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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生活评书(我爱农民老木第八回)

知青生活评书

(网络下载 转载 作者韩小元)

做完这些,天黑了。

许是累了,我和老木睡得甚早,铺好被褥,钻进被窝,老木就主动抱起了我。老木抱着我,性感的嘴唇贴过来。老木亲了一下我,笑着说了:“恩,真好!”

我问:“啥真的好?”

老木紧紧搂我一下,老木说:“真好,咱哥俩又睡一个被窝了。”

我说:“你喜欢和小元睡一个被窝吗?”

老木说:“恩,喜欢,哥喜欢,搂着小元睡,真舒服!”

拥抱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明明靠得很近,却又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我抱着老木,故意眉毛一挑:“好哇,老木,现在觉着舒服了,就喜欢;以后要觉着不舒服了,就不喜欢了吧?”

老木搂得更紧,骨头都快被他揉酥了,揉碎了。

老木说:“咋会哩,哥永远觉着舒服,永远都喜欢……”

太阳照常升起,阳光很足。

许是昨晚炕烧得热,加上老木搂得紧,我出汗了,身上黏糊糊的。

吃过早饭,这种黏糊糊的不舒服感更强烈了,似乎还痒得厉害。

我用毛巾擦着汗,抖蹭着身子,并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真痒啊,要是能洗个澡就好了!

老木听到了。

听到了的老木就不会无动于衷,他拿起斧子和刨子,顶着阳光,在院儿里叮叮咚咚敲了起来。

我问:“老木,干啥呢这是?”

老木诡秘一笑:“小元,你要是没睡够,躺下补一觉,醒来就知道了!”

我说:“别,可不躺了,醒来你要又不见了,我上哪找去?”

老木似乎听出了门道,局促地说:“那,就在旁边呆着,陪哥唠嗑,给哥讲笑话。”老木,快过年了,被子该洗了吧。”

“别,小元,你歇着,啊,这些活儿有哥就行!”

“不行,我得干点什么,你也没时间,一会儿你还得给我熬中药呢?”

一听我说熬中药,老木就不再坚持了。

老木说:“要不,你先泡上,等哥熬完中药再洗?”

我说:“老木,你得让小元锻炼,你不总说我自立能力差,不懂照顾自己吗?”

“哥是怕你累着了。”

“没事儿!”

本来就是嘛,要过年了,该拆的拆,该洗的洗,该晒的晒。

我先是把老木的脏被褥、脏衣服、脏裤子、脏袜子,甚至脏内裤找出来,泡上。泡完脏衣裤,我开始装扮屋子,老木的屋子并不大,却很利整,一点不乱。

我说:“老木,先别进屋,等小元收拾完了,再进来。”

农村的人,过年喜欢喜庆。我挂上年画与日历,在炕上的墙壁贴上喜庆的红色壁纸,柜子的表面贴上卡通形象的壁纸,那个笨重的大箱子我则贴上蓝色壁纸。正墙贴的是一副虎啸山岗图。

侧墙贴的猫戏图,我特意挑的,玛瑙似得猫眼最惹人喜爱。画贴在两边墙上,刚好接上了新绷的布墙围,布墙围是浅绿底儿米黄色碎花的,这是我喜欢的颜色。也许我生来就具备了一定的艺术天赋,原本灰暗的墙壁经过我细心地布置,顿时装扮一新。

屋檐下,门楣上,梁柱上,窗格上,镜角边、灯罩上,能贴能张处我都弄得花花绿绿,大红大紫,很是有过年的喜庆气氛。

不知咋的,干这些活时,我突然有种找到了家的感觉。当时我欢天喜地把这些做完,喊着:老木,进来瞅瞅!

老木放下木刨,从院里进来。

进来的老木一下就呆住了,徐久,他才缓过劲来·….

我问:“好看吗?”

老木仔细品味着我的艺术成果,赏心悦目,仿佛重新认识了我。

老木说:“好看,太好看了,这还是我的家吗?简直了,小元,你真能干!”

获得老木的赞扬,我干劲十足。我又将院落整理了一番,先是将院里杂七杂八的东西放到该放的地方,我特意要求老木在后院的那片土墙上钉几个木头楔子,把绳索、扎鞭、废旧的马车轮胎全部挂起来。我还不顾老木的反对,拾掇了蓬头垢面的猪圈、杂物房、偏厦,连柴火堆也整理得赏心悦目。

顿时,整个院子干净利索地让老木吃惊,老木的整个家,好像忽然间成了新家,给从里洗到外,还抹了香戴了花。老木的眼睛睁得大大,鼓鼓的,像牛眼。他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地说:“小元,看不出来,看不出来,你真是能干!

收拾完,我和老木一起,院儿里,顶着阳光。我洗着被褥,老木咚咚咚敲着木板。我和老木,时不时,抬头,一对视,刚感受到对方脸上那挂着的浓浓爱意,马上又垂头,垂头时。我和老木都在笑,偷偷地微笑。

再又一次对视后,老木笑了,我没笑,故意打趣问:“老木,笑啥哩?”

老木脸倏地红了,在阳光照射下,煞是好看。

如果说老木是一颗没破壳的爱情种子,我就是那太阳,一经阳光照射,这种子就会破壳而出,吐出绿油油的爱之芽。

果然如我所料,老木说:“小元,你真是好看哩,越瞅,哥越喜欢!”

