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姐弟浓情
宋子安的父亲宋查理,在上海传教期间,与倪桂珍女士结婚了,这对夫妻在婚后共同孕育了三双儿女。分别是宋霭龄、宋庆龄、宋子文、宋美龄、宋子良和宋子安。
排行第六的宋子安生于1906年,作为家里的老幺,按道理来说,子安应该跟年纪相近的宋美龄、宋子良玩得好。
可是相比其他人,子安尤为喜爱年长自己13岁的庆龄姐姐,即使是后来,也是与庆龄姐姐联系得更多一些。宋子安和二姐庆龄的深厚感情可以追溯到子安的童年。
童年时代的宋子安由于年纪很小又很调皮,免不了会犯一些错误,倘若因为子安的错误给其他哥哥姐姐带来麻烦,一顿严厉责骂是少不了的。
但是,庆龄姐姐是个例外。她非但不会责骂子安,还会温柔地安抚他:“没有关系,二姐在,下次不要犯相同的错误就好了”。
每一个小孩,都会喜欢温柔耐心的大姐姐,宋子安也不例外。宋子安小时候并不喜欢读书,却也总会陪在正在读书的二姐身边,只要庆龄姐姐一撇头,就能看到弟弟天真无邪的睡颜。
1915年,宋庆龄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嫁给了大自己27岁的孙中山,旁人都不予理解。但是在只有9岁的子安眼里,他认为姐姐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宋子安幼时与家人度过了一段幸福美满的时光,但是天有不测风云,1918年,父亲宋查理因为肾病不治而亡,父亲的早逝深深影响了还只是个孩子的宋子安。
他明白了世事无常,更懂得了亲情的珍贵,对于家人宋子安变得更加珍惜。宋子安在圣约翰大学读书时,发生了一件使二姐宋庆龄遭受严重打击的事情:孙中山因病辞世了。
这一年,宋庆龄只有32岁。宋子安知道,这一刻,他应该陪伴着二姐。宋子安立马请假陪同二姐前往孙中山墓址,全程都寸步不离地陪着宋庆龄,在这段期间,宋子安的陪伴给予了宋庆龄很大的精神支撑。
1926年,宋子安从圣约翰大学毕业,继续前往哈佛大学进修。同年4月16日,宋庆龄在与同学阿莉交谈的信中写到:“宋子安,我们最小的弟弟,将于今秋进入哈佛大学。我无比想念他,期待与他的见面。”
即使二人相处异地且许久未见,却也总在彼此思念着,这大概就是血浓于水了吧。
二 、探望庆龄
1926年秋宋子安离开中国的时候,全国革命潮流澎湃、国民党空前团结、形势一派大好。但是只不过短短两年,国内政局就出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剧变。
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在上海突然实施“清党”行动,残忍地屠杀共产党人和工农群众。蒋介石的这一举动,直接迫使在政局中占有重要地位的宋氏家族做出反应。
孔祥熙、宋美龄、宋蔼龄、宋子文都逐渐选择站在蒋介石一边,但宋庆龄却迟迟没有做出选择。
随后,为了得到宋庆龄的支持,宋氏家族先后到武汉争取宋庆龄,甚至于倪夫人也特意来信劝说宋庆龄回归“家庭”,不要站在家族的对立,但执拗的宋庆龄并没有妥协。
7月15日,汪精卫继续实施“分共”行动并举办有关会议。宋庆龄坚持自己的立场,拒绝出席这一会议,并发表了《为抗议违反孙中山的革命原则和政策的声明》,直接了当地表达了自己的主张。
俨然与宋氏家族达成了截然对立,至此曾经团结一致的宋氏家族分成了壁垒森严的两个阵营。
在公开发表声明后,宋庆龄便遭到了蒋介石为首的打击。8 月23日。宋庆龄被逼无奈秘密启程流亡到苏联。
