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豆汁儿焦圈钟鼓楼,蓝天白云鸽子哨”——在老北京人心里,这描述的就是原汁原味的北京城,尤其是那回荡在四合院上空、清脆的鸽子哨声,早已成为地道的“北京声音”。它曾在文学大师的笔下、在京味电影的片头片尾、在2008年北京申奥宣传片的镜头里反复出现,只要这一声鸽哨响起,无数老北京人的回忆都被拉回了从前...
北京的养鸽人早些年,北京没那么多高楼大厦,胡同里、屋檐下经常有鸽子飞进飞出,这都是养鸽子的人家。他们养鸽子纯粹是为了观赏和玩,而且已经玩出了文化——从“套”鸽到养鸽、从驯鸽到斗鸽、甚至包括“鸽子挎”(手提的鸽子笼)和鸽子哨,都有一套相当讲究的艺术手法。
北京的这些鸽子俗称家鸽,不属于信鸽,也不算是观赏鸽。家鸽种类繁多,以点子、铁膀儿、铜膀儿、乌头、铁翅乌、墨环儿、铜环儿、玉环儿和跟头鸽为主要品种。家鸽的记忆力超强,飞行续航持久,就算翻山越岭,也能找到回家的路。每年国庆的时候,那些翱翔在天安门上空的几万只和平鸽,都是北京信鸽协会向北京各区人民借的家鸽。等到放飞之后,鸽子们便奔着自己家的方向飞回去。
那些翱翔在天安门上空的几万只和平鸽,都是北京信鸽协会向北京各区人民借的家鸽。
养鸽子的乐趣在于“盘”,一天早晚两次,把鸽子赶到房子上空盘旋。鸽子咕咕的叫声牵引着风吹云动,鸽群起飞后,渐飞渐远,直至云霄。看着越飞越高的鸽子,对主人来说乃一大乐事。有时候,他们还会和同样养鸽子的“邻居”比上一比,手里挥动着竹竿,来回晃动指挥,很有意思。
据记载,京剧大师梅兰芳也是个爱鸽子的人,最多的时候养着150多只鸽子,几乎囊括了中国各地所有的鸽子品种,甚至还有外国品种。梅兰芳开始养鸽子是在十七岁,起初只是在悠闲的时候娱乐游戏,谁知道后来竟然越养越入迷,甚至还对他的演艺生涯起到了很大的帮助。
据梅兰芳自己回忆说,他的眼睛有轻微近视,怕光怕风,转动也不灵活,所以长年微闭,这对他学戏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但随着他养鸽子的时间长了,看鸽子的时候,眼睛会不由自主地跟着转动,鸽子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他的眼睛也跟着越望越远。这样天长日久地练下来,梅兰芳的眼疾便不治而愈了,呆滞的眼神变得灵活传神了,视力也得到了极大的提高,注意力也更加的集中了。即便是到了晚年,他的眼睛还是那样的炯炯有神,光芒四射。“盘”鸽子不仅训练了眼神,也锻炼了体力,梅兰芳每天举着竹竿子挥动,使两臂的肌肉、腰腿也得到了锻炼,这使得他在舞台上表演《霸王别姬》中的剑舞、《天女散花》中的红绸舞都能得心应手。
梅兰芳与鸽子(《梅兰芳的舞台艺术》剧照)
民间风物:鸽哨鸽哨是佩戴在鸽子身上的哨子。当鸽子在天空中飞翔时,带动气流穿过鸽哨发出声音。虽说全国有许多地方都能制作鸽哨,但是,唯独老北京的鸽哨是最著名的,不管是制作水平、声响效果,还是品种类型,都堪称精品,这与北京城悠久的历史文化有着密切的关系。
鸽哨最开始是八旗子弟们玩乐的东西,后来慢慢流传到了民间。最初人们为了分辨鸽子到底是谁家的,便在鸽子身上带上各种材料制作的鸽哨,有葫芦哨、单音、双音、三音,声音效果不同,频率也不同,渐渐这种哨子成了一种玩意儿,并且发展成了鸽哨文化。
图源:《北京鸽哨》图书,作者王世襄。
制造鸽哨的主要材料有苇、竹、葫芦、瓢,配以竹子的竹管或是葫芦的葫芦肚为腔,上面装上用竹木雕刻成的发音孔。为了让哨音好听,一个鸽子会携带由很多个鸽哨组成的鸽哨组。鸽子在平飞或是拐弯的时候,发音孔受力不一样,声音也会跟着变化。
北京的鸽哨一般分为四种类型。一种是葫芦类,即以圆形为主体的鸽哨。一种是联筒类,细管是“联”,粗管是“筒”。联筒一般要排成行,根据数量,可分为三联、四联、五联,或是二筒、三筒、四筒。还有一种是星排类,是由一块托板为底座的鸽哨。最后一种是星眼类的鸽哨,是用圆形的哨和管状哨组合而成的鸽哨组。
鸽子的体型并不大,装上太重的鸽哨,就会飞不起来。因此,这些鸽哨看起来好像个头儿很大,实际上却很轻,即便是上过漆,重量也不会超过十克。鸽哨出现之后,渐渐成为老北京人养鸽子的标配,因此出现了不少制作鸽哨的名家。
在清朝,制作鸽哨最有名的是“老四家”,就是惠、永、兴、鸣。他们的具体姓名已经无法考证,只是根据其在鸽哨底部留下的落款来区分。这四家的鸽哨各具特色:惠字鸽哨清悦幽婉、永字鸽哨气壮声洪、兴字鸽哨高亢爽利、鸣字鸽哨悠扬洪亮。到了民国时期,又出现了“小四家”,就是永(小永)、祥、文、鸿。小永是老永的儿子;祥字是老永的徒弟;文字是制哨名家陶佐文,师承惠字;鸿字鸽哨的制作者手上有毛病,哨口有些倾斜,但声音却不凡。这“老四家”和“小四家”,就是鸽哨界的“八大家”。
如何将鸽哨系在鸽子的身上,老北京人也很讲究。首先要选对位置,鸽子尾翎通常有十二根,鸽哨须绑在鸽子尾翎中间的几根羽毛上,且离臀尖儿一厘米的地方,用针引棉线打结系牢。这项准备工作,老北京人称之为“缝哨尾子”。
老北京人玩鸽子,喜欢“飞盘”斗法。也就是你这里放飞一盘(一盘为二十四只)鸽子,相邻的玩鸽人也放一盘,在天空中盘绕,把对方的鸽子往自己的盘里裹。两边的鸽子主人挥动系着红色或黑色布条的竹竿,来回晃动指挥鸽子,以两盘分胜负。
飞盘的鸽子群身上都拴着哨子,哨子口受风的角度、风力强弱不同,呈现出的哨音便会有颇多的变化。特别是鸽群来回飞旋时(旧时称之为“摔盘儿”),哨音的变化就更加明显,更加有规律。鸽群偶尔自高而降,一落千丈,会突然哨声齐喑,倏乎哨音又复,停顿处令人有“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觉。而欣赏这哨鸣与蓝天也是养鸽者和聆听者共同的乐趣。
养鸽人邹立明摇晃着挂着红布黑布的竹竿指挥鸽群。
有人说,听到了鸽哨,就感受到了老北京的韵味。随着时代的变迁,城市的发展,今天的北京上空很少能见到“飞盘”的鸽群,清晨的北京也没了高低起伏的鸽哨声。我们虽不能简单地用“好”和“坏”来评判这些现象,因为这急遽前进的时代本来就包含着太多的变化,但也希望那些有回忆的老北京文化能以更多的形式继续传承,为这个城市增添一份与众不同的色彩。
(编辑:余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