老木说这话时,一改粗犷本色,温柔得就像一个小媳妇。

老木还真是有意思,有些赞美人的动人词根本就是剽窃我的语言。和老木温存时,我喜欢说一些赞美他的话,并非刻意赞美,而是情到深处的由衷喷发。老木却记住了,原原本本送过来。

我又故意说:“再好看有啥用?小元又不是女人。”

老木说:“说啥哩,哥说了,不想女人了,就想小元,哥要一辈子对小元好!”

“真的?”

“真的!”

我突然放下手里的脏衣服,起身,向老木走去。

老木却不回避我,迎着我的目光,看着我走过来。他看我的眼神温和而平静的,满满地写着溺爱与纵容。

本来,我是想过去对他说,老木,小元也不想女人,一辈子对你好。

无意间发现了老木身体的变化,我就笑了,连忙改了口,我说:“老木,你….”

老木不好意思地笑了,任由我捣鼓。

老木说:“恩,哥也不知道咋了,现在瞅着小元哥就想犯错误…….”

听老木这么说,我最后悬着的心,终于落稳了。我也终于相信老木不想女人了,就想小元,要一辈子对小元好的话了。我就想,以后再也不需要拿“小元再好也不是女人”这个问题来开涮老木了。

我坏笑地说道:“要不,咱俩行动?”

老木扑哧一下,笑得厉害了些,脸红得厉害了些。

老木认真地说:“小元,大白天的,怕是不好吧……。”

我拍了一下老木的屁股,哈哈大笑起来,我说:“老木,你太可爱了,是啊,这大白天的,你敢,我还不敢哩!”

老木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很快,我们又各自忙起了自己手里的活儿。

很快,我又发现,尽管我打趣他,只要他忙着,无论多忙,总会突然回那么一两次头,用暖暖的目光包裹着我那么一两秒,微微一笑,立刻又别过头,装着忙不开似的,双手不停刨着木花——那种幸福,简单而平实,仿佛一睁眼就能闻到对方的味道,一举手,一抬腿就能深切感受到彼此绵绵无绝期的情怀。

我在想,老木是大树,我是树叶,我是阳光,这个院子,每时每刻,都充满了爱的空气。丝丝缕缕的阳光记录下我们每一个爱的细节。最宁静、最纯美的爱,常常是一种默默地呵护,一种彼此的懂。

有一段时间,我和老木都不说话,各自不停忙着,虽然挨得不近,却仿佛互相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还有心跳声,连身上的气味,都能互相闻得到,这种沉默,像催化剂一样,往往很令人陶醉,话语成了多余的时候,恰恰是感情在涌涨。

在洗老木的大裤头时,我在想,老木的棒子是怎么放的呢?偏左?偏右?搓着内裤,发现了一根卷毛,我突然一下脸红起来。趁老木不注意,我把卷毛拿在阳光下端详,我的吗呢,怎么那么长,那么黑呢?老木是吃什么长大的呢?

衣被洗完,老木的活儿也干完了。

老木说:“小元,过来瞅瞅。”

走过去一看,一只半人高的笨重大桶矗立在我眼前。

“老木,啥呢这是?”

老木神秘地笑着:“猜猜,看能猜中不?”

我说:“苞米桶?可你家苞米不全堆在了猪圈上方的木仓子里了吗?”

老木摇了摇头,笑着瞅我。

这么大,装什么呢?要装什么,也用不着整这么大吧?”

我纳闷地嘀咕着。抱住,老鹰拎小鸡般把我拎进了大桶里。

老木说:“看看,能装下不?”

我还是没明白过来,我说:“别,老木,可别踩坏了。”

老木说:“没事儿,就是给你踩的。就哥这手艺,结实着呢!”

“给我踩的?”

“恩!”

见是我还是一脸疑惑相,老木绷不住了:“还不明白,专门做给你洗澡用的。”

“啊!”

我突然脸一红,像个女人般叫了起来,我狠狠捶了一下老木:“也不早点说,尽想套我,今晚就能洗吗?”

“得明晚,放一天水,去去味,试试漏不漏,明晚给小元烧一大锅水,让你痛痛快快洗个够。”

“老木,你咋想到的呢?”我脸红得更厉害了。

“以前家里有一个,只是没这么大,我妈洗澡用的。”“你也太快了吧,这么会功夫就弄出来了。”

我又捶了一下老木。

“是啊,哥也觉得好快,也不知咋了,一点也不觉着累,看着小元,哥这力气老足了。”

听了老木的话,我感觉自己幸福快要抽搐死去。

不幸福才怪呢!

跟你们说吧,在乌岭沟村,没有公共浴池,各家各户更是没有取暖的设备。到了冬天,不管多讲究的大姑娘、小媳妇,或是多派头的村干部,洗澡这件事,总是删繁就简二月花的,或者,干脆说吧,不仅从简,还从无了,一两个月都不洗,一直要过年了,因要换新衣裳、换新气象,女人才会挑了太阳的好天气,烧出几大锅水来,一大家子轮流洗。

而这种洗澡,咳,咳,怎么说呢,没说的,就是挨冻,冻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乃至伤风感冒……而身上的脏呢,倒没有掉下多少,只不过心里面,觉着很安慰很整齐了,左邻右舍碰上了,会冲着太阳打个响亮的喷嚏,报告这个大事情:今天,我们一家子把澡给洗了!

