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泉州当地的闽南语里,“蕃薯浇米”意为地瓜粥。一碗地瓜粥,米粒熟软,微有清甜味,虽然从食材到口感都有些平淡,却香甜浓稠,别有一番风味。正如归亚蕾在电影《蕃薯浇米》中饰演的角色“林秀妹”,朴实简单,但又传达出面对生活的勇气和女性精神世界的独特魅力。
《蕃薯浇米》是一部非常特别的电影。它全程以闽南语拍摄,关注的是泉州农村背景下晚年女性的生活与精神世界。在片中,归亚蕾和杨贵媚饰演了一对境遇相同、性格迥异的老姐妹。儿女各自娶妻成家后,林秀妹(归亚蕾饰)和青娥(杨贵媚饰)成了留守农村的空巢老人。两位生活失落的女人由此变得亲近起来,成为了彼此感情上的依靠。
这也是归亚蕾和杨贵媚继《饮食男女》《云水谣》后的再一次合作。两位年龄相近,又都曾获得金马奖的女演员合作起来,难免被问到“飙戏”的问题。归亚蕾对界面文娱记者表示:“其实是不能飙戏的,飙戏的话这个戏就不好看了。你表演你的,我表演我的,那样撞出来的火花是最自然的。”
在此之前,我们熟知的归亚蕾更多在荧屏和银幕上以“大女人”的形象示人。无论是《蒂蒂日记》里的母亲、《麻辣婆媳》里的人精婆婆,还是《大明宫词》里柔中带刚的武则天、《汉武大帝》中铁腕手段的窦太后,归亚蕾给人的印象一直非常自信、优雅、从容。但在《番薯浇米》里,今年75岁的归亚蕾却选择素颜出演影片。她在采访中坦言,不化妆出镜的确是一次挑战,但对她来说也是一次难得的过瘾尝试。
林秀妹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女性,她克制、压抑、任劳任怨,把人生的前半部分全部献给了家庭。为了贴合这个闽南农村妇女的角色,归亚蕾向导演叶谦主动提出“不化妆”,并提前花7个月学习闽南语,练习打腰鼓、铲海盐。她曾在首映会上表示:“只要是跟片中角色的身份贴合,素颜出演是很过瘾的一件事,因为少了两个小时的化妆。”不过闽南语对她来说还是有些难度,归亚蕾虽然因为曾移居台湾会一些闽南语,但看到导演叶谦发来的剧本后,她才发现整个剧本都是用闽南语书写的,她完全看不懂。
好在语言的难度和角色的新鲜感反而增加了归亚蕾对于饰演这个角色的兴趣。“演了这么久的戏,要想特别还真难。”如今常住在美国的归亚蕾,已经处在半隐退的状态。有剧就出来玩玩,好好地表演。没戏就当妈妈,当婆婆。各式各样的角色都体验过了,遇到一个新鲜的很不容易。
从事表演事业55年,归亚蕾有时候甚至觉得演员有些“可怜”。“他就只有一张脸,然后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不像音乐家有钢琴来辅佐,不像书法家有笔来辅佐。演员就是一个人,你自己来辅佐你自己。”在片场拍戏时,归亚蕾常常会把自己想象成一座摄影机。一旦这个角色、模样出现过,就丢掉,再来一张,直到真正变成那个角色为止。至于未来还想挑战的角色,归亚蕾想了想,半开玩笑地说:“其实演个巫婆还不错,她可以完完全全突破你所有的化妆。”
界面文娱对话归亚蕾
界面文娱:您之前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怎么拍摄国内导演的电影了,这个片子是怎么打动到您的?
归亚蕾:怎么说呢?是叶谦导演先想到我,然后少红导演就打电话给我说,这里有一部戏想请我拍,要讲闽南语、台语,我会吗?我说我会。其实我才讲两句,她就说很好。之后叶导就告诉我,这个电影要讲闽南语。当时我心里想一部电影,可能闽南语讲三句就够了。我就问他,是很少的闽南语吗?他说不,是全部都要讲闽南语。哦,我说这样子的话,我就要学了。
界面文娱:还得练习一下?
归亚蕾:他鼓励我,说我这样就很好了。结果他把剧本传给我,写的全是闽南语,我看不懂这个剧本。
另外,他拍摄的理念跟手法也吸引了我。我觉得他这部戏要诠释的是一种像写实又像幻觉的感觉,然后又很神秘,也很唯美。在他给我的本子里面,他的图画,他所拍摄的色彩,都跟以往的不太一样。我就说好呀,我愿意来尝试。最后最重要的,对他来讲不好意思启口的,因为这个角色是一个农村老太太。他不好意思地说,在某些时候我不是那么像农村老太太。
界面文娱:您之前演的可能城市里的现代戏偏多。
归亚蕾:对,在看了他的剧本以后,我也在揣摩,要怎么样像一个农村的妇女,所以首先来讲我的造型要改变。我就提出来说,我想不化妆。结果他高兴死了,他说我没有想到你会自己告诉我你不化妆,因为他不敢讲。
那我心里想,哎呀反正好不好看都那样,不化妆就不化妆吧。所以我就请我的老搭档,在头发上做成花白的发型。再加上叶谦导演对于色彩这方面的要求比较高,感觉上好像是灰色的,事实上它的确是五彩缤纷的,让你感觉到是活泼的,是快乐的。所以,电影其实也描述了一个人的一生,生老病死,然后再重头开始,所以这个里面的寓意挺深远的。
界面文娱:您之前有了解过这个导演的背景吗?因为他其实不算是电影专业出身的导演。
归亚蕾:首先他是学服装的,他的色彩、造型搭配,跟镜头构图在这部戏里面都可以看到。然后他有一些预言,比方说当一个人要走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天使,我们都看不见,可是观众看得见。所以这个戏你要带着一个欣赏的态度去探讨。你不要把它想成是在泉州的某个地方,要把它想成是在泉州的某一个世外桃源,这样的一些人在这里生活,表现他们的这一生。
界面文娱:那您最开始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是抱着一种怎么样的想法?
