫的停顿,巫师一族最后一个女巫的鲜血覆盖了祭台上的每一条纹路,星空暗淡月色如流光,随着最后一个手印落下,我在漫天星辉的掩饰下钻进了她的眉心。

  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像水一样瞬间漫过我的心头:遗憾、热爱、后悔、嗔怒以及极度的渴望……

  仅仅只是一个瞬间我就理解了她那明知不得善终也要一意孤行的偏执成狂,原来这就是一个正常的人该有的所有情绪么?

  然而不过是片刻这些丰盈的情绪就再度消失无踪。

  为了复活祁陌,她将满身的鲜血与一魂一魄烧了个干干净净,于是绝世无双的她便成了平平无奇的我。

  其实早在楚国的皇宫时,亲眼看见一颗颗人头滚落,嗅着满腔浓郁的血腥味,我皱着眉头在血泊里捡了一块散落的桂花糕,就着茶水吞咽。

我看到了母后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那时候我就知道我是个不正常的。

  台上的君王在人山人海中跌跌撞撞的走了下来,我不能理解他的脸上为什么尽是潮湿,但我却能感受到我的眼睛里面也出现了水痕,执掌天下的君王拼了命的想将传说中唯一的不死药送进了此生挚爱的嘴里,即便她刚刚才在这天下人面前为了另一个男人耗干了自己浑身的精血。

  “吃下去,求你……”蛰伏在这具余温犹在的尸体中,我听到年轻的君王在耳边不断的轻声的诉说着请求。

  脑海中关于秦王的故事实在太长了,长到我只要一回忆便会觉得累,长到她宁愿耗费了三年的时光为这一段往事加上重重封印。

  趁着灵魂未稳,我蜷缩在她的丹田里,挥手将这一段带着封印的往事彻底抹去。

这世上再没有痛苦能比过灵魂湮灭了,好疼……

  但是值得。

  接下来所有的事于秦王与祁陌都是未来,而于我,不过是回忆。

  独一无二的不死药还是送进了王妃的身体里,我却用巫族特有的替换术将这颗丹药转移到祁陌的身体里。

  秦王守着尸身不腐的妃子铸造了一个至死不渝的神话。

  而我兜兜转转的跟着祁陌走过我的一世又一世,只是她们再也看不到我,而我也不能跟她们交流,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个悲剧不断上演,像一场场戏永不落幕。

  我猜,我可能要陪着祁陌走完我这一十八世才能回到昏迷前的起点。

  他跨过山河万里,也做过皇亲走卒,终于,在那一日晨曦将起时,我睁开双眼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鲜血的味道以及祁陌军绿色的大衣上残留着的让我无比眷恋的海南椰子的香味。

  我抬手按住了他手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寻着他已然青白的薄唇将他吻倒在床榻上。

  塌上人毫不反抗的任我施为了半晌,方才安抚性的拍了拍我的后背,“莫怕,我一直在。”

  我的目光顺着他的声音落在了他那即使经过热吻也依旧毫无血色的薄唇上,心底不由自主的惊悸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刚刚那一瞬间,我总觉得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被我遗忘了。

  “头还是疼吗?”许是察觉到我神色有异,祁陌蹙起了眉头,眼疾手快的再次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甘甜馥郁的滋味顷刻间弥漫了整个卧室,嘴边鲜红色液体甚至比杨枝甘露还让我觉得迷醉。

  我终于想起被我忘记的东西是什么了。

  巫族的禁书里从来就没有饮血共生的说法,只有蛊,认主的蛊可以随着主人一起共享寿命,直到吸尽主人最后一口血。

  一把将汩汩流淌着鲜血的的手腕推了出去,我甚至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谓世事弄人不过如此,当初我想回去时,无论如何我也回不去,而今我想留下了,却又无论如何也留不下了。

  再次伸手按住了祁陌手上的伤口,静静的等着那一指来宽的伤口愈合后,我将自己投进了他满身椰香味的怀抱中,“祁陌,你知不知道为了来见你一面我跨过了多少个世纪?”