如果说,我对老木还有所担心的话,那就是英子。

我在洗着衣服,阳光很好,雨珠一般,我就这样,在这般好的阳光下看着老木,我问自己,我拥有老木了吗?就这样拥有了吗?

这时,英子过来了。

英子就像个孤魂野鬼,总在不合适宜闯入我和老木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二人空间。

似乎与锁子搏斗过,英子头发乱着,眼窝红着,嗓子哑着,霜打了一样。

进院来,看见我在洗衣服,她便一改刚进院的神情,惊惊乍乍叫起来:“哎呀,是小元兄弟呢,你这是干啥呢?洗衣服?瞧你这细胳膊细手的,能搓得干净吗?”

见我不接话,只是讪讪笑着,她越过我,来到了老木跟前,或许,她骚扰的对象本来就是老木。

“哥,干啥哩,这是?”英子圆鼓鼓的胸脯几乎蹭到老木的膀子上,“又在做木匠活?卖了不少钱了吧!”

老木没接话,烦躁地哦了一声。

见老木爱搭理不搭理,英子用灼热的目光狠狠箍住老木,英子说:“我说哥,你也管管锁子,你看看你,年货也置办完了,该洗的、该涮的,该收拾的,全做完了,你瞅瞅,院儿里干净都可以当床睡了……你再瞧瞧咱家,吃了上顿没下顿…….锁子也不知道跑哪赌去了?”

见老木还是不搭理,英子又来到了我跟前,帮我压着井水,她夸张地甩着胳膊,嬉皮笑脸地说:“小元兄弟,说说,我哥都买些啥了?”

见我纳闷,她进一步说:“买啥年货了?咱家皮皮一直嚷嚷着要吃糖,都快过年了,我还没倒出空去镇里赶集呢?”

我明白过来了。

我说:“二嫂子,年糖你就不稀买了,我买了,我买了好多,软糖,可软了,一大包呢,一会儿我就给皮皮送去!”

“有皮皮的份?”

“有,当然有,我还给锁子哥买了件衣服。”

“给他买衣服了?”英子眼睛瞪得鼓鼓。

“恩,给你也买了!”

“给我也买了?”英子眼睛鼓得快崩了出来。

“买了,买了件红衣服。”

“你是说,你给我买了件红衣服?”

“咋了?不稀罕?”

“哪能,二嫂做梦也不敢寻思,哪能有这福气,穿小元兄弟买的红衣服呢!”

说着,英子停止了压水,甩开我,屁股左一扭右一扭,跑去了老木跟前。英子似乎与老木低声地交谈着什么,听不大清楚,但激烈而突兀。不一会儿,英子就强行把老木拉进了里屋,见我用疑惑的眼光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老木安慰我:“小元,没事,哥一会儿就出来!”

果然,不一会儿,老木就出来了。

英子脸上仍气鼓鼓的,一句话也没和我说,沉着脸,砰地摔了一下院子的铁门,愤然走了。

我问老木:“咋了?”

老木说:“小元,没啥事,你二嫂问红衣服是不是我买的。”

“你咋说?”

“我说是小元买的。”

“二嫂不信?”

“小元,咱别理她。”

我看着老木,突然就想哭——我真的很想知道,英子确实是爱老木呢,还是她爱的只是男人本身,而不是某个特定的对象。象她这样的女人,没有男人是活不下去的,她需要男人和她需要一口饭、一张床一样,所以,她必得有一个可爱的对象让她来爱。

老木见我不再说话,神情有点哀郁,眼圈甚至有点发红,猛然吃了一惊,他问:“小元,咋了?”

“没事,眼睛被风刮了一下!”

“疼不疼?来,哥瞅瞅。”

“不疼,我没事,忙你的吧!”

晚上,老木在灶前熬着中药,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熬的时候,我们和老木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一起在炕上抱团打滚儿,抱一会儿,老木就下炕,跑去灶堂,掀开盖子,看看药熬好了没有,再回来抱一会儿。

喝完中药,吃晚饭前,老木把所有的药渣倒在院门口的马路上,撒成扇形的一片。我问老木,你这是干啥哩?

老木说,把熬剩的药渣倒在马路上,路人从药渣上走过去,就会将病带走,这样,你的身体恢复会快些。

我说:“你这是迷信!”

老木说:“恩,哥以前也不信!”

“现在咋信了?”

“是呀我现在就信了,为了我小元兄弟我不得不信。哥是不希望你老发烧感冒!”

我说:“要真的灵验了,岂不是害了路过的人?”

“咋能?害不了,你感冒发烧,是一个人担着,分摊在路人身上,每人分一点,这点小感冒算什么呢,也就打个喷嚏而已!”

我幸福的笑,独自回屋。

饭桌前,甚久,老木也未回屋。我心生纳闷,跑出去,发现老木在那摊药渣上不停地走。从这边走过去,到头了,停下,转身,再走回来……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落得很实,口中还念念有词:“感冒发烧都给我吧,感冒发烧都给我吧……”月光下的老木,无比虔诚。

我的突然出现,把他吓了一跳。

老木说“小元,也不吱个声,哥以为你回屋了!”

“没干啥,小元,回屋吧,外面冷!”

“没干啥?我都听见了。”

“听见啥了?”

