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幕拉开,一阵香风迎面扑来,皇后贾南风从里面走了出来。
楚王司马玮赶忙跪下行礼。裙裾忽然在眼前出现,司马玮被贾南风拉住了衣袖。
“寻常人家叔嫂相见,都是普通的事情,我们天家礼多,能和楚王小叔单独见面,却也太难……”贾南风笑容可掬,露出一副与她尊贵的皇后身份完全不相容的亲热姿态。
贾南风 画像
贾南风的贴身侍女沿着阁内鱼贯而行,纷纷退下。张弘也不知道从阁内哪里的一个侧门溜出。
几个年仅十余岁的小宦者忙碌起来,置酒,摆放果品。一不小心,有个宦者把台案碰撞得轧轧作响。
“楚王请坐。”贾南风兀自就座,招呼依旧躬身站立的楚王坐下。
“在下不敢……”楚王司马玮有些紧张,额头和掌心都冒出汗来。他一直没敢正眼观瞧贾南风。
借着炭盆里面的火光,在炉火和烛光的照耀下,贾南风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楚王。
司马玮 画像
司马玮,这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身材颀长,臂膀很强壮,有着一张警觉的俊美面容。如此挺拔的仪表,让人联想到他是位经历过战阵的青年将军。
楚王脸上没有丝毫皱纹,年纪虽轻,但在表情上和神色上,他显得比实际年龄要老成果断得多――这张容光焕发的脸上,充满着冲动和才智,没有任何愚鲁和低贱的痕迹。当然,如果仔细打量,依旧可以发现出司马皇家家族那种阴谋家的野性,这种野性,充斥在楚王司马玮那斜插入鬓的两条浓浓的眉毛和他那充满了黑黑火焰的眼睛里。这种潜伏的野性,表面上被美貌克制住了。
司马玮 画像
司马玮一直不敢抬头。他保持着庄重的举止,不敢带出一点粗野。在皇后贾南风看来,这种严峻有余、文雅不足的样态,使得楚王更像个羞涩的、懵懂的少年。
“唉,司马家兄弟哥儿,个个龙姿凤表,为什么皇帝却是那个死样子!”贾南风长叹口气。
听到皇后贾南风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使得楚王心内一惊。
他不能也不敢作任何表态,只能俯首沉默着。
暖阁帷幕内,显然是贾南风冬日里常常梳妆打扮的地方。在靠墙的一个绿色沉漆的台案上,一溜摆放着大概十多个假髻(西晋妇女流行带假发,称为“假髻”“假头”,贫家妇女买不起假髻,外出的时候常常去别人那里借假发,称为“借头”。),楚王感觉心里发瘽,好似几个没脸的人头放在那里似的。
贾南风 画像
他低头观瞧,发现皇后那双肥大的笏头履(笏头履,乃前部高高耸起的一种鞋子,晋朝男女均穿。)兜转回来,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贾南风感到自己腹部的一股涌动强烈起来。
她拿起一只酒樽,露出愈益快活的神态肆意无忌地打量着自己的小叔子,心里十分高兴。
她不顾自己皇后的身份,亲热地用琉璃盏给楚王斟酒。
“来,楚王,请尝尝朗陵何公清酒,这可是太尉何曾(何曾,西晋武帝时代曾官拜太尉,美食家,号称“日食万钱,犹言无下箸处,”骄奢淫逸的贵族人物代表。)家秘不外传的佳酿啊……”
司马玮跪伏,接酒盏,恭敬地以袍袖遮挡,饮尽一盏酒。
贾南风与晋惠帝司马衷 画像
“唉,我在宫中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熬成了皇后,从前那些倒霉的日子,想想好像堆积数不尽的时刻,”皇后贾南风喃喃着,把手放在了楚王司马玮的肩上,抚摸着。“你那傻呆的皇帝哥哥,让我操心费力。这么多年,没有我和我们贾家的护持,他的皇太子早就被武帝废掉了……东宫内外的人,总是惹我生气,杨太后又总在武帝面前告我的状,想想从前,真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么多年,如果不是我拼命地忍耐,可能早就发病发狂而死了……武帝崩逝的那一天,我哭了一整夜,又笑了一白天,你的傻子哥哥,终于能戴上皇帝旒冕,可是呢,日子还是这么不顺,杨太后一家开始把持着我们大晋国的江山社稷,我们还是不得安宁,每天每夜,我心里都像火烧一样!”
说着话,贾南风蹲下身子,头深深地埋向楚王司马玮的下身。
司马玮腾地跳了起来,皇后如此行为,让他受惊不浅。
这一次,他才敢于直视贾南风,并且近距离地看清楚了这位母仪天下的大晋皇后的模样――矮胖的身材,黝黑的短脸,以及在假鬓衬托下更显得怪模怪样的表情――即使是楚王府内最下等的烧柴仆佣的妇人,也比这位大晋皇后的模样好万倍!”
“……请皇后自重……在下不敢……”饶是楚王司马玮见多识广,此时却紧张得遍体冒汗,他嗫嚅着,不知道如何说话才好。
过了许久,司马玮才听到贾南风低低的沙哑的声音,“诛除杨骏之事,楚王一定要全力而为……楚王可以退下了,我今日被酒,身体有些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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