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曾有过这样一句话:“现在的年轻演员演反派,不靠演技体现层次,只靠妆容凸显凶狠。”

而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专演反派人物的演员刘龙用实力演绎了“反派本色”。

勾一勾右边嘴角,只动面部肌肉,就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淡漠、凶狠、冷酷和无情。

嘴上说着体贴宽慰的话,转身一摆手,暗地里伸出的刀,刀刀致命。

老艺术家刘世龙参加的节目 艺术家刘龙坏蛋专业户(1)

《南海风云》敌舰长

在《南海风云》里穿着洁白的海军服装,一个眼神尽显阴险诡谲。

在《康熙微服私访记》中化身“索额图”,一个不达眼底的笑透露出两面三刀。

在《李卫当官》里成为三品臬台“徐祖荫”,颇有兴致地逗着鸟,也云淡风轻地说出杀人灭口的话……

从艺62年出演上百部作品,成为八一厂有名的“坏蛋专业户”。

拿到电影表演艺术学会奖,将一生奉献给影视。

知名导演严寄洲曾赞扬“反派专业户”刘龙老师:

这是一位一生勤恳的老演员,一位不计较名利的不可多得的好同志,一片甘于永远烘托红花的绿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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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这片绿叶离开人世,回望他的表演之路,原来绿叶是妆点夏日不可或缺的颜色……

演员不能低着脑袋!

1929年出生于北京,刘龙小时候跟随父母在上海发展。

在繁华都市里看到电影以及电影明星的光彩。

“胡蝶女士演了我国第一部有声电影,整个上海没人不知道她。徐来女士,外国人说她是‘东方标准美人’,演电影更是自有魅力。还有‘神女’阮玲玉、‘小鸟’陈燕燕等等,她们让我对表演无限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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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玲玉

1943年中学肄业,怀揣着演员梦,刘龙投考了上海的苦干剧团。

从剧务、场记做起,一点点摸索着入行。

凭借良好的表演天赋和自身的兴趣,刘龙慢慢走上舞台,演起了龙套角色。

石挥让我对舞台开了窍,他跟我说‘舞台上,演员不能低着脑袋’。”

1944年,知名演员石挥担任编导为苦干剧团排练话剧《云南起义》。

刘龙拿到的角色是一个没有姓名的侍卫官。

本以为自己的角色不重要,他整场都低着头,做背景板。

散场的时候,石挥拉住他:“刘龙,你怎么耷拉着脑袋?舞台上,演员不能低着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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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挥

一言惊醒梦中人,石挥只是一句告诫,刘龙却从中体会出了角色本身不分大小的道理。

不能低着脑袋,演员要让观众看见,要让每个角色出现的有意义。不管演什么人,自己先不能看轻它,低头是不自信,也是对角色的轻视。”

看清了想要走的路,拜崔超明为师认真学表演。

40年代里,全国各地剧团和电影公司的演员都不多。

而成为演员后,大家都有自己出演的“范围”。

在“范围内”仔细琢磨,认真钻研,就容易导致一个角色类型一直演的“专业户”局面。

主角经常演主角,配角大多为配角,好人经常做好人,坏人很少能变成好人受到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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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炎剧照

比如说“最典型的军长”李炎,“最典型的团长”郭振清,“最典型的连长”高保成。

当然还有“最大的负心汉”陈强,“最坏的鬼子”方化,“最佳地主”葛存壮等。

著名导演谢晋曾这样说过主角和配角——

大多数人争夺主角这朵“红花”,看不见“绿叶”这片配角。但认真地讲,“红花”可以不停换,“绿叶”不行,因为演得好“绿叶”的人都有真本事。

而拜了演反派的崔超明为师,刘龙自然也开始琢磨反派角色应该怎么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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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超明

上海戏剧学院的教授石川说:“那批演员可能没受过完整的教育,像刘龙,但他是通过一次次舞台历练,有老师在每次演完后复盘做指导培养起来的。你不能说他不是科班的就差,相反,他非常厉害。在实践中形成了自己的表演体系,也练就自己的绝活儿,别人模仿只见其形不见其神。”

“坏蛋专业户”名头响亮

1947年出山,刘龙成为上海文化影业公司的特约演员,出演自己的第一部电影《假凤虚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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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时的社会形势并不安稳,上海的影视事业备受打击。

想要在这一行一直前行,第二年他就被人带着加入了香港永华影业。

而刚稳定下来一年多,49年的盛大典礼在北京举行。

没有丝毫犹豫,刘龙当即回到内地从头开始。

先是凭借一身的本领考进第二野战区第四军团文工团。

之后辗转到达云南军区文工团和昆明军区话剧团做演员。

一直在话剧舞台上酣畅淋漓地展示自我,直到1960年,刘龙才又开始出演电影。

走进王苹、袁先导演的《勐垅沙》,与王心刚、何美萍等人搭档。

化身大少爷“帕嘎”,刘龙凭借优异的角色演绎为人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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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勐垅沙》帕嘎

