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自从三月初头杀了人,坐了两个月监房,如今来到孟州路上。巳牌时分,来到一座叫十字坡的岭上,岭上有十数间草屋,傍着溪边柳树上挑出个酒帘儿,看看抹过大树边,早望见一个酒店,门前窗槛边坐着一个妇人:
露出绿纱衫儿来,头上黄烘烘的插着一头钗环,鬓边插着些野花。下面系一条鲜红生绢裙,搽一脸胭脂铅粉,敞开胸脯,露出桃红纱主腰上面一色金钮。
眉横杀气,眼露凶光。辘轳般蠢坌腰肢,棒锤似粗莽手脚。厚铺着一层腻粉,遮掩顽皮;浓搽就两晕胭脂,直侵乱发。金钏牢笼魔女臂,红钐照映夜叉精。
见武松同两个公人来到门前,孙二娘便走起身来迎接,说道:“客官,歇脚了去。本家有好酒、好肉,要点心时,好大馒头。”
母夜叉孙二娘,自小跟她专做剪经的父亲学得一套好本事,天不怕地不怕,专在十字坡杀人越货。偏生长得巨丑,还想卖弄风骚。头上插野花,脸上搽粉,敞胸露兜,放肆勾引俊武松。
那武松是何等人,是斩头沥血、行侠仗义的英雄好汉。行走江湖多年,历经险难,什么诡计没见过,孙二娘这点小把戏蒙不过武松的。美色也勾引不了武松。潘金莲何等美丽,主动投怀送抱,武松一样拒金莲于千里之外。在十字坡,武松见孙二娘粗手粗脚,粗壮的腰枝,蠢得可笑,因而想恶取笑捉弄夜叉精孙二娘一番。
先是言语调戏。武松取一个大馒头拍开说“酒家,这馒头是人肉的,是狗肉的?”孙二娘嘻嘻笑道:“客官休要取笑。清平世界,那里有人肉的馒头,狗肉的滋味?我家馒头,积祖是黄牛的。”武松道:“我从来走江湖上,多听人说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过,肥的做馒头,瘦的去填河。”孙二娘道:“客官,那得这话,这是你自捏出来的吧”武松又问:“娘子,你丈夫怎的不见,恁地时,你独自一个须冷落。”孙二娘笑着寻思道:这贼配军却是作死,倒来戏弄老娘,等下有你好看。
武松此时已知十字坡是杀人的黑店了,借口酒太淡薄,要了一些浑色酒来。孙二娘乘机把下了蒙汗药的端上来,要麻翻武松。孙二娘转身入去,武松把酒泼在僻暗处。
孙二娘虚转一遭出来,便拍手叫道:“倒也!倒也!由你奸似鬼,吃了老娘洗脚水。”只见里面跳出两个蠢汉来,先把两个公人扛进去。再来扛武松,那里扛得动,直挺挺在地下,却似有千百斤重的。孙二娘看了,见两个蠢汉扯不动,喝在一边说道:“你这鸟男女,只会吃酒饭,全没些用,直要老娘亲自动手。这个鸟大汉,却也会戏弄老娘,这等肥胖,好做黄牛肉,扛进去,先开剥了这厮。”
那妇人一头说,一面先脱去绿纱衫儿,解下了红绢裙子,赤膊着便把武松轻轻提将起来。武松就势抱住那妇人,把两只手一拘拘将拢来,当胸前搂住,却把两只脚望那妇人下半截只一挟,压在妇人身上,那妇人杀猪也似的叫将起来。那两个汉子急待上前,被武松大喝一声,惊的呆了。那妇人被按压在地上,只叫道:“好汉饶我!”那里敢挣扎。
如果不是菜园子张青赶到,以武松之性情,当下便会要了孙二娘之性命。武松怒火一中烧,杀心一起,不管好坏良溅一概杀之。飞云浦武松杀心既起,鸳鸯楼从后槽、丫鬟、张都监、蔣门神、夫人、养娘玉兰全杀光,不管好坏。当然,武松从江湖上已打听到十字坡虽然是杀人越货之所在,店主也是江湖上的好汉,从前面戏弄孙二娘的话中便可知没有杀人之心,无非是捉弄取笑母夜叉蠢妇一番罢了。武松对潘金莲、养娘玉兰等美娇娘看不上眼,却偏偏喜欢捉弄蠢笨婆娘夜叉精孙二娘,非常奇怪。可能平常都是大义凛然的英雄汉,从不对女人说温柔语,只有碰上这可笑的母夜叉,武松终于露出了点点普通男人戏耍美女之心吧。
麻翻打虎人,馒头要发酵。
谁知真英雄,却会恶取笑。
牛肉卖不成,反做杀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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