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杜思梦
编辑|万晓茜
《二十二》火了以后,总有人问刘倩羽,有没有压力,毕竟这么多年,纪录电影里也就出了这么一个爆款。“我没什么思想包袱,怎么可能每个片子都做成爆款?”刘倩羽说。
刘倩羽和她任职的润智影业发行团队在圈里走红,主要是因为去年他们负责发行的纪录片《二十二》创下了1.7亿的票房奇迹。本周上映的纪录电影《大三儿》,是润智继《二十二》后,发行的又一部纪录电影,8月20日起在全国艺术电影放映联盟专线上映。
“接还是不接?”
今年春节,刘倩羽第一次看《大三儿》的成片。
导演佟晟嘉的这部纪录电影将镜头对准了纯素人,宣发预算加起来一共只有150万。接还是不接?刘倩羽有点儿犹豫,“没别的原因,就因为不好做”。
看完《大三儿》,刘倩羽觉着这片儿有股子力量。
今年46岁的大三儿,生下来就是侏儒,两位哥哥和母亲先后去世,留下大三儿和父亲相依为命,赤峰老家的政府给他解决了就业,在厂里干保洁员,一个月1500块钱工资,如果干得好,一个月能挣到1900元。
虽先天残疾,但大三儿一直有个梦,他想去趟西藏,看看珠峰。启程前,他借了5000块钱,在朋友那儿留了封遗书,就踏上了去西藏的路。大三儿说,他爱这艰难又拼尽了全力的每一天。
刘倩羽问佟晟嘉,三哥为什么执意去西藏?以他的身体条件,去到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的西藏,无异于一场生死未卜的搏命之旅。
“别人去西藏是为了净化心灵,三哥心灵挺干净的,他就觉着,那么远一个地儿,想去看看,去了,回来了,就够了”,佟晟嘉说。
刘倩羽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大三儿的情景,感受最深的是大三儿身上特有的乐观,“能对抗负能量的那种”。一顿饭吃罢,刘倩羽忽然觉着,自己生活中工作中的困难都不是事儿。
本来是个生意,
没想到做出“人文关怀”了
150万宣发费。从决定接下《大三儿》的那一刻起,刘倩羽就知道,这条发行之路注定不平坦。
团队在赤峰学院为《大三儿》举行的一场分享会上,有个教授现场提问导演,为什么会拍这么一个畸形人?
“畸形”两个字刺痛了刘倩羽的神经,在这之前她从没想过,影片的上映,可能会改变大三儿的生活,未来,大三儿走在街上,会有多少“畸形”的目光投向他,又会有多少人在背后议论纷纷。刘倩羽意识到,对《大三儿》而言,钱不是最大问题,道德才是。
“你知道吗?大三儿就站在那儿,我面对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们将要做的所有事儿都有可能改变他的生活”,刘倩羽说,发行纪录片不单跟钱和票房有关,更关乎道德底线,“不管最后票房好与不好,我们都不能把它消费掉”。
在赤峰,刘倩羽问大三儿,“假如票房好了,虽然现在还没有这个可能性,但倘若电影上映后票房很好,你会受到很多关注,其中可能有异样的关注,到时候,你会不会不开心?”
那天,大三儿想了半天,回了她一句话,“其实,现在我也一直活在这样的眼光里,那时候不会比现在更差,就算议论,他们也不能冲过来骂我,是不是?”
刘倩羽有些激动,“我听了这话,不知怎么的,眼睛里就有泪了,我觉得,自己干电影发行一下子就干到另外一个端了——学做人!”
