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荣誉》的热度持续居高不下,在一众鲜肉之外,一眼看去如同巷子口喝茶大爷的陈新成一角给人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这个看上去一脸慈祥的隔壁大叔,却让网友集体刷起了“李丰田”的名字。邻家大叔和变态杀手被同一个演员完美的演绎,也让这个人到中年的演员走入了观众的视野,他就是宁理。
一、
1968年是一个神奇的年份,这一年,胡军、杨澜、张敏、邱淑贞等一众明星纷纷降世,在北京的一户高干家庭中,一个小男孩也呱呱坠地。
身为工程师的父亲一脸慈爱地抱起这个小生命,给他起名为宁理。在那个混乱的年代,拥有工程师父亲和医生母亲的豪华家庭配置让小宁理妥妥地进入了正红旗的行列。父母殷切地希望他继承家学,继续做一名光荣的工程师。
出生不久,宁理随着父母来到合肥,在此度过了自己的童年。为了把宁理培养为一名小镇做题家,父母颇为上心,宁理也十分“上道”,展现了对历史和话剧的浓厚兴趣。
作为一名小做题家的宁理就这样浑浑噩噩的野蛮生长,直到11岁那年,一场意外打破了他嘻哈的童年。
那一年,宁理正在院里大树下跟姐姐弟弟下棋,棋子来源于母亲单位的橡胶药瓶盖。宁理突然听到了邻居的高声叫喊,浑浑噩噩跟着大人们来到医院的他才知道,母亲出车祸了。
突然丧母让宁理像变了一个人,他变得呆滞沉默,作为医生的母亲救得了别人却救不活自己,这让宁理一时间李云龙附体,“学习,学个屁”
工作繁忙的父亲很快就发现了宁理的心路变化,追求效率的父亲很快就决定给这个逆子长长见识。
在物理“教育”下,宁理很快表示自己“马上改正错误路径,深刻反思路线问题,进行可持续性的提升”,简单地说,就是“下次一定”
在父亲的“俄式管理”下,宁理这一段时间都带着“坏学生”的标签存在着。上高中时宁理时常逃课,迷上了看书弹吉他。
不出所料,在分班考试中毫无悬念地进入了差班,宁理也越发自暴自弃。
那时的宁理上课看闲书,唯一感兴趣的是可以做实验的化学课。恨其不争的老师痛斥其为“顽劣,不求上进”,可就在这时候,一条全新的道路摆在了宁理面前。
坏学生不代表着是笨学生,1987年,上海戏剧学院在合肥招生。闲极无聊的“街溜子”宁理陪着同学去参加面试,本着来都来了的精神,宁理也准备上去“玩玩”
二、
彼时27岁的费翔因为一首《冬天里的一把火》红遍大江南北,“不务正业”的宁理便模仿着费翔唱了一首《冬天里的一把火》,又波澜不惊的整了一套广播体操,就这样顺利通过了上戏的艺考。
回到家宁理跟父亲坦诚了自己通过了艺考,对儿子管理比较粗犷的父亲沉思片刻,用一句“自己选择的路,付出再多也要坚持下去”表达了支持。
做“街溜子”好一阵的宁理认真坐下来准备开始文化课考试,可作为学校的“逃学”课代表,这对宁理来说简直就跟摩纳哥吞并法国一样难以实现。
这时宁理骨子里的做题潜力爆发了出来,他用一个月的时间突击把文化课成绩提到了400多分,以上戏第一名的成绩进入了表演系学习。同一时刻,同龄人胡军也在中戏遇到了日后的“好基友”何冰。
白纸一张的宁理在上戏开始了如饥似渴的学习,“上形体课,我学得特慢,记不住动作,别人三招五式一学就会,我抠了半天也弄不会。但对语言很擅长,一学期后,基本能听懂上海话了,4年后毕业,已经说得很流利了。”
四年大学生活,让宁理积累了最初的演艺经验,毕业后顺风顺水地被分配进入上海人民艺术剧院。不同于刚进单位只能演龙套的同学们,宁理刚进入单位便担任男一号,跟53岁的老艺术家魏宗万合作了电影《阙里人间》。
年纪轻轻已经在上海拥有了稳定工作,在外人看来已经是“人生赢家”了。可宁理并不满足,这种一眼望到头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
