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从来没有坐过他的三轮车的,正因如此,每每拒绝,每每不忍,每每隐隐心痛,他的身影也便刻在心中了。
那个时候他每日都将三轮停在我居住的小区门口,晨起出门时,一眼便瞥见了那个弯成弓形的身影,静谧地蜷曲在他的爱车前,注视着每一个经过的行人……
那是在某个冬日的早晨,不,那不同于其他的冬日,于中国人而言,那可是大年三十。如此喜庆团圆的日子,当我走出小区,看到他的身影伴着那辆略显破败的三轮车依旧固执地停在门口时,那种发酵的情愫突然就奔涌而出,内心多日的纠结和挣扎,终于在那一瞬间触动。
他显然是不同于常人的,但我没有仔细打量,说不准那是小儿麻痹,还是其他什么先天性发育不良之类的病症。总之,蜷曲的背,弓成一个拱形,瘦弱的身姿便愈发短小,深邃的双眼嵌在沧桑的面孔之中,雏鹰似地盯着过往的人群。每当有人走近,我分明能看到他眼里燃起的那一丝希望,以至于每每相遇,皆是匆匆一眼,便在他希望燃起之前赶忙扭头回避,总怕这一对视,让他产生我要搭乘的错觉,白白高兴一遭。
但我依旧是绕过了他,带着一丝丝愧疚。我其实也想让他赚几块钱,虽然这几块钱解决不了他的困境,但每每却是一阵犹豫。往往有搭乘的需要时,思虑一下,还是会选择身材高大硬朗的健全人的三轮车。总觉坐三轮车这种事,是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才选择的。
即使如此,每次必得叮嘱所搭乘车的师傅,定要慢一些,注意安全,仿佛不加以说明,他就会在这如流水的车队中肆意乱窜,不加约束,视红灯如虚设。
内心却总是放不下那个残疾的三轮车司机,他那瘦弱蜷曲的身影经常在某个轻松愉悦的时刻突然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打上一个招呼,将我引入对他的内疚之中。想着下次再见到他时,定不会躲躲闪闪,于是时时期盼着能再相遇,以弥补我内心长久留存的内疚。如若他知晓我每每纠结着从他身边经过走向别人时,是因为那脑中瞬间而过的担忧,该是会有些难过。
我却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瘦弱的身影。或许是生意过于惨淡,放弃了这份营生又或许人生就是如此,当你回过头想要挽回一些什么时,发现曾经那个需要你温暖的人早已经不在原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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