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木然
笔者早年曾到北方求学,那时粤语正被「港产片」和个体户带到祖国各地,在北方人的观念里,粤人说粤语,多像霍元甲里的陈真,或像大排档、女人街那些吆喝生意的小贩一样,声大、音粗、嗓子俗。这种印象相信持续了许多年,估计到现在还未能剔除。
粤语在外省人的印象里,基本上和喊「捉贼啊!」差不多。
我的一位朋友告诉我,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祖国各地的电视台争先恐后播放《霍元甲》,他到北方去做生意,朋友们一听他口音带有粤语味,张口就来一句不咸不淡、嗓音粗壮、雄性十足的《霍元甲》主题曲:「昏睡百年……」,这算是北方人对老广最友好、真挚的招呼。可见,粤语在外省人的印象里,基本上和喊「捉贼啊!」差不多。
其实,粤方言相当雅致,个中韵味,积聚着相当深厚的文化沉淀。
据著名语言学家罗康宁考究,粤语源自中国古「雅言」,而雅言的基础是原始华夏语,原来只通行于以黄帝为首的华夏部落联盟。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实行「书同文」,雅言地位也就相应提高,成为当时的民族共同语,这种「共同语」从先秦到两汉时期称为「雅言」,宋朝以后称为「官话」。今天汉语许多方言,都保存着雅言的一些元素,而保存雅言元素最多的是粤语,有「中国古代普通话的活化石」之称。
也正因是这个原因,令粤语保留着很工整纯然的古汉语。像我们常说的「谂计」(想办法),这个「谂」字最早见诸于诗经《小雅 • 四牡》:「岂不怀归,是用作歌,将母来谂。」
謦欬无主次,倾偈太庄重
还有「謦欬」(交谈)两字,粤方言有「闲谈」、「交谈」这些字眼,但都不如「謦欬」两字优雅安静,字里所传达的意思,既有亲情、尊重的气氛,也有「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画面。
有专家考究,认为「謦欬」 两字来自佛经,「謦欬」实为「倾偈」,与讲「佛偈」相同,笔者对此不敢苟同。原因是两个字词的语境和意义差距较大。
「謦欬」无分主次,讲佛偈则有主有次,气氛庄重。加上,「謦欬」两字在古汉语出现较早,像《庄子 • 徐无鬼》里就有「昆弟亲戚之謦欬」,《清史稿》也有「隔颜色而可亲謦欬」之说。而「亲承謦欬」更将「謦欬」的最高境界表达出来,有亲承指教,跟随学习的意思。
粤语食古而化
曾有位朋友向笔者抱怨,说你们粤语有时真的是食古不化,明明一个「的」字,全中国人民都懂,非要弄个「嘅」字出来。这位朋友其实没有深入了解,粤语的「嘅」可作「的」,也可作句末助词。「嘅」与古汉语的「忌」相通,很具音乐性,像《诗经 • 国风 • 郑风 • 大叔于田》就有「叔善射忌,又良御忌」。
说粤语「食古」没有错,但「不化」就错了。因为粤语在发展过程中,不但积极吸纳外来语,像我们常说的单词有:的士(出租车)、花臣(花样)、菲林(胶卷),士的(拐杖)等,更新一些的,则有派对(party)、大骚(show)。而在古语活用上,「没有办法」叫「无计谂」,生意谈不拢叫「无欬謦」,活灵活现。
粤语在音韵上的完美,有得天独到的地方
粤语在音韵上的完美,有得天独到的地方。在声调方面,粤语继承了相当多中古汉语的特征,共有九个声调和两个变调,由于音域宽广,朗诵古诗特别上口和押韵,这也是粤语有自己的歌曲,且能在中国被它方言接受的原因。
粤人见面,喜欢用「未」作询问,表达温馨的关怀和问候。像「吃饭未?」、「拍拖未?」,这「未」字也出于古汉语,王维的「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着花未?」,意境和意蕴充沛,又岂是「雅致」两字可以概括的呢?
(图片来自网络)
读本号文章,品广州往事:
广式烧腊,天下第一
广州第一条中轴线在哪里?
粤秀书院的先贤们
我熟悉的那条铁路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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