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3月7日，中越战争的第19天。5点多钟的时候，夜幕开始降临，突然天空中传来飞机隆隆的声音，震得我耳鼓生疼，好像就在我们头顶上盘旋着，天是灰暗的，云层也很低，抬头看天上什么都看不到。这时解放军的高射炮响起，一串串炮弹带着火光冲天而去，天空都打红了，最后飞机的声音消失了，枪炮声也停止了……大地又回归到静静的夜里。
作者在越南战场
这是越南战场上的一个小插曲，却也是一件很罕见的事，因为当时在越南的天空，我们很难看到越军的飞机。一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在意，直到多年以后的一次聚会。
2019年3月23日，我们三个同一个单位出去当兵的战友，李庆洪、陈桂生和我相聚顺德大良，这时我们又谈起关于越南飞机过来的事情。在这里呢，陈桂生是最有发言权的，因为他就是高炮营的高炮手。
陈桂生说：1979年3月9日那天，部队正在回撤，在越南复和县驻扎下来后，因为大家都以为要回国了，心情都很放松，警惕性也有所松懈，没有之前那么强烈的敌情观念了。所以到达驻地之后，大家都穿着大裤衩笑嘻嘻地在鱼塘里抓鱼，在小溪中洗澡或者是搞晚餐吃。这时候，突然天上传来了飞机隆隆的声音，我们高炮营的兄弟们立即就从鱼塘里或小溪中赶紧往自己的炮位上跑。
我们连有高射炮六门，大家进入炮位紧张地操作起来，只有三门高炮对准敌人的飞机，其它三门高炮还没有对准就乱打一通，只见一串串的炮弹带着耀眼的弧光就往天空上飞去，打得飞机周围噼里啪啦地响，我们甚至能看见炮弹打到飞机下方炸开的亮光，但是就是没有能够把飞机打下来，因为我们用的是平常的炮弹，没有装穿甲弹，所以根本就没有对飞机造成威胁。
因为在打仗的时候，我们高炮主要打的是敌人的火力点或者是山洞，所以用的全是普通的炮弹，根本就没有装穿甲弹，再就是整个战争中制空权己被我军掌握，谁也没想到越南人居然在这个时候会有飞机过来。机会瞬间即逝，等到我们换上穿甲弹时，越军的飞机已经从我们眼前溜掉了……在我们炮阵地周围有好多步兵，在看见我们炮兵打飞机，但是没有把飞机打下来，他们就在嘲笑我们，说我们炮兵没用，连个飞机都打不下来。是的，当时真的太丢人了。
听了陈桂生的讲述，我也哈哈大笑起来，跟着嘲笑他。
这时，李庆洪(124师侦察兵) 慢悠悠地开口了：你们当成笑话，我们可不是这么看的。我们也看见那架飞机了。
那天我们124师侦察大队正好在越南复和县外4公里的一座山上搜剿残余越军，突然有一块石头从山头上面掉下来，出于侦察兵的本能反应，我们马上抬枪朝上面扫射。随之就看见一个越南女兵掉下来，子弹在她大腿间穿过鲜血直流，卫生兵立即给她包扎。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山顶上出现飞机，我们看得非常清楚，这是苏联的安型运输机，是苏联提供给越南空军的。大家马上抬起枪就打，飞机急速躲避，沿山谷飞走了。
因为解放军完全掌握制空权，我们在越南战场上从来没见过越军的飞机，特别这种运输机对越南来说是相当宝贵的，可是却冒着被击落的危险，出现在解放军的控制区域，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们说，这种大型运输机突然出现，难道是来送死？绝对不是。肯定是越军有重要人物在复和县附近，飞机是来给他空投补给的。
所以我们立即沿着飞机的飞行线路进行了搜查，果然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越军的指挥部，还有高级将领的军服，就立刻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上级。后来审讯被俘的越南女兵以及通过其他情报得知，果真没错，那个越军山洞指挥部里躲藏的是越军346师师长黄扁山。高平的越军346师被我军打垮后，师长黄扁山没有被抓住，但是他也没能逃出去，所以只能往山里躲。这个黄扁山很聪明，他没有试图往南逃，而是往解放军进攻过来的东边山里躲。也许他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
在得知这个情况后，124师马上调集部队对周围的山头进行搜山抓捕。我们的搜山部队好几次找到黄扁山躲藏过的山洞，而且山洞里的情况显示，黄扁山刚刚逃离，可惜每次都擦肩而过。一来山高林深，二来因为我们也要回国了，最终放弃了搜索。这个黄扁山真是福大命大，硬是没有被发现，直熬到我军撤军回国，最终幸运逃过一劫。
真是太可惜了。
听完了李庆洪的讲述，我们两个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原来是这么回事。侦察兵和我们一样看到了飞机，想到的却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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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众号作者简介：王正兴，原解放军某野战部队军官，曾在步兵分队、司令部、后勤部等单位任职，致力于战史学和战术学研究，对军队战术及非战争行动有个人独到的理解。其著作《这才是战争》于2014年5月、6月，凤凰卫视“开卷八分钟”栏目分两期推荐。他的公众号名亦为“这才是战争”，欢迎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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