1994年,31岁的姜文凭借《北京人在纽约》而家喻户晓,此时的姜文并不知道,自己无意挥动的蝴蝶的翅膀将给素不相识的宁理怎样的影响。在看完这部剧后,宁理逐渐萌生了出去看看的想法。
1996年,28岁的宁理跟随着“出国潮”辞去工作,只身一人来到了美国。彼时的美国还颇有“文艺灯塔”的样子,满怀信心的宁理觉得这里就是自己大展宏图的辽阔舞台。
现实很快就给了他沉重的打击,千万里我追寻着你,可是你却并不在意”,才是冰冷现实。在国内取得的成绩在美国不能说颇受赏识,只能说是一文不值。语言困难、经济困窘、未来无期的宁理几乎举步维艰。
“到了美国我才发现,那里不是一切都和想象中那样高级和先进”。后来接受采访时回忆起初到美国的生活,宁理觉得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情。
因为缺钱,宁理很长一段时间只吃罐头,打开以后弄点水就是汤;衣服总买二手的穿,5块多的牛仔裤,十几块的毛衣外套。为了维持生计,宁理做过房产中介,也送过报纸,学过珠宝鉴定,也在邮局做过员工。
在邮局的工作最让宁理印象深刻,“美国的邮局当年还是人工按照邮编分信,我做的就是这份工作。当时有个老式机器总是坏,机器一坏,就只能停下来叫人来修,信就会越积越多,为此,我学会了修机器。”
在邮局很快便小有名气的宁理引起了主管的注意,准备给他一份正式的合同,算是铁饭碗。相识的朋友们都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宁理则觉得从上海的稳定工作换到了美国的稳定工作,这不是他想要的。
一段时间的鸡飞狗跳后,宁理发现自己最想做的,还是演戏。这段经历给宁理的最大收获,就是“打碎了神秘感带来的盲目崇拜”。
静下心来后,宁理一边打工,一边继续学习表演知识,还在生活中磨炼出了一口流利的英语。
2000年,宁理考入了明尼苏达大学学习电影制作。为了节省费用,宁理做起了二房东,通过帮房东整理草坪和看管房子来抵消房租。
也就在这段时期,宁理遇到了自己的夫人。尽管语言上有差异,可两人还是迅速结婚,彼时只是个穷学生的宁理经常需要妻子的接济,谈到那段时间,宁理笑称“吃了一段时间软饭”
修完学业后不久,妻子恰好得到了前往中国工作的机会,正有回国意愿的宁理当即便一同回国,准备大展拳脚。
踏上祖国土地不久,现实就给宁理好好上了一课。
三、
2007年,39岁的宁理回到了祖国。
10年前出走美国时,宁理正值青春,伸手就有男一号当。10年后,当年的小鲜肉已经变成了别人口里的“叔叔大爷”,再不会伸手就有主角演。
“这个圈子本来就是一个金字塔,它也不是诚心宠你一个人。”这一年,28岁的郭京飞已经成为了上海话剧艺术中心的台柱子,同龄人胡军已经在同陈道明飙戏,杨澜的访谈录也持续了数年。宁理带回来的,只有增长的学识。
一次次去试戏,一次次被淘汰。那段时间,宁理压力很大。在接送女儿上下学时,常常有家长问他最近在做什么,他只能用“筹备拍新的戏”来搪塞过去。
宁理的落寞被父亲看在眼里,老工程师用当年的那句话重新鼓励宁理“自己选择的路,付出再多也要坚持下去”
“刚开始有很大的失落,后来想开了。”宁理说,摆正了态度后,他重整旗鼓,准备重新开始。没得挑的情况下,给到什么角色,他就努力丰富,给它演好。
就在快山穷水尽时,他在《李小龙传奇》剧组里找到了一个角色,也就在剧组里,他遇到了同是美国归来的,49岁的王洛勇。
相似的经历让两个人有很多的共同话题,彼时王洛勇已经是上海戏剧学院的客座教授,他给宁理很多的安慰。在那段“龙套”生活里,宁理开始了自己的“龙场悟道”
经历了近10年的沉寂,宁理完成了自己的涅槃重生。
四、
2017年,49岁的宁理已经回国10年了。
这一年,做选角导演的好友杜彩玲给宁理打了个电话,“有一部网剧你有没有兴趣?”宁理后来回忆道,一听是网剧,他本能地表示了拒绝,觉得这简直是胡闹。