有些演员,你可能永远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却一直记得他的扮相,他的角色,他在作品里某些台词。

与唐国强、张勇手、高保成、洪学敏等人合作《南海风云》。

唐国强的“于化龙”从战士成长为舰长的故事有多激励人心。

刘龙的“南越敌舰长”企图侵略西沙群岛的行为就有多可恶。

叼着一根烟,斜着眼睛,时而表情狰狞,时而阴险一笑。

耷拉下眉眼再猛地一抬头,眼里的狠厉透过镜头,让观众印象深刻。

就这一个角色,刘龙成为了不少导演钦点的“反派饰演者”。

1978年加入八一电影制片厂,他的“坏蛋专业户”之路正式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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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字99号》班德彪

还有多少朋友记得那部“童年噩梦”《猎字99号》?

刘龙在里面饰演一个扮成牛奶工的潜伏特务联络员“班德彪”。

与陈佩斯扮演者海外来人接头后按照命令毒杀“吴大夫”未果后被抓。

后来刘龙说过这部电影给自己带来的影响:

“我们八一厂一个化妆师的女儿,平时见我都喊伯伯。但有段时间她看到我就跑,不理我了。我就问她妈妈小闺女怎么见我就跑呀?她妈妈说因为我在《猎字99号》里演得太逼真了,小闺女怕我给她牛奶里下毒,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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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类似的事情在刘龙身上还发生过不少次。

当然,在他们那一代反派演员身上也出现过多次。

比如刘江演完《闪闪的红星》里的“胡汉三”,走在大街上被小孩围住大骂坏人。

陈述演完《渡江侦察记》的“情报处长”就开始戴帽子,因为在外露脸会被群众追着打……

观众分不清演戏的人的名字,但见着他们的脸,就知道他们的戏。

这其实也说明了刘龙这类反派演员银幕形象塑造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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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反派不能没修养

除了“班德彪”以外,刘龙还塑造了不少耳熟能详的角色。

《二泉映月》中的“申阿龙”,《决战之后》中的“康泽”,《茉莉花香》中的“汪四宝”。

《三国演义》里的“董承”,《东周列国·春秋篇》里的“伍奢”。

《三个失踪的人》里的独眼龙敌团副“聂士轩”,《龙堂》中的“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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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失踪的人》聂士轩

但要说这些角色里让90后稍微熟知的。

还要数《李卫当官》中的“徐祖荫”。

以及《康熙微服私访记(第一部)》中的“索额图”。

这两个角色,一个寡言深沉,一个欺上瞒下,狡猾如狐。

刘龙塑造江苏臬台“徐祖荫”,演出了角色的阴险和心计。

不通过太多言语装点,只用表情、眼神就能让观众入戏。

而在塑造保和殿大学士“索额图”时。

他微低着脑袋眼睛一转,人们就知道这是计上心来。

对皇帝能屈膝,对手下能狠辣,嘴角勾起,观众不觉得他在笑,只会想到,他又要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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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坏人需要演员做出牺牲。因为你演得越好,观众就越恨你,越会将对角色的情绪带到生活中去针对现实中的你。这份情绪要演员自己消化。而且一直演坏人就表示一直演配角,配角演得再好,都是陪衬,这份心理也要演员自己调节。”

好在自小接受着传统的教育,在更早一辈的老演员、老艺术家手下学习。

刘龙不仅学到了前辈的实力和演技,还学会了那批人身上的温良恭俭和低调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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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微服私访记》索额图

“‘水利万物而不争’,这是我老师告诫我的,很修养也很有智慧的一句话。这句话不仅我知道,方化、葛存壮、陈强他们都知道。我一直让自己保持这样平和的心态,我一辈子都在演配角,且心甘情愿,因为红花总是需要绿叶去陪衬。”

1998年登上央视春晚舞台,2005年荣获电影表演艺术学会金凤凰奖特别荣誉奖。

从艺62年,刘龙出演上百部影视剧,40多场话剧。

不千篇一律地演戏,不创作“模板化”角色。

让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特点,有鲜活的生命。

而在生活中,扮演“恶人”的好人演员,同样让自己的人生满是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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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龙的妻子胡志孝原先是昆明军区杂技团的一名杂技演员。