“听见你嘟囔了。”

“小元,回屋去,啊,哥是寻思,现在路上没啥行人,就是有,人也是绕着药渣走,哥就寻思踩两脚。”

“你要踩出病可咋整?”

“没事,哥身体好,哪能这么容易就生病,再说,即使生病了,就哥这身板,抗病菌。”

“老木,你为啥对小元这么好呢?”

“那必须的,这世界上只有小元兄弟对我老木好,所以我也要对我的小元兄弟全心全意的好。好了,没事,回屋吧,哥不踩了。”

正说着,杨六过来,杨六说:“老木,走,给你六哥吹俩嗓子去。”

老木说:“又有啥喜事了?”

“老太太,八十了,非得要听,这不,一发话就过来找你了。”

老木面露难色:“老太太八十了,按理我得去,可俺兄弟昨个儿才来……”

杨六看见了我,打着招呼:“哦,是韩老师来了?”

我不明事理,忙问:“六哥,你刚才说吹啥?”

杨六说:“唢呐,老木是村里吹得最好的,我妈就爱听他吹。”

我一听,兴奋地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不顾杨六在旁边,抓起了老木的手,兴奋地说:“老木,行啊你,还会吹唢呐,去去去,小元也想听听!”

老木说:“你真想去?”

“恩,想去,当然想去!”

“不早点休息?”

“现在还早着呢!”杨六说,

老木说:“六哥,走,我兄弟说了,他想听。”

杨六说:“那,咱就走吧,老太太等着呢”

杨六在前面走,老木在后面跟,突然,老木拽了一下杨六的袖子。

老木说:“六哥,等等。”

杨六说:“有唢呐呢,早准备好了。”

老木说:“六哥,你过来。”

“咋了?”

“过来踩两脚!”

“踩啥玩意儿?”

“药渣。”

“你生病了?”

“生啥病,是补药。”

“好好好,六哥我踩两脚,沾点补气。”说着,杨六倒了回来,过山车般,从这条碾过来,再碾过去。双脚来回跺着,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

动作很搞笑,跳粱小丑般,我看了直想笑,忍着,没忍住,还是笑了。

老木见我笑了,也笑了。

老木一笑,杨六有点不好意思了,也跟着笑,他边笑边佯装不满地对老木说:“笑啥呢,不是你要我踩的吗?”

六嫂端了玉米饼迎了出来。

看见我,六嫂不好意思地笑笑,把我拉到一边,欲言又止地说:“小元兄弟,怪六嫂,是六嫂给忘了……”

不等六嫂说完,老木凑了过来,打断了她:“六嫂,嘀嘀咕咕,嘀咕啥哩?咋了?不欢迎我,说我坏话了?”

不等六嫂回话,老木又抓起了我的手:“小元,走,进屋听哥吹唢呐去!”

六嫂看着我,讪讪一笑。

杨六家的土炕,老木试了试唢呐,叭叭叭,三声过后,一声清亮、悠扬的唢呐拉响了,

老太太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老木是那么投入,吹起唢呐来轻松异常,他那鼓涨涨的通红的脸庞是自然平和的,腮随着曲子,一鼓一收,脸上的青筋都突显了出来。

高亢优美的唢呐声,久久回荡在我耳畔,仿佛置身于小两口拜堂成亲的喜庆氛围中。

外面,空气中飘荡着山村特有的那种清新气味,这个原本并不熟悉的山村,突然变得亲切起来,有了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人气息,似乎各种感官都浸润在一种激昂沸腾的气氛中。

很快,闻声而动的小孩,从四面八方涌来,挤进了屋子。

小院儿顿时热闹起来,半米高的土墙旁边都是闻乐而来的村民,他们交口称赞老老木吹唢呐的技艺。

一位大妈禁不住赞叹说:“老木吹的可好了,以前,几十里外的村子都专门来请他去……这是个技术活儿,好活儿啊!”

唢呐,曲儿小,腔儿大,我痴迷地听着唢呐声,痴痴地看着老木,眉心的两道眉毛,像两把剑,从眉心向两边朝上飞,那张淳朴善良的面孔就定格在了我永存的记忆画面中。

我呆呆地看着老木,看着老木边吹边露出的笑,笑的时候,鼻子两边现出两道笑纹,眼睛也是微微眯缝起来。

当乐声落下,我激动的泪水早已,不知不觉打湿了衣襟。仿佛那个万人瞩目的明星是我,而不是老木。

吹完唢呐,杨六死活要留我和老木吃晚饭。

我拒绝说,不了,老木早把饭做好了。其实,我是早已按耐不住,想早点回去和老木亲热,这个老木,太有才了,我恨不得当场就抱着他亲个鼻青脸肿。

僵持间,老木从厨房出来,扯了扯我的袖子:“小元,还是在这儿吃吧,六哥是好意,再说,咱也不是外人。”

吃饭时,大家的兴致很高,似乎都还沉浸在老木的唢呐声中,我扒拉了几口大米饭,却发现自己碗里薄薄的大米饭下面埋着一层细细密密的精瘦红烧肉。

咋回事呢?