流亡在苏联期间,宋庆龄像一只离群的大雁,显得分外孤单,宋庆龄与宋氏家族的关系逐渐变得十分微妙。但远离政治的宋子安只是把宋庆龄当做自己的二姐,并没有发生丝毫的变化。
宋子安想到宋庆龄孤苦一人流亡在外,生活和心里必定遭受了很大的压力,特意在结束学业回往上海时绕道德国探望二姐。
二人一见面,便泪流直下,一时哽咽。宋庆龄在异乡见到这位最小的弟弟,心中十分感慨和高兴。宋庆龄急忙询问子安在大学的学习生活,还同子安讲解国内的政局。
闲暇时刻,宋庆龄与宋子安还共同游览了柏林大学和蒂尔公园。后来与宋庆龄同在柏林的章克写道:“在宋子安与她在一起的短短五天里,我在旁观察到宋庆龄对宋子安的感情是很深厚的。一人漂泊在外,她心中无比想与家人团聚,叙天伦之乐。但现实是如此简单的愿望在宋庆龄这里却是难以实现,她与家人分离的日子总是多于相聚的时光。”
在德国度过一段时间后,二人意犹未尽,还去往了其他国家。1928年8月,宋庆龄在致好友杨杏佛的信中写道:“我近来一切都好,我与子安到处旅行了一个多月,去往了阿尔卑斯、奥克、捷克很多地方。在旅途中我会寄几张明信片,让你可以了解到我们去的国家。”
从言语中我们就可以体会到宋庆龄在这段时间中过得非常的放松和快乐,政治上的纷纷扰扰仿佛也已经抛在九霄云外。
事实上,这一次的结伴旅游是姐弟二人之间唯一的一次,在宋庆龄的一生中,这样的时光显得弥足珍贵。
在这次旅途中,宋子安察觉到了姐姐经济上的窘迫。在启程回国前,宋子安悄悄地把自己全部余款交给章克,以此作为二姐的生活补贴,他希望这样可以对姐姐的生活有所改善。
他千叮咛万嘱咐章克一定要照顾好二姐,如果出现困难,立即与他写信,他一定会给予自己最大的支持。
三 、黯然诀别1931年7月倪夫人病逝,宋庆龄赶忙从德国赶回上海。此时,六个兄弟姐妹终于相聚一堂,但却是由于母亲逝世的原因。
一个月后,宋蔼龄、宋庆龄、宋子文、宋美龄、 宋子良、宋子安一起,在上海万国公墓宋氏墓地为父母宋查理、倪桂珍建合葬墓。
宋庆龄和宋子安在父亲母亲墓前合影,二人在照片后面亲笔写上了“树长万代,叶落归根”八个大字,达成了要回归宋氏墓地的约定,也表达了期盼家族团圆的心愿。
这张照片宋庆龄后来一直带在身边,在家人不在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每当宋庆龄思念弟弟时,都会把这张照片来回抚摸。
这张照片后来留在了北京后海故居,宋庆龄死后留下遗嘱,不合葬与孙中山,合葬于父母。她履行了与子安的约定。而也就是在这张合影后,谁都未曾料到,这是二人此生中,最后一次见面。
1949年,宋子安定居美国旧金山。宋子安希望家族团结和睦,在他的不懈走动下,宋子文偕同家人前往台湾与蒋介石、宋美龄小聚。
没有了任何政见的分歧,这次的相聚是愉快的,他十分乐见哥哥与姐夫达成和解。在宋子安为宋子文和蒋介石牵线的同时,一个与他感情最深的姐姐却在无奈地隔空牵挂着他。
前中国银行香港分行经理郑铁如,新中国成立后曾多次见到宋庆龄。他说:“我每次见到孙夫人,孙夫人总要探问宋子安先生的近况,如果我说得笼统,孙夫人就会叫我回香港后再设法了解得详细些,然后告诉她。”
宋庆龄告诉郑铁如,小时候在兄弟姐妹中,她跟这位幼弟是最要好的。在向郑铁如谈起宋子安时,她总是满含深情。
宋庆龄还曾托郑铁如带口信给宋子安:“他的二姐非常想念他,希望在有生之年能跟他见一次面。”
当时中美没有建交,宋庆龄不便去美国,因此希望宋子安能够回国来一叙姐弟之情。
然而命运却总是在开玩笑,1969年2月25日,宋子安赴香港参加广州银行开幕时,因突发脑溢血离世了,年仅62岁。
宋子安葬在了美国加州奥克兰的观山公墓。世事弄人,事实上,如果没有这次意外,他是可以遇见宋庆龄的。
宋庆龄还在等待宋子安的消息时,有一天无意在翻阅杂志时看到了弟弟子安已经在香港离世的信息。
