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祁亚平
在村庄,一年四季都能听到鸟叫声。村庄有了鸟叫声,就像往寂静的大脑注入了音乐,使那僵硬的神经也活跃起来了。
在农村见得最多的就是土地、庄稼、山峦、沟壑;还有小路、大路、悬崖、峭壁等。然而这些都很陈旧了,好像从盘古开天地时就已经存在了,然而,当你初到村庄,被连绵的大山和错综的沟壑裹携之后,却听不到一点鸟叫,那你肯定会觉得乏味且无趣。
但不要着急,鸟声已经如期而至了——天还没有亮透彻,就有雀子从这个墙头窜到那个墙头,飞针走线似得,把一天的日子串联起来。这时候,喜鹊也已经敲响了你的窗棂,它用那细小的尖嘴敲在镂空的格子窗上,发出不协调的“嘭嘭”声。这使习惯赖床的你不由地恼火起来,你肯定会用被子蒙住头,继续装睡,如果装不下去,干脆就一跃而起,同时将枕头抛向窗户,想要震慑那只胡闹的喜鹊,然而,它早就拍拍翅膀飞走了。
你肯定会和这些自鸣得意的精灵们打成一片,因为你觉得,鸟们的歌唱大有和你一拍即合的意味。它们总是不断在你眼睛的余光中留下线索和划痕,使你从小对这线索和划痕情有独钟。当你坐在绿皮火车上南下或者北上时,窗外迅速倒退的风景,就变成了划亮村庄的小身影——那些小身影们,总是小腿一蹬,翅膀一扇,就能发出各种美妙的歌唱。你并不奇怪它们迅疾的身姿,为何总是和你如影随形。因为你知道,一个从小在村庄长大的孩子,他的灵魂中是自带鸟声的,甚至他还具备鸟类的语言。当天涯孤旅中,你被长路和生计胁迫,你身体中的鸟声就会日益壮大,驱赶漫漫征途中的惶惑和不安。
在农村听到最多的鸟叫还是檐头上的雀儿和老巢里的喜鹊。这两种鸟总是以寡躁自居,整个村庄的“音乐”都由它们“弹奏”,无论是清晨还是黄昏,它们总是乐此不疲的唱着属于自己的“乐音”。当你千里迢迢回到村子,背着双手,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妪,悠哉悠哉地成为了鸟们的“旁听者”时,你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淡然和舒心。而你在啄着木头的啄木鸟先生前面站定时,你就听到了那近乎喜鹊啄窗的声音,正从啄木鸟先生的唇下发出——你看到这只运动着一身花衣,摇着漂亮花冠的啄木鸟,像少女似得,扭动腰肢,鼓动宝石蓝的眼珠,紧盯着枯树的“要害部位”,把一只只害虫咽下喉咙时。你竟然看得痴了——仿佛那啄木声是从木头内部发出的邀请,使每只啄木的鸟,都变得既庄严又认真。这些啄木的精灵们,医好了病态的树林,村庄就保住了年轻的状态。
每年每天,鸟们的生活,似乎并没有明确的方向和目的,它们只是飞、只是闹、只是觅食、只是啄木……冬天,那些干枯的气味浓重起来了,雀儿们还是琐碎,还是一味的啁啾,一味地飞。喜鹊们也还是懵懂,在你窗前在你屋后,嘎嘎声响成一片,而这时候啄木鸟先生就很少露面了。黄昏时分,一群群红嘴鸦从地平线开始起飞,它们点亮暮色中最后一道风景后,便在一阵阵难听的”啊啊”声中,隐没在了幽深的崖畔。
春天终于来了,鸟儿们闹腾的更欢实了。除去雀儿、老鸦、鸽子与啄木鸟外,还有一种野鸡,尾巴长而好看,它们伸着小脑袋,脖子拉长发出破锣似得“咔咔”声,往往只是声嘶力竭几着,就快速钻进蒿草堆去了。还有一种夜莺,俗名叫做“发痴鸟”,古希腊女诗人将夜莺称之为“春之使者,美音的夜莺”,但我并不能识别它的样子,只是在书里见得多一些。“夜莺”的啼唱简直就是夜晚的象征,别的鸟都是在白天活跃,而夜莺只把黑夜当做舞台。它们的声音至今我不能完全分辨,因为每到夜晚,还会有脊背狰狞的旱娃们发起的大合唱,还有不知名的虫子们的低吟浅唱。在这些难以辨别的声音都接近疲惫的时候,突然传来绵长而恐怖的“呜——呜——”声,那便是蹲在山凹里的猫头鹰。每到深夜人们将睡不睡的时候,这些猫头鹰就会睁开闪着绿光的眼睛,持续的“呜咽”起来——当然,如果猫头鹰也算鸟的话,它就是人们最不想听到和见到的倒霉鸟,因为它的出现总是代表着某些负面的东西。
只是,时代变迁之下,鸟们似乎少了起来。记忆中的红嘴老娃、猫头鹰好多年未曾看到。在村庄见得最多的还是麻雀和喜鹊。但这些常见的鸟类,除了噪聒,似乎便没有别的情趣。然而,在繁重的农家生活中,能听到这些鸟声,也便是一种岁月静好的幸福了。平常日子中,你只管埋头干活,它们只管叫,不知不觉中桃花杏花都开了,不知不觉中,桃花杏花都落了。鸟们还在你的周围穿梭跌宕,尽情表演着它们的演唱合集:
“啾啾”!
“咔咔”!
“啊啊”!
“呜呜”!
这时候,你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独自笑着,转身走向了更远的黄昏……
作者简介:祁亚平:甘肃庆阳人,庆阳市作家协会会员。酷爱文学,多年坚持写作,有作品发表在《农村大众》《精短小说》《黄河文艺》《大渡河》《神州文学》《甘肃经济日报》《湛江日报》《保定广播电视报》《陇东报》《辽宁文艺》《五点半诗刊》《北斗》《九龙》《黄河象》《山魂》等纸媒,有几百篇散文发在各网络平台。
投稿邮箱:haijiao424242@qq.com
壹点号 书卷文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