愕然的我眼神扫来扫去,看见老木故意冲我无辜一笑。

这个老木,定是他搞得鬼。如果猜得没错,这碗大米饭是老木亲自去厨房给我盛的,他知道我爱吃红烧肉,故意要我留下来,想让我多吃一点。

我端着碗,没吃,突然就想起以前读过的一本小说,里面提到这样一个情节,说是从前的乡下男人疼媳妇,就在媳妇的饭里埋块肉,因为乡下媳妇在夫家没地位,什么都得让着别人,有了好吃的,要先让公婆吃,然后让丈夫吃,再让小叔子们,小姑子们,还有自己的孩子们。轮到媳妇,只有剩菜剩饭了。

做丈夫的,不敢当着父母的面疼媳妇。想给一人一块肉,又没那么多,就只好做这个手脚。

还说,乡下小媳妇该怎么吃掉这块肉呢?

要偷偷摸摸的,先把嘴搁在碗沿上,然后象挖地道一样,从饭下面掏出那块肉,装做往嘴里扒饭的样子,就悄悄咬一口肉,又赶快把肉塞回地道里去。碗里的饭不能全吃完了再去盛,不然饭下的肉就露出来了。但不吃完碗里的饭就去盛,如果被公婆看见,又要挨骂。

我看了老木一眼,见他也在看我,搁平常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眼神,却让我突然哽住了,那眼神仿佛在问:“好不好吃?”

像在讨功一样,这确实让我有种小媳妇被丈夫疼的感觉,一股甜丝丝的感觉,在心底泉涌开来。

很多人都曾有过那种感觉,像有一只小鹿,无意间闯入了我的怀中,令我心跳的厉害。跳着跳着,我有点口渴,有点喜悦,甚至,还有一丝贪婪。

我想吃,又不敢大大方方地吃,你好意思吃啊,一个大小伙子,凭啥就你特殊?不吃,哎,我就好这口,这红烧肉多香啊,我口水都流出来了,大米饭又不多,扒拉两口就没了,如果把饭吃掉了,红烧肉不就露出来了?

咋办?

像那个乡下小媳妇,偷偷摸摸吗?

我灵机一动,借着去厨房找水喝的机会,跑去厨房,狠狠扒拉两下,红烧肉塞了一嘴。不料,老木跟了过来,听得后面的动静,我一惊,还没细嚼,就一口吞了下去,哽咽得我直咳嗽。

老木拍着我的后背,心疼说:“小元,急啥急,慢慢嚼,慢慢吞!”

我涨红着脸,用筷子头敲了一下老木,我说:“老木,是你啊,你吓死我了。”

老木说:“小元,怎么了?吓着你了?”

我故意恨恨地瞪了老木一眼:“老木,以后可不许这样,这是在别人家!”

走出杨六家,路上,我和老木,一前一后,老木在前,我在后,走着,我突然一个加速,像个猴子,跳到了老木的后背。

“老木,背我!”我揽住老木的脖子。老木半蹲着,抓住了我的两腿,老木说:“小元,抓紧了,别晃倒了。”

“恩!”我揽着老木的脖子,脸贴在了老木的脸上,

“老木,来,和小元亲一个。”

老木转头,把嘴唇贴过来。

噗嗤!老木的嘴唇软软的,我故意亲的滋滋作响。

“老木,红烧肉是你添的吧。”亲完,我轻轻揪起了老木的耳垂,老木的耳垂大大的,柔柔的,像是很有福气的样子。

老木笑笑,没说话,默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可饭桌上好象没有这道菜,别说你们碗里,就连老太太碗里也没有。”

“那是专门给老太太准备的,全是精瘦精瘦的好肉!”

“那你叫我咋好意思吃,就连老太太碗里也没有。”

“老太太吃过了!”

“那,毛毛(杨六的儿子)呢,他碗里也没有。”

“为了不让孩子发现,六嫂藏起来了,你碗里那点肉,是我要六嫂专门给你准备的。”

“给我准备的?”

“恩,六嫂也知道你爱吃红烧肉。”

“奇怪,六嫂咋知道我爱吃红烧肉呢。”

我嘀咕着,又轻轻揪了一下老木的耳朵,“是你告诉他的吧。”

老木嘿嘿笑了两声,不说话。

“不说是吧。”

我挠起了老木的颈脖,挠着,我就把脸贴了过去,和老木的脸摩挲着。

我说:“老木,你真有意思,还往我大米饭里埋肉,弄得我像个小媳妇似得,想吃又不好意思吃,你知不知道,搁以前,只有男人疼媳妇,才会在媳妇的饭里埋肉……”

“知道,咋不知道,小时侯,我爸就喜欢搁我妈碗里埋肉……我妈还说,有个小媳妇就这样被丈夫心疼死了,因为丈夫在她碗里埋了一个圆蛋……”

“圆蛋?”

“恩,就是煮熟的整只的鸡蛋。”

“后来呢?”

“她怕人看见,就一口塞进嘴里,正想嚼,就听见婆婆在问话,她只好赶快吞了来答话,结果鸡蛋哽在喉咙里,就哽死掉了。”

“啊?真的啊?”

“我妈说的。”

“那你还往我饭里埋肉?想哽死我?”

“咋会呢?那是给老太太准备的肉,切得碎,烀得还烂!”

“那我也咽着了。”

“你呀,贪心,吃急了,一口塞那么多。”

“谁叫那肉做得这么香,我看了就流口水。”

“好吃吗?”“好吃!”

“喜欢吃吗?”

“喜欢!”