  祁陌的身子僵了僵,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起来“你都知道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

  “嗯,”我闭上眼睛点了点头“人的生命是天地间最为严肃的法则,除了当初那唯一的一颗长生不死药以外,就算是法力最为高强的巫师也没有能力将一个死人复活。”

  “会有办法的。”祁陌伸出手在我脑后轻轻的拍了拍,就像很多年前他第一次收留我时那样,温柔且笃定。

  “既都等了十八世了,为什么不再等一世,祁陌,我不想像一条恶心的虫子一样活着,放我走吧,我保证,下一世给你一个圆满。”

  长久的沉默占据了狭小的空间,祁陌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将下巴轻轻的放在我的头顶蹭了蹭,就在我以为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时,我听到头顶传来了一声“好。”

  “哐当——”就在我沉溺于这片刻的平静温和中时,前院猛地传来了一声巨响,陈旧的侧门轰然倒下,尘埃落处整齐划一的军靴落地声响起,不过顷刻间玄袍黑甲的玄铁营禁军潮水般涌了进来。

  一片黑甲中明黄色的龙袍分外显眼,我从祁陌怀中抬起了脑袋,面色冷淡的看向对面那一脸阴鸷的男子:“祁帅国之砥柱,圣上这是何意?”

   人的名树的影,禁卫军的大多数人也没有想到会直接对上传说中远在天边收拾蛮夷的帝国战神祁陌,战火肆掠的国家不能失去祁陌就像名不聊生的江山不能失去皇帝。

  李延眯着眼睛用他以前从来不敢流露于人前的眼神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格格这些时日在外奔波消瘦了不少,一国公主流落在外到底是朕这个当哥哥的失职,这就将你带回去好生将养,至于祁帅,若是妹妹能够跟朕回去,西北战场不能少了主帅,朕代天下苍生恳请祁帅归位。”

  “若我不回呢?”如果我没有记错,两个月后西北战场将陷入前所未有的苦战,朝廷供给断绝,西北大军整整二十万全军覆没,无论如何,祁陌不能去西北。

  “罪臣祁陌密谋杀害先皇唯一的血脉敦仪格格,其罪当诛。”李延看了眼祁陌,眸色冷厉的开口道。

  常年的养尊处优给了他上位者的从容,跟一年前在我面前那副伏小做低唯唯诺诺的模样大相径庭。

  “这样?”我笑了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抢下了身旁最近的一位禁军手里的枪转头对准了李延的脑袋,于此同时整个禁卫军所有的枪支都上膛对准了我。

  李延像是第一次认识我偏着头看了我半晌,掀起了嘴角“人人都道敦仪格格身娇体弱手无缚鸡之力,倒没想到妹妹原是个厉害的,只是杀了朕,妹妹舍得让这李家天下重归于混乱吗?”

  “她舍不得,那我呢?”祁陌上前一步直接扣住了李延的脖颈,力道之大让李延当场翻起了白眼。

  “停!咳咳……”李延举起了双手咳了一阵“我认栽,放他们走。”

  看着终于妥协了的李延我刚松了一口气,门外却再次响起了枪声,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了门外,而我则在思考祁陌的手为什么在微微发抖。

  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李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挣开了号称力能扛鼎的祁陌,反手将我扣在了手中,他喘了一会气又回复到了刚刚那种惹人厌烦的语气“祁陌,那你舍得她吗?我亲爱的妹妹。”

  “你到底想怎样?”此时我才注意到祁陌不仅是手在抖,他全身都在细细的发着抖。

  “想怎样?当然是想你去死啊!你也有今天?”李延状若癫狂的大笑了起来“你知道我为了这一天谋划了多久吗?答案是从我出生的那一刻,是的从那一刻起我就在无时不刻的想着如何杀了你。”

  “可是我别说杀了你,连靠近你都不能呢?拥有不死身的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破绽,好在朕有一个好妹妹, 哈哈哈……”李延笑了半日终于觉得够了“真爱啊,为了换一只共生蛊,连不死药都能从身体里挖出来,不得不说你可真是个情圣,跟本王当年有的一拼了。”

  “你是……秦王?!”我和祁陌都没想到,那个被我个祁陌共同丢在记忆的角落里的秦王居然有一天还能重新钻出来。

  “知道这么多年本王是怎么过来的吗?”李延转身恶狠狠地瞪着祁陌状若疯魔道“恨,靠着怨恨一世世支撑下来的,国师当年说了只有在临死前保持住滔天的恨意,就能延续上一世的记忆,为了记住你,我整整横死了十七世!”