杜彩玲不死心,她专门赶到宁理家,把刚刚写了五集的剧本拿给他看。当时宁理已经接了《扫黑风暴》的戏,架不住老友推荐,他还是拿起了那本薄薄的剧本。
这一看,宁理不禁连呼幸好,这么好的剧本,我不能错过!后来的荧幕经典“李丰田”,就在这样一个普通的下午开始酝酿成型了。
剧中李丰田和宁理的反差很大,天差地别的差距自然地激起了宁理的表演欲。在出演李丰田之前,宁理看了很多《动物世界》,他理解的李丰田,就像丛林中的野兽,他没有任何表演性质,是个完全的利己主义者。
很快,剧组正式开拍,38岁的主演秦昊和很多工作人员很快便发现了一个穿着破棉袄,脏兮兮地蹲在墙角的演员,那似笑非笑的邪魅眼神,吓得很多人都绕着他走。这个脏兮兮的演员,就是宁理。
宁理扮演的李丰田第五集末尾才出场,反向抽烟的那个名场面,一下子就把李丰田变得鲜活无比。而这个反向抽烟的场景,来自于宁理自己的理解。
“原著里边抽剩下的烟,就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我只是去钻研了一下如何能把抽烟的形象刻画得更独特,让人记住这么抽烟的就是李丰田。”
为了让人物更鲜活,从不抽烟的宁理拍戏前专门买了一盒烟研究。翻来覆去烟都揉皱了,他突然把过滤嘴里的棉絮抽出来,反着叼在嘴里,尝试着点着过滤嘴那里剩下的纸。
火苗呼啦一下把宁理的胡子燎了,黑暗中那狰狞的表情让宁理觉得,这才是李丰田。宁里立刻跑去和导演说,两人几乎一拍即合,后来反向抽烟成了李丰田的一个标志。
戏里有一段李丰田用烟灰缸杀人的戏码,为了演好李丰田那种感觉,宁理在剧组找来了几只柚子练习起来。
宁理认为,打空气和打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你打空气,空气不会给你一个反弹力,但人体会。为了营造这种打人的真实感,拍戏前的每天,都用烟灰缸砸柚子,强化自己的肌肉记忆。
在宁理心无旁骛地沉浸在砸柚子中时,一众赶来围观的吃瓜群众在默默地往外挪着脚步。
偶然一抬头,宁理发现所有人都瑟瑟发抖的站在离自己老远的地方,有几个年轻的实习生几乎快哭了出来。
莫名其妙的宁理赶忙询问,在录像里看到了自己砸椰子时不自觉地露出的邪恶笑容。“那一刻,我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
进入正式拍摄,宁理突然对导演说,“我可不可以自由发挥几秒?”不明白宁理葫芦里卖什么药的导演同意他试一试。于是,就在拍摄中,宁理设计了李丰田在旁若无人的杀人后用锦旗擦手的经典场面,后来甚至被收入了电影学院的教材中。
为了演好李丰田,宁理刻意的去学习了东北话,这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杀人犯,李丰田的出场被认为是《无证之罪》最心惊肉跳的部分,实实在在诠释了什么叫人狠话不多。
对宁理塑造的李丰田最大的褒奖,就是观众的一句评价“以为李丰田是导演去派出所抓了个逃犯来演的”
电视剧播出后,宁理塑造的李丰田几乎成为了杀人犯的代名词,宁理的表演甚至吓坏和他对戏的演员郭羽。
为了维持住李丰田这种狠戾,整个拍戏期间,宁理都将这种狠决的状态贯穿全程。有一次在与郭羽对戏时,宁理散发的暗黑气场太强,以至于竟然将代旭吓到胃抽筋。就连杀青后,大部分工作人员也对宁理心有余悸,不敢靠近。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狠戾的李丰田中时,宁理开始了自己的“反派”生涯。
五、
还是2017年,《你好,旧时光》找到了宁理,请他出演儒雅的班主任武文陆。
在这样一部青春校园剧中,宁理把自己多年的积淀发挥的淋漓尽致,面对学生的不苟言笑和面对领导的插科打诨被他很好的拿捏住了。
电视剧上映后,观众“惊恐”地发现这个武老师不是“社会我李哥,人狠话不多”的李丰田吗?铺天盖地的弹幕马上刷起了李丰田的名字。