刘倩羽知道,自己做的每一款物料,每一个活动,将来都可能对这个人的生活造成巨大影响,《二十二》如此,《大三儿》更是如此。
“你看,我们在发行过程中,对三哥的形象曝光特别少,新闻稿里从来没提他身高的事儿,有些剧照也没放出来,我们不希望别人老是关注他的残疾,他活得可比我们牛多了。”刘倩羽笑言,本来接《大三儿》是做个生意,没想到,最后做出人文关怀了。
找朴树写歌
普通物料不能“博眼球”,《大三儿》的关注度自然没什么起色,连影片定档都定的默默无声。
发行团队盘算着,至少要出一个重磅物料,朴树为影片重新创作并献唱的灵魂主题曲《空帆船》日后便成了这一引人关注的重磅。
凭150万宣发费,找朴树写歌,自然不现实,更要命的是,朴树以前为电影写的歌,没有一首不用在电影里,但《大三儿》已经拿了龙标,如果朴树点头为《大三儿》写歌,不仅要重做后期,还得重新送审,又是一大笔成本,而此时,《大三儿》的发行经费已经按计划分配完了。
团队不甘心事情就此搁置,制片人大峰三番五次争取,大家商量,如果最后就卡在歌曲是否用在电影里,大不了增加预算,重做后期。
努力有了回响,在大峰的协调下,朴树去顺义一家影院看了全片,事情从此有了转机。
“朴树老师当时看完片跟导演说,我特喜欢,他还说,要亲自把《空帆船》为《大三儿》再录一遍,录个有劲儿的版本,用不用在电影里都没关系”,刘倩羽说,那会儿她站在地铁上收到这个消息时,觉着《空帆船》就是世界上最好听的歌。
8月20日,《大三儿》在全国艺术电影放映联盟专线上映,“三哥”和他不平凡的生活正式走进大众视野,业内给它的评价是“填补了中国纪录片小人物传记空白”。
不让自己后悔
《二十二》海报
“润智刚成立的时候,我们就打定主意,想做那种付出努力将来不会后悔的片子”,刘倩羽说。
这些年,刘倩羽和她的团队发行的影片几乎以纪录片、文艺片为主,除了《二十二》、《大三儿》,《长江图》、《我的诗篇》、《嘉年华》、《小狗奶瓶》等亦是他们的杰作。
与纪录片、文艺片为伍的日子十分清淡,再不是早年发行大片的“砸钱”合作,现如今,刘倩羽带着发行团队去外地出差,选的宾馆常常比七天、如家还便宜一个等级,发行费捉襟见肘,时时要省着花。
即便如此,刘倩羽依然觉得现在的日子更有意义,“以前我们发商业大片,大家主动找来合作,排片也不用费劲跟影院磕场次,那种发行工作确实爽,但爽过之后呢?除了票房,好像什么也没留下,没有人会记得你,有时候,你自己都不好意思提发过什么片子”,刘倩羽说,30岁之后回忆过去参与过的影片,反而是《十二公民》这样的片子留在了心里。
做发行
我们把精力放在观众沟通上
“我们没做什么多牛的发行动作,做的都是常规事儿。以前大家觉得发行就是跟影院谈场次,但这种文艺片、纪录片不可以,说难听点儿,大家都知道,就是没人在乎你,《冈仁波齐》一开始的排片也不过1%,如果观众想看,你把场次给到他,他会去看,所以我们现在做发行,更多把精力放在跟观众的沟通上。”刘倩羽说。
《长江图》剧照
发《长江图》的时候,刘倩羽他们打算为这部胶片拍摄的电影做场胶片放映,发行团队联系了能放胶片拷贝的影院,找了会放胶片的放映员,待场地和人都备齐了,拷贝却出了“意外”——北京洗印厂被拆除,全中国再没有洗拷贝的地儿了。刘倩羽和他的团队,拿起手里的摄像机,记录下洗印厂的拆除过程,这段素材日后成了《长江图》的花絮物料。
发《嘉年华》的成就感不单是文艺片卖出2000多万票房,更因为唤醒了许多人对儿童性侵问题的重视。让刘倩羽自豪的是,当年《嘉年华》联合的几家儿童性教育机构,如今都成了这个领域里名声大噪的儿童维权先锋。
《嘉年华》剧照
《二十二》火了,连纪录片的主管立项部门都忙得不可开交,刘倩羽常被找上门来的纪录片片方围住,“我每次都会跟片方重复一遍,《二十二》是个特例,不可复制,不要以为《二十二》火了,纪录片在市场就立住了,您没看见,这匹‘黑马’下面压了多少尸体?”刘倩羽说,“市场现实是,纪录片依旧惨淡,没几个文艺片、纪录片挣到了钱,如果你的电影有打动人心的东西,观众感觉到了,可能会给你一线生机。”
去年,刘倩羽的团队在北京办了一场聚会,她给聚会起了个名字,叫“电影有力量”,她觉着,电影发行不只是门赚钱的生意,更应该帮助有价值的影片登上大银幕,这些影片的上映,对社会哪怕有一点儿改变和正向推动,她都愿意,拼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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