  “只有你死了,阿瑶才会回来,估计你这辈子都没想到你还会为当年的事情遭受到报应,当年阿瑶为你死了,现在我命令你自戕,不然我就杀了她。”李延说着收紧了加诸于我颈部的手掌,脆弱的颈骨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视线开始模糊,濒死前的痛苦体验不断撕扯着我的神经。

  然而李延他终究不肯让我痛痛快快的死,指上的银戒不断的划破我的咽喉,他像个变态的疯子不断的按压着我早已变形的喉管。

  他知道我不会死亡所以在一遍遍的虐杀我。

  无边的疼痛割裂了我的神经,隔着晃动的视线我看到被一堆禁卫军紧紧包围着的祁陌,那双漆黑额瞳孔已然泛起了不甘的血红色,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将手里的枪抵在了太阳穴上面。

  不要!

  我看懂了他的嘴型,他说:宛宛,回家吧。

  我突然想起,这十八世以来我每一世都会在十八岁之前遇到祁陌,而23世纪时我已经三十岁,过来的时候却不认识祁陌。

  所以这就是祁陌为什么要一意孤行的给我换来一条蛊的原因吗?

  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世相遇了。

  心底突然像是被凿开了一个大洞,在意识恍惚那一瞬,我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砰!”最后一声枪声响起时,李延的手终于从我的脖颈边移开了,有什么东西从祁陌那倒下的身体里逸散了出来,然后满腔的爱恨情仇潮水般将我灭顶淹没。

  曾经失散了的一魂一魄终于又一次回到了我的身上,契约捆绑失败,萧郎自此不识君,我和祁陌的牵绊历经十八世终于走向了湮灭。

  门外的枪声终于止住了,我看到了大夫人带着一队人马满脸的煞气闯了进来,紧接着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一般愣在了原地,她蹲下身子不知所措般将祁陌搂在了怀里,大滴大滴的泪水洪水般倾泻。

  祁陌的脸好白,他的嘴唇一定很冷,我突然很想像我的第一世那样把他搂在怀里吻一下,一下就好。

  可是已经不能了,宿主死亡,蛊虫跟着丧命,我甚至连爬过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瑶瑶,你是瑶瑶……”身后的李延疯了般将我的脸转了回去,我不经意间瞥了眼角落里那一面精雕细琢的琉璃镜,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回复了第一世的模样。

  李延整个人已然陷入了癫狂状态,他像得了失心疯般将手探入了自己的腹腔“瑶瑶不疼不疼,我马上就能找到不死药给你换蛊,你等等我,等等我……”

  看到这个一手逼死祁陌的人遭受了应有报应,我明明该感到快慰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那股子苍凉感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耳畔终于传来了我曾经梦寐以求的指引声,温凉如水的男声直接响在了我的脑海里“现在请你做好准备迎接你前世的死亡,请你和你上辈子最爱的人一一告别,而我将接引你回到你的世界……”

  有人在抱着我奔跑,纷飞的流弹一颗颗从我和李延的身旁擦过,大夫人的人一定很想杀了李延,我看到他的胸口泛起了好几朵血花,可李延还是不管不顾的在继续跑着,是了现在不死药已经在李延的身体里了,他不会死了。

  他一直在跟我说着话,可我已经听不清了。

  我探出了脑袋想往后看一眼,可是什么都没有看到,脑海中的引导还在继续“现在,请你静静的数上十个数,然后回到你的世界……”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忘记的记忆吗?”

  “请帮我……删除李延的一切,谢谢。”

  一阵强光将我从头到尾包裹在内,我平复了所有的情绪后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窗外,雷雨已散,骄阳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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