“喜欢以后哥就经常做给你吃。”

“好,我给你肉钱。”

“啥肉钱不肉钱的,哥养一头大肥猪,够你吃好几年的了。”

“不卖?”

“不卖!”

“那,小元变成了猪咋办?”

“那,哥就把小元卖了!”

“你敢?”我揪住了老木的耳朵。

“不敢,不敢,谁买哥也不卖。”老木示弱,憨憨地笑着说。哈哈,旷芜乡村的马路上,昏暗的夜色下,留下了我和老木一串串欢歌笑语声。

从杨六家回来,我性情大发,跑去屋里取烟花。

“走,老木,放烟花去!”本来,烟花是留着明天过小年放的。

我和老木,一人一把。

我说:“老木,你也太能干了,连唢呐也会吹!”

老木看着我,得意一笑。

“好听不?”

“好听!”

“那,想听哥就吹。”

我崇拜地看着老木,点点头。

我说:“老木,你识谱吗?”

老木摇摇头。

“那你咋会吹呢?”

“跟爷爷学的。”

唢呐是乌岭沟村比较流行的一种管乐,婚丧嫁娶等庆贺活动皆用。老木说,吹唢呐的技术是爷爷传给他的,爷爷的唢呐藏在柜头,像只水烟斗,当年爷爷相奶奶的时候,凭这只唢呐,把奶奶吹到家门口。奶奶过门后,生下父亲就死了。

之后,爷爷得了忧郁症,每天放牛,都拿着唢呐,领着老木,从这山吹到那山,曲调悲凉凄婉,如泣如诉,一腔思念、满腹衷肠。耳濡目染,老木也学会了。

我和老木点燃烟花。绚丽的烟火就像朵朵菊花,在我和老木的手里盛开。我从小特别的喜欢放烟花,喜欢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看那绚烂的瞬间。

我说:“老木,今天是过小年,陪你过完小年,明天小元就该回家过大年了。”听我这么说,老木晃动烟花的手倏地僵住了。

我问:“老木,你咋了?”

老木说:“小元,哥很感激你!”

我一惊:“感激我?”

“恩,哥感激你。锁子成家后,哥都是一个人过年过节,白天忙来忙去的还好说,可以一到晚上,看着别人都是一家人欢欢喜喜聚在一起,哥的心,就跟刀剜了一样疼,早早上炕,蒙着眼,怎么也睡不着,外面全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响……”

听了老木的话,我心里难过得很,我说:“老木,以后每个年,小元都陪你一起过。”

老木没说话,突然就扔了手里的烟花,搂住了我,老木用几近啜泣的声音说:“小元,哥现在就你一个亲人了!”

说着,一行泪就掉在了我的脸上。

我低下头,被老木扔在地上的烟花,抖动轻盈美丽的翅膀,闪闪、微微的,随即,大朵大朵的凋零。

放完了烟花已经很晚了。

在灶房,大锅里的水沸腾了,热气从锅盖的边缝飘出,整个灶房像是笼罩在一片云雾里,老木在热气中,时隐时现。

老木把锅盖一揭,说:“恩,可以了!”

我砰然一动,突然全身好象被罩着一层金色的光环,旋转着向我扑来,刹那间,我被一层层、一圈圈金光灿烂的类似光芒的东西包围了起来,浑身燥热燥热的。

我一直在期待这一刻的到来——洗澡大桶虽然结实,可赶得急,有几处缝隙渗水,老木一直在修修补补,直到现在才得以用上。

洗澡水烧了一大锅,很烫,兑完凉水,老木把院里铁门锁上,把进屋的木门拴死,拉下门上挂着的粗布帘子,老木怕有人过来骚扰——自我来后,平时经常有人过来串门,送着玉米饼、猪头肉什么的,老木不接,他们就用很不高兴的语气说:老木,这是送教书先生的!

木桶真的很结实啊,还大,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桶真的很结实啊,还大,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老木用手指试了试水,说:“恩,差不多了!”

大桶里,热气暖暖地飘出,裹夹着接近饱和的湿润,使得空气像是一种有温度和重量的粘稠的气体,这种温暖而粘稠的气体让我的情欲迅速膨胀。

脱衣服时,我说:“老木,咱俩儿一块洗,换着搓背!”

结束后,老木宛如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躺在母亲身边一样,依偎着我。他前后的变化让我难以置信,开始像个冲锋陷阵的将军,凯旋而归后又似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老木闭着眼睛,似乎在回味,他轻轻抚摩着我肩膀的牙印,徐久,才说:“小元,哥给你留下点痕儿,你明儿就要走了,哥舍不得你走……你走了,咱俩怕是最后一次了,回城后,你要找着媳妇了,就可以天天快乐了。”

老木说这话时,已把我抱转过来,死死搂着我,咬着我的嘴唇,眼睛一直闭着,就是不敢睁开看我。

就在这一刻之后,我发现了老木的两面性,前面是勇猛善战,像一个将军,后面的温柔依赖,像一个离不开妈妈的孩子。

我突然意识到,我对老木的了解太少了。

你看他,靠在我的胸前,是那么依赖我、顺从我,需要我像母亲一样爱抚他。这就证明他也有软弱的一面,他那男子汉绷紧的神经,在恰当的时候也需要休息。

如果说老木是我的一座大山,那么我现在只站在了山脚下,只看到了山的外貌——满山的绿树和鲜花。这座山里有无穷的奥秘,我要耐心地、细致地一点一点去挖掘、去发现,才能真正走进真正了解这座大山。

想到这些之后,我就真像一个妈妈一样,把他搂在怀里,轻轻地拍他,与他耳语,我发现他是那样的幸福甜蜜。

窗外摇曳着斑驳的树影,屋里安静极了。激情过后,我和老木都安静下来。

起初,我盘腿坐于炕上,嗑着葵花子。

老木要为我剪着指甲,他把我的手和脚抱在怀里,细细为我剪着指甲。剪完指甲,老木又拿起了我的背包,为背包断线的拉链穿针引线。

穿针引线时,老木问:“小元,这一走,什么时候回来?”

