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见
一望清溪芦苇高,
万千银絮水边摇。
不知此图谁人画?
霞光调色风挥毫。
芦花,在我农村老家又叫苇毛樱子,现在我还这样叫,长大后即使知道了她的大名叫芦花、叫蒹葭,但我还是叫她苇毛樱子,觉得老百姓的叫法最接地气。
我对苇子和苇毛樱子的印象特别深,原因是小时候老家沙河两岸到处是野生的芦苇。由于芦苇从小就深植于我的记忆之中,现在,每每看见一片芦苇,哪怕是路旁水沟里的几棵芦苇,也会引发我很多亲切的记忆、牵扯起我的无限乡愁。
芦苇,跟世间万物一样,它们身上也会明显地标记出一年四季带给自己的变化。春来芦根钻嫩芽,夏至芦叶映月华。秋伴鸿雁鸥鹭闹,冬拒冰雪宿寒鸭。尤其霜降过后,寒冬来临,我总惦记着沙河岸边那片一望无际的芦苇荡。因为,父亲编织的芦花草鞋是我们兄妹几个的最爱,以至于每当读到曹文轩《芦花鞋》里的句子,总觉得倍感亲切,就像回到了温馨的童年:
这里出产一种冬天穿的芦花鞋。那鞋的制作工序是:先将上等的芦花采回来,然后将它们均匀地搓进草绳里,再编织成鞋。那鞋很厚实,像暖和和的鸟窝.......拿着一只大布口袋,钻进芦苇荡的深处,挑那些毛茸茸的、蓬松松的、闪着银光的芦花,将它们从穗上捋下来。头年的不要,只采当年的。那芦花很像鸭绒,看着,心里就觉得暖和......当第一双男鞋和第一双女鞋分别从爸爸和妈妈的手中编织出来时,全家人都很开心。两双鞋,在一家人手里传来传去地看个没够。这两双芦花鞋,实在是太好看了。那柔软的芦花,竟像是长在上面的一般。被风一吹,那花都往一个方向倾覆而去,露出金黄的稻草来。让人想到落在树上的鸟,风吹起时,细软的绒毛被吹开,露出身子来。两双鞋,既像四只鸟窝,又像两对鸟......
周末回到老家,沿着沙河大堤一路前行,新修的柏油路走起来分外舒服,沙河水还是那么清亮亮的映着蓝天白云,但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缺了点什么。我独立岸边,在夕阳西沉的霞光里凝目寻找,好不容易才在一个河湾里发现几株飘摇的芦花——苇毛樱子,不由盯着芦花出神。
呀,终于明白了,那空落落的感觉正是因为流淌了几千年的沙河缺少了那“深溪高岸罩秋烟,飒飒江风向暮天。凝洁月华临静夜,一丛丛盖钓鱼船。”“夹岸复连沙,枝枝摇浪花。月明浑似雪,无处认渔家”的芦苇和芦花呀!
风从那几株芦苇上吹来吹去,芦花像苍茫的雪鼓荡着,起伏着。芦苇很高,高过人的个头,但远没有小时候那样密。我站在芦苇边思绪飘摇:小时候的苇丛里,总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总潜藏着很多难以计数的生命,水草、水鸟、清风、明月......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可我魂牵梦萦的郁郁青青的芦苇,还有那“江头落日照平沙,潮退渔船阁岸斜。白鸟一双临水立,见人惊起入芦花”的满天飘飏的苇毛樱子啥时候才能回到眼前呢?
岸边,我蹲下来,掬起一捧水,夕阳下,我看见清凉的一捧水从我手掌之间静静流过,然后顺着指缝缓缓滴下,我听见,时间的回响滴答滴答。
所幸,眼前还有这一小片素洁的芦花,让我在寒冬来临之际可以来此静坐、沉思、凭吊、追怀,河水和芦苇合作的天籁之音,在我眼里就是是遗世独立的绝色风景。
河水,清澈洁净。芦花,缥缈如雪。
风在苇浪间一波一波吹拂,穿越时间,穿越空间,吹起高高低低的情思。极目远望,河水向着东方匆匆流淌,我的心头忽然升起一个大胆的联想:
我们环沙河风景区春天有油菜花吸引万千游客,夏天秋天有向日葵为游人增添情趣,唯有冬天一片萧瑟。能不能在沙河两岸恢复芦苇种植,让冬天浩浩荡荡、一望无际的芦花成为沙河又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呢?
又是芦花飘飏时,多少年,季节的风来了又走,我愿家乡的芦花早日伴着风、伴着雨,伴着沙河的歌唱,伴着老家乡村振兴的铿锵脚步,走向光辉灿烂的明天。
王明见:男,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周口市作家协会理事,著有长篇小说《三岔口》,另有诗歌、散文、小说散见于海内外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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