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
人得天理以为人,是先天之心,即性之实也。以其如木果之仁,故曰仁。义,则本仁而行之合宜者。人路,非是,无以行也。
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
舍其路、放其心则非人矣,岂不可哀?
人有鸡犬放,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
身外之物,人知求之。仁,乃人之所以为人而不知求,则惑矣。
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学问之道,《中庸》择善固执之目是也。不知求放心,则学问亦非。此章盖为知学而不知学之本者言。
附解
此章孟子煞是说得精密。人之所以虚灵于物者心,而心在后天则囿于质、蔽于物,非先天之本然。仁即天理,心之所以异于禽兽也。既生以后,虽气质多驳,然天良即在此身中。养其静虚之体,制其私妄之情,此复性之学所以有许多功夫。求放心者,静存动察,念念不离乎正,非偏枯寂守之谓也。学问之道多端,要无非去私存理以清其源,博览旁参以究其变。世人或专守心不使外驰,而私妄生于气质,其源不清即终身防闲不得为仁也。或专务博洽以为穷理,而万理统于一原,心性未纯,则淹贯古今,不能清义也。仁与义礼智信并言则为一端,专言则仁即性,性即诚,全有之曰德。本仁而著于外,万事万物处之咸宜即是义。曰心曰路,分内外而言,实非有二也。无仁不能行义,非义何以为仁。仁既是人心,试问无心尚可为人否?义既是人路,试思不由人路亦尚可为人否?而人乃舍之放之,则自弃其为人之理,故曰可哀。然人孰无良,岂其甘为禽兽而不愿为人?正以不知仁之为贵耳。故以求鸡犬喻之,爱物必求其放,岂爱己反不如爱鸡犬。特谓心不必求,而学问别有在耳。不知圣人敎人学问之道至详且密,不过欲人求其放心。所求之放心,即上文“仁”字。而或第以凡为心当之则非此心,是先天浑然之良心。《书》言人心道心一心,而何以二名?人心,人身受气不齐之心;道心,天命粹然之心也。惟后天与先天不同,故人心与道心混杂。此理愚屡言之,兹不赘。收已放之道心,清应变之人心,其功始于养气,终于化神。究竟放心如何求法,孟子所谓必有事者也。求放心位置何处,《诗》所谓宥密也,非明师授受不能臆揣。世儒以心为性,使后天气质之性与先天太极之性混,而不明已流于禅家即心即佛之说。羽流以呼吸为气,使后天凡浊之气与先天浩然之气淆而不清,何能知孟子养气不动心之故哉?故此章之旨,当认定“仁,人心也”二句,则知通章言心皆指先天之心,浑然之性,非谓后天憧扰之心也。孟子因异端言心而外仁义,儒士言学而昧人心,故特为指明。人以为心即是性,不知性无为,心有觉,动而当理,由静而无为。无为者,非无为也,浑然粹然,未发之中,乃为天命之全体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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