我嗑着葵花子,说:“没定,看吧,爷爷奶奶身体要好,就早点回来!”

“爷爷奶奶身体咋样了?”老木拉一下针线,瞅我一眼。

“没啥事,就是年龄大了,抵抗力差!”

“老人年龄大了,就惦记着孙儿!”

“恩,他们一直不同意我支教,希望我回去,说是也没几年活头了,希望能好好陪陪我。他们老放心不下我,总觉得我还是个孩子……”

老木拉着线,听着,突地一怔,手一抖,半响无语,尔后,转身,把手指放入嘴,轻吮着。

“老木,咋了?”

我感觉似乎是针扎着老木手了。

“没事!”

“针扎手了?来,我瞅瞅!”

我停止了嗑葵花子,凑脑袋,探出半拉身子过去。

“小元,没事,啊,没事,哥这粗手糙皮的,哪那么容易扎着!”

我不再言语。

此后,透过柜子的玻璃镜,老木两手的母指与食指合撮,来回反复做着碰撞动作。碰撞几次后,老木再次把右手拇指与食指伸进嘴里濡湿,再次用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把线头捻得又尖又细,再次尽手臂之长让眼镜与针的距离最佳,再试,还是失败。

“老木,来,我帮你。”

我把身子靠过去,只一刹那,线穿针而过。我打趣他,

“看,多容易,你咋就穿不过去,真扎着手了?还是眼神不好使?”

老木笑笑,没说话,接过针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穿针引线,徐久,他才小心翼翼探问:“那,小元,你咋想?”

“啥咋想?”

我问,问完,我就意识到老木想问什么,我赶紧说:“恩,我,我会回来的。”

说完,我突然就明白老木为什么会往针眼里穿不过线。他才31岁啊,眼睛咋会不好使呢。

老木非常紧张地说道:“真的。”

我看着老木,用肯定的语气说:“恩,是真的!”

老木倏地就笑了,露出好看的牙齿。我却垂下头,无勇气与老木对视。

其实,我不能这么肯定,我一直担心爷爷奶奶的身体,自我不顾一切离开后,他们的身体就每况愈下,如果年后,情况突然变得糟糕,我就很可能真回不来了。

缝完背包,老木起身,下炕,从卧室走去灶房,又从灶房走至仓储房,再走回卧室。就这么来回反复走着,两只手还不停东碰碰西摸摸,间歇发出阵阵找寻东西的蟋蟋蟀蟀的响动,找完东西,还似乎往刚缝好的背包里塞着。

“老木,干啥哩?左晃右晃的。”

我有点惊讶老木的反常。

“没事,看看你明儿赶车还缺点啥。”老木背着身应话,声音似乎有些哽咽。

随之,转过身来,冲我挥挥手:“小元,先睡吧,明儿还要赶路去镇上,下午还要坐车呢!”

“那我先睡了……老木,对了,明早儿晚点起,啊,早饭不用太早,我坐下午一点车就行。”

“恩,哥知道!”老木摆摆手。

很快,我迷迷糊糊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老木才钻进被窝。

许是看见我睁开了半睡半醒的眼,老木边钻边问:“小元,你醒了?”

我说:“都做梦了。”着我的手,两只手心对着,握紧了。

“梦见那个山洞了。”

“哪个山洞?”

“就那个!”

“哦,光是山洞吗?”

“我干啥了?”

“你脱了外套,给我披上,还用锄头打死了一只狗。”

“那哪是梦啊,那不是真事吗?呵呵,你啊,还没醒过来,睡迷糊了。”

老木刮了一下我的鼻梁,呵呵地乐了,乐够了,又扭过脸来看我,看够了,他关了灯。

屋里漆黑一片。

不一会儿,小屋里响起了呼噜声,两个调,一粗一细,一长一短,这声起了,那声才落,像是在对抗,又像是在呼应。

外屋的灶膛里,木柴柈子半明半暗地煨着一炉温暖。

此后,在这沉寂的乡村的夜,我和老木紧紧相拥,有种相依相偎的生死感,就像两只彼此依赖对方生存的动物。

由于烧了洗澡水,炕很热,加上我和老木都出了汗,彼此身上都黏糊糊的。起初,我试着分开老木的拥搂,给彼此一个舒喘的空间。但这种努力不成功,在我感觉热时,轻轻推了推老木,想腾个空间擦把汗,老木先是挪了挪身子,不到两秒又迅速靠过来,把我抱住。当我还是感觉热时,再次轻轻推了推他,老木还是只稍微侧了侧身子,可又迫不及待靠过来,抱紧我,一刻也不能容忍我离开他的拥抱,似乎我一旦离开,就不再回来了。

那一晚,老木主动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很多话,说什么腊月二十三就算是年了,那晚的灶糖是一定要吃的。

我说,要不,咱俩不睡了,起来吃糖!