归亚蕾:其实他写的东西非常非常简单,他就讲一个角色,一个现代的母亲。母亲就是爱,在一个家庭里面,她就是任劳任怨地为家庭付出。
其实我觉得年轻人仔细去看的话,他也应该能悟到一些。父母亲为你付出是任劳任怨,一直到老你都觉得是他们该为你做的。可是当这个母亲付出一辈子的时候,她突然从她闺蜜的身上感受到,我就算付出了一切,我也要为我自己活一把。所以这个戏,说起来非常单纯,其实有很多的寓意在里面的。
界面文娱:导演在现场会指导你们去表现或表演吗?还是更多通过你们自己去揣摩?
归亚蕾:是我们自己表演的。这一点他很棒,他给我们很多的空间。而我和杨贵媚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所以我们互相接戏的时候,都是非常有默契的。那么她有她的个性,我有我的个性,我们两个在切磋的时候,也会有不同的想法,可是我们俩都谦虚地去接受对方提出来的要求。
这两个角色就是闺蜜,就是那样的生活,就是应该有那样的感觉,个性就是这么鲜明。有时候人家说戏骨飙戏,其实是不能飙戏的,飙戏的话这个戏就不好看了。你表演你的,我表演我的,那样撞出来的火花是最自然的。
界面文娱:我们现在更多是在电视的荧屏上看到您的表演,什么样的电影项目更能吸引您?
归亚蕾:其实我是喜欢演电影的。我2018年在美国拍了一部叫做《大青树下》的电影,在国内还拍了一部《拿摩一等》也是电影。我其实后面可能都想再接电影。
界面文娱:您说的这几部里,年轻导演的小成本制作多一些,您是更多希望和这样的导演进行合作吗?
归亚蕾:我2017年还拍过一部,叫《满月酒》,我想这里大概看不到。《满月酒》让我拿到了最佳女主角,所以还是有拍的。
而且大制片都不想到我嘛。这些年轻人,我觉得他们非常有理想、有抱负。我能参与一下,让他们有所展现,这也是我很开心做的事情。
界面文娱:您觉得现在这一代年轻导演和您年轻时合作的那一批有什么区别吗?
归亚蕾:有些是以商业挂帅,有些是以理想挂帅,都有好处。商业挂帅赚钱,理想挂帅得好评,就看导演自己的需求是什么。
界面文娱:听说您最近是住在美国,现在是什么样一种生活状态呢?
归亚蕾:可能遇到好的项目了,就接一下,如果没有遇到合适的,就在家休息,陪陪家人,没事就在家带孩子。因为我家在美国,孩子在哪,我的家就在哪,所以还是以家为重吧。有剧就出来玩玩,好好地表演。没戏就当妈妈,当婆婆。
界面文娱:您现在还有想再去尝试的角色吗?
归亚蕾:会有会有。有所发挥的,然后特别的我都会想尝试。只是演了这么久的戏,要想特别还真难。像《番薯浇米》这样子的,已经又突破一次了,你再怎么弄?对不对?不化妆也不化妆过了,那再怎么办?其实演个巫婆还不错,她可以完完全全突破你所有的化妆。
界面文娱:现在再遇到城市里的家庭婆媳剧,可能您自己也没有兴趣了吧?
归亚蕾:如果它里面的戏让我很动容,也不能说不吸引我,只是说你就要从别的地方去让变成那个角色。所以我觉得当演员很可怜的一个地方就是,他就只有一张脸,然后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不像音乐家有钢琴来辅佐,不像书法家有笔来辅佐。演员就是一个人,你自己来辅佐你自己。所以我常常会把自己变成一个摄影机,然后想象一个影像出来。如果这个模样原先出现过,就丢掉,再来一张,所以很辛苦。
界面文娱:那现在有没有特别想合作的一些导演呢?
归亚蕾:像那种大导演都很想合作,比如说咱们这的张艺谋导演。很想演他的,但排不上。然后陈凯歌导演,胡玫导演,不过她都是拍电视,我都想让他们赶紧拍部电影吧。
界面文娱:您现在跟那些青年演员们有没有一些认识或者是合作呢?
归亚蕾:其实国内的演员,我觉得比起以前来讲,简直就是有不得了的超级演技,都非常非常好,我都非常非常欣赏。像刘涛,像孙俪,我都很想合作。我还看过胡歌的《琅琊榜》和《伪装者》,这两部电视我都蛮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