不同于李丰田的狠戾,呆萌可爱、有梗有料的武文陆简直是截然不同,默默无闻的宁理终于不再躲在阴暗的角落,走到了台前。
也许是李丰田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宁理自此之后便与“反派”有了不解之缘。
不论是《燕云台》里阴毒狠辣的耶律璟,还是《沉默的真相》里杀人分尸的张超,《扫黑风暴》里歹毒残暴的马帅,一系列作品下来,宁理得到了“进狱系”大哥的诨号。
2020年,53岁的宁理和42岁的郭京飞合作了。
这年8月,刚刚从国外回来,尚在上海隔离的宁理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经纪人在电话中说有一个谍战题材的戏,剧本不错,建议宁理看一下剧本。
一开始,宁理并没有上心,他心想:“没准就让我演个国民党保密局的特务”。在隔离中穷极无聊的宁理拿到剧本后随便翻了翻,没承想“一翻就翻进去了”:“特别有劲,我想接。”
不同于传统谍战戏里抗日的时间线,紧扣时事的剧本把剧情设计在了在大陆的台湾间谍。郭京飞扮演的李唐是一个被遗忘的台湾间谍,而宁理所扮演的林彧是一个冷血反派、杀人机器。
剧本中宁理扮演的林彧戏份不多,“像是大海里的那根针,经常见不着”。但从开拍到全员杀青,宁理一直待在组里。
宁理找剧组要了两份剧本,一份做笔记,一份拆分好,贴在墙上随时分析,这样一来,他就知道今天拍的这场戏自己该怎么把握这个度。那时,宁理和郭京飞、谭卓经常聚在一起讨论剧情。
有时,郭京飞、谭卓拍到晚上十一二点,收工后还给宁理打电话,聊聊明天要拍的,把之前的再捋一捋。“我们都有一颗心,就是这个戏千万不能砸在自己手里。”
开机前一周,几人再次围坐在一起,认真研读剧本,仔细讨论了口音问题。“我们几个特别排斥演任何戏都是京腔京调,但说台湾普通话一下就会跳戏到台湾偶像剧。”
他们找了一场戏,正儿八经用“台普”演了一遍,一边拍、一边笑场,最完整的一条当花絮放出后,评论里一片“笑不活了”。
在剧组的拍摄现场,三个“间谍”经常围在一起讨论,主角常常就是宁理。有时候,片场没有聊透,他们还会相约去郭京飞的房间继续“交头接耳”。
不同于传统谍战戏,这种贴近生活的谍战戏如何演,是宁理面临的问题。他跟郭京飞常常各抒己见,商量着在不同的环境下,他们应该如何接头。
作为一名“老前辈”,宁理在采访时谈到了自己对演戏的理解:
“我很不喜欢‘飙戏’这两个字,说是‘对手戏’更合适,最好的表演状态应该像齿轮一样,彼此之间能对上节奏、对上点。只有演员表演舒服了,观众看了才能舒服。”
“以无法为有法,以无限为有限”这是宁理一直信奉的一句话,他觉得,没有演不好的角色,只有塑造不好的演员。
《对手》的成功不仅让郭京飞、谭卓这对“间谍夫妇”成为了鬼畜区的素材,宁理也再一次给了观众耳目一新的感觉。
然后,宁理开始了“反转”
2022年,《警察荣誉》上线了。除了张若昀、白鹿等人组成的“八里河警犬队”,剧里扮演老警察陈新成的宁理再次火出了圈。
甫一出场,这个手捧保温杯,泡着枸杞,打着哈欠的老警察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观众在弹幕里惊呼“李丰田蜕变成了门房老大爷”
娴熟的演技让宁理彻底“反转”了,“反派专业户”宁理演起正面角色也毫不逊色,在他的身上,老戏骨对角色的把握展现的淋漓尽致。
“反转人生”可以说是对宁理最好的写照,从“坏学生”到上戏优等生、从铁饭碗到打工仔,从主角到龙套,宁理用时间的沉淀,最终浇灌出了自己的成功之花。“有时候人在迷茫时候,不妨把手上的事情放一放,停一停,过段时间自己就会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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