老木说,你就是灶王爷,哥吃小元就行了。

说着,真张开嘴咬我。

大清早的我就被隔壁厨房传来咕咚咕咚的烧水声惊醒。

穿衣起身,老木已在灶前叮叮咚咚忙开了。

“老木,不是说好不起早吗?”

我有点不高兴了,心疼地埋怨起老木来。这几天,天冷,为了照顾我,老木似乎有点小感冒,这么大早起来,万一加重病情咋办?

“老木,不是说好不起早吗?”

老木说,吃完早饭,我就要走了,起早点,是给我做顿好吃的。

“老木,这是啥呢?”我舀着洗脸水,老木在案板剁着什么,一股土腥味扑鼻而来。

“鱼,鲤鱼!”

“鲤鱼?哪买的?”

“搁鱼贩子那买的,买好几天了。”

“多少钱?”

“没几个钱,小元,来,闻闻,看臭没?”老木拿起一块剁好的,还沾着血丝的鱼往我鼻子边伸。

“恩,臭倒没臭,好像有点腥!”

“鲤鱼不好做,做不好,是有一股土腥味儿。”

老木继续剁着鱼,

“不过,鲤鱼的腮下面有一根腥线,揪出来,一点儿腥味儿都没有了。”

“是吗?在哪呢?”

“这儿,你看!”

老木拿起鱼头,揪开鱼腮,

“看清没,就这根。”

老木拨弄了一下腥线,

“记住了,以后要做鲤鱼,都得把这根腥线剔了。”

洗完脸,老木要杀鸡。

我说:“老木,你杀鸡干啥啊?”

是啊,都吃这么多人参炖鸡汤了,再杀,我就成周扒皮,把老木家的鸡吃得一个不剩了。

老木说:“杀了,做道榛蘑炖小鸡,榛蘑是我春天在深山岭采的,晒干后,水一泡就软烀了,用来炖小鸡,那个香啊,老好吃了!”

老木动情地说,回味的表情,似乎这道菜已做好了,摆在了他跟前。

我吃过这道菜,以前在学校,康兵就经常做。榛蘑和小鸡一块,一烀就是一下午,浓浓的鸡肉香夹裹着天然的榛蘑香,在整个楼道蔓延开来。校长的鼻子很灵,香气刚从炖锅的边缘飘出,他就跑过来,擤擤鼻子,馋馋地问:康老师,你又做榛蘑炖小鸡啦?那个“啦”字拖的又长又深远,有点像港台腔,听得人麻颤颤的。

杀鸡时,我帮着抓鸡,老木告诉我,双手抓着鸡爪,往上提,鸡脑袋向下。老木在鸡的喉咙部位扯下一小撮毛,一刀下去,鸡开始挣扎。只是,没想到,垂死的鸡的腿部会有力量这么大,双腿双腿一蹬,差点就从我的手里掉下来。

老木把烧开的水倒在鸡身上,给鸡拔毛时,老木的动作非常麻利,一会儿就拔去了一大半。我感到很纳闷,我说,同样是干活儿,你在拔毛,我也在拔毛,你一撮,一大把毛就落了,我一撮,就几根毛。

老木笑了。

老木边示范边解释,看我,注意没,手掌与鸡毛的接触面大点,撮的时候往前用劲儿,你是向上用劲儿。

我一试,果然是这样。

老木把褪了毛的鸡,放到案板上,抡着菜刀把鸡剁成碎块。炸糕时,大锅里的油冒起了烟,糕块再放进去,马上油花四溅,糕块闪动着诱人的光亮。

早餐果然很丰盛,丰盛得咂舌。有鲤鱼、豆腐、炖猪肉,笨鸡,面糕、蒸佛手、酥白肉等等。

见我目瞪口呆盯着这么一桌子菜,老木解释说:“小元,这是年夜饭,也是咱哥俩儿的团圆饭,过年都得这么吃!”

见我还是不解,老木说:“二十四,写大字;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炖猪肉;二十七,杀年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佛手;三十,走油;初一,磕头!”

哦,老木是把这顿早饭当饭吃!

我夹起一个冒油的炸糕,塞到嘴巴里,豆馅从嘴里搅出来,像一粒椭圆的石榴籽。

我说:“可现在还没到过年呢!”

“和你吃完这顿饭,哥的年头就过完了!”

难怪这般丰盛,有豆腐、有肉、有鸡,还有面糕啥的。

我放下筷子,突然就想哭,我说:“老木,说点高兴得行不,大过年的!”

老木抹了抹眼角:“怨哥,我这是高兴的,瞧这年过得,高兴啊!”

我说:“老木,我说过,以后每年都陪你过。”

老木点了点头,笑了。

老木说:“小元,有你这句话,哥知足了,以后呀,这些年就算你没陪我一起过,哥也当你在身边!”

我捶了一下老木的胸:“你呀,又来了!”

老木抓住我的手:“好,吃,吃菜,不整事了!”

看着老木为我精心准备的年饭,感觉此时此刻的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眼角不觉得湿润起来。

(未完待续 如侵请联系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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