宋子安的突然去世,对宋庆龄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她还期盼着可以与弟弟相见,怎么突然就阴阳相隔了,她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
但并没有奇迹发生,一份航空邮件打破了宋庆龄最后的一丝希望。这份航空邮件里,是宋子安死前遗嘱。
内容:“请她接收属于她的遗产”。这里“属于她的遗产”是宋家分财产时宋庆龄所分得的那部分,由于当时因与家族其他成员政治立场不同,宋庆龄没有接受这笔遗产。
这份财产便由宋子安一直替姐姐保存着。死前,宋子安对律师交代了遗产遗留问题,他把属于姐姐的遗产还给了姐姐。
到最后,宋庆龄也没有接受这份遗产,而是把它们全部留给了宋子安的子女。后来从宋庆龄身边比较亲近的人得知,宋家分配财产时宋庆龄大概分到60多万美元。
这笔遗产无疑在那个年代属于巨款了。他们二人其实一直都牵挂着彼此,不约而同地选择把钱留给了对方,这份真挚的感情是不可多得的。
宋庆龄的英文秘书张珏写过不少回忆宋庆龄的文章,后来在文集《往事不是一片云》中叙述宋子安过世这件事时,张珏写道:
“当时宋庆龄从杂志上看到宋子安去世的消息,她亲自拟了电报,要我发出,表示哀悼。她说宋子安在弟辈中是最了解她的”。
1971年2月,距离宋子安过世已经整整过去了两年,宋庆龄依然不能接受弟弟已经去世的事实,每每想到,她都十分痛心。
宋庆龄在写给友人廖梦醒的信中说到:“我亲爱的小弟,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他却是最了解我的。他身体很健康,却在香港暴死,到死我们也没有再见一面”信里的字字句句都充满了宋庆龄对弟弟的怀念……
1979年4月,宋子安离世多年,宋庆龄在得知宋子安妻子胡其英的音信后,宋庆龄非常渴望得到宋子安的照片,于是设法联系了宋子安夫人胡其英。
在经历了漫长且煎熬的等待后,1979年9月5日,宋庆龄终于在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收到了胡其英从旧金山的来信。内容如下:
亲爱的孙夫人:
近日得知您想要子安及其家庭的照片。请允许我借这个机会。对您在1969 年子安去世后发来的亲切的电报表示感谢。
附上10张照片。为了您可以详细查阅,照片是按照片背面的年月为顺序排列的。 第5张和6张照片是宋子安在儿童医院的学习实验室,里边有供医生和医务工作人员使用的医疗设备。第8和第9张照片,是在 De Young 纪念博物馆的宋子安陈列室……
祝您健康快乐
敬礼
宋庆龄一张一张翻阅这些照片,看了又看,泪水不禁打湿了眼眶。宋庆龄百感交集,难以相信子安已经离开了十年!
随后,宋庆龄的健康状况每况愈下,几乎每天都在痛苦地和疾病抗争。仅仅过了一年多,宋庆龄就在北京病逝了。因高烧神志不清的宋庆龄在弥留之际,一直喃喃喊着“美龄”、“子安”……
哪怕政治理念不合,亲人依旧是亲人;哪怕相隔着天涯海角,血依旧浓于水。亲人是什么?宋子安与宋庆龄之间的关系变化便是最好的答案:可以无联系,不能没牵挂,至死方休。
宋子安(1906-1969),海南省文昌市人,父亲是上海传教士及富商宋嘉树,母亲倪桂珍。他是宋氏家族六兄弟姊妹中的幼弟,兄宋子文、宋子良,姊宋霭龄、宋庆龄、宋美龄。
文/史海观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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