两人自由恋爱走到一起,遵从内心的喜悦结为连理。

之后生下了大女儿刘静,儿子刘新以及小女儿刘艺。

后来刘龙调往八一厂工作,胡志孝就一同申请调任,成为了八一厂的影片助理员。

一个家庭中的传承

生活中的刘龙那是全厂出名的恋家。

“以前胶卷贵,为了不浪费我们都尽量一条过。我演配角,戏份又不重,说上去拍了很多戏,但在每个剧组待的时间都不长。空下来的时间我就待在家里跟着我爱人,她浇花我也浇花,她择菜我也择菜。我觉得这很幸福,我孩子也喜欢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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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妻子带孩子劳累,赶上假期,刘龙就会让妻子睡觉睡到自然醒,吃饭喂到嘴边,衣服不用洗,家务不用做,孩子不用照顾。

家中一切事务都是一句“放着我来”。

知道疼妻子,没有大男子主义,刘龙用自己的行为,让自己的小家温馨又和谐。

而在教育孩子方面,他是又慈祥又严厉。

可以不看重孩子的学习,但要好好培养孩子的品行。

不约束孩子的思想和行为,但要他们知道什么是责任和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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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刘新于八一厂长大,9岁时在《一盘没下完的棋》中演了孙道临的儿子。

初触影视便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男孩告诉父亲:“我将来也要做影视人!”

没有打击也没有言语告诫先看眼前,脚踏实地一步步来。

刘龙开始给儿子讲自己在拍摄中的故事,自己对一些角色的感知,演完影片后的感受。

说得多了,不仅刘新喜欢电影,姐姐刘静和妹妹刘艺都对这份职业有了兴趣。

鼓励孩子朝自己喜欢的方向追逐。

刘静在一次被母亲喊去做小帮手后,迷上了厂里化妆师的化妆匣。

电影理想拐个弯,她长大后成了一位知名的电影化妆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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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新的理想一直不变,长大后考入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

只是走出校园没当演员,他成了一名优秀的影视剧导演

1996年独立执导了自己的第一部亲情剧《朋友》。

当时的刘龙年纪已经不小了,刘新知道父亲热爱影视。

便在自己执导的《大城小事》《天真遇到现实》中请父亲客串角色。

父子俩的这份合作,好像是影视行业中的新老传承。

没有受父亲的荫蔽,刘新凭实力在影视圈闯出一席之地。

近些年,他的作品中有不少备受好评。

比如迪丽热巴、张彬彬主演的《秦时明月丽人心》,马思纯加盟的《加油,你是最棒的》。

还有王鸥、胡军、王凯等人主演的《猎狐》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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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刘家小妹刘艺也很出色。

18岁考入解放军艺术学院表演专业,凭借演话剧和舞台剧得到业内人士的高度认可。

后来出演影视剧,在《祁连山的回声》《许茂和他的女儿们》《编辑部的故事》《风雨情》等作品中现身。

2007年她还获得过电影表演艺术学会“金凤凰奖”

经典作品才是真成果

小一辈的孩子长大成人,且在领域内有所建树。

老一辈的父亲退出舞台,开始醉心于幸福的生活。

老艺术家刘世龙参加的节目 艺术家刘龙坏蛋专业户(20)

只是十分遗憾,2020年5月22日,91岁的老艺术家刘龙离开人世。

而在他之前,这年的5月1日,他的老朋友,另一位“坏蛋专业户”刘江也离开了人世。

在漫漫人生路上,人们对于每一天时间的流失感触可能没有那么深。

当期盼长大成人的孩子真的成人,当一个人生阶段顺利完成。

当童年时关注过的影星、喜欢的演员一个个悄悄离开时。

当猛然间回首一看,发现又是一年新的开始。

人们可能会感叹,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年啊。

老艺术家刘世龙参加的节目 艺术家刘龙坏蛋专业户(21)

如今老一辈的艺术家越来越少。

愿意一辈子演配角,演成“专业户”的演员也越来越少。

其实如果能将配角演得出彩,演得到位,同样能成为影视圈的常青树。

有人说以前的电影太老了,内容看着也旧。

但以前的电影突出“有角色,无演员”。

不求观众记住自己的名字,但求观众认可自己的角色。

不求观众只记住自己的某一个角色,但求自己能演出姿态各异的各种角色。

老艺术家刘世龙参加的节目 艺术家刘龙坏蛋专业户(22)

以前的演员名字普通,人们不知道他们叫什么,但能脱口而出他们的台词。

现在的演员名字诗意,人们知道了他们叫什么,但记不住他们演过的角色。

以前的演员不炒作不宣传自我,将生活和工作分开,只沉下心用一部部作品代替自己发言。

现在的演员不用有作品傍身,将戏演进生活里,只要有热点就能带动流量冠名明星。

老艺术家刘世龙参加的节目 艺术家刘龙坏蛋专业户(23)

炒作会随着时间慢慢退场。

新闻会跟着热度的减退而销声匿迹。

只有作品才是永恒的,而经典作品中的优秀演员,也将永远在观众心里停留,就像刘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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