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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青春有关的回忆,总少不了流行乐磁带与碟片。/图·pexels

“我辈少年时,流行的拥趸和摇滚的异教徒还不曾分化,大家都含着十元四盒的盗版磁带当维生素。”

这是班宇写在一篇乐评里的话。彼时的他,一放学就跑到花鸟市场的几个零散摊位上,翻找各种流行歌曲磁带。

2001年冬天,班宇坐在教室后排角落,倚着烧得滚烫的暖气听歌。黑板上,中考倒计时的数字不断减小,班级里唯一的一对小情侣,正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

班宇的耳机里放着郑钧的《苍天在上》,歌里唱道:“没有理由,只有借口,就剩下苍天在上,他竟也如此无常。”一时间,班宇觉得他和他那像模像样的少年忧伤皆无处话凄凉。

转眼7年过去,郑钧又发了专辑《长安长安》。对班宇而言,郑钧在新歌里唱了什么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班宇回忆起那些永不再现的青春岁月、那些最美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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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班宇而言,郑钧在新歌里唱了什么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班宇回忆起那些永不再现的青春岁月、那些最美的时光。/《郑钧=zj》专辑封面,图源网络

给你一张过去的CD,

听听那时的青春

班宇出生的那一年——1986年,被称为“中国摇滚乐元年”。

崔健在北京举办的纪念“国际和平年”百名歌星演唱会上首唱了《一无所有》,他用粗砺中略带沙哑的嗓音嘶吼道:“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摇滚乐里有反思,有叛逆,更有对自由和美好的向往,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摇滚乐,在此后很多年激励了诸多处在社会转型期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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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健用粗砺中略带沙哑的嗓音嘶吼道:“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一无所有》专辑封面,图源网络

班宇还在上小学时,相比叛逆的摇滚,他更喜欢Beyond乐队。Beyond乐队的歌几乎全班男同学都喜欢,大家买完磁带交换着听,随便哼一个旋律就能合唱起来,还有人拿着扫把模仿乐手弹吉他。

遗憾的是,1993年,Beyond乐队在日本参加综艺节目时,舞台背后的幕布板松动,致使黄家驹头部着地,他离世时只有3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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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yond乐队的歌几乎全班男同学都喜欢,大家买完磁带交换着听,随便哼一个旋律就能合唱起来,还有人拿着扫把模仿乐手弹吉他。/《海阔天空》专辑封面,图源网络

在Beyond乐队大火之前,乐队成员曾来到能容纳两万人的北京首都体育馆举办专场演唱会,演出当晚,崔健、“黑豹”、“唐朝”等摇滚歌手和乐队悉数到场,黄家驹更是翻唱了崔健的《一无所有》。

当时演唱会的票价定价在3—6元间,不少观众因为听不懂粤语,在演出中途离场。

20世纪90年代,“四大天王”如日中天,张学友、刘德华、郭富城、黎明走到哪里,都能引起一片尖叫声,内地也因此诞生了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追星族”。班宇的同学也有追星的,但他们只是花一两块钱买张海报、买盘磁带(大部分都是盗版),或是买本《当代歌坛》,把偶像的大头照和采访剪下来贴在本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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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天王”如日中天,内地也因此诞生了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追星族”。/《真情难收》专辑封面,图源网络

1994年,“魔岩三杰”同时推出三张专辑,包括窦唯的《黑梦》、何勇的《垃圾场》、张楚的《孤独的人是可耻的》。班宇在看完香港红磡“摇滚中国乐势力”演唱会的VCD后,大受震撼——“我第一次听到‘蚂蚁蚂蚁没问题’‘上苍保佑吃完了饭的人民’之类的歌词,心想,歌还能这么唱啊,实在太有意思了,之后在音像店四处踅摸,找他们的歌听。”

高中之前,班宇在音像店里消磨了几乎所有课余时间。因为常去,他跟几个老板关系很熟。那时的班宇关注“地下乐队”(underground),同时接触欧美摇滚乐,喜欢买国外的打口碟,他说:“虽然一开始接触的都是欧美摇滚乐队,但对于国内用母语唱摇滚的感觉,仍觉得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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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魔岩三杰”同时推出三张专辑,包括窦唯的《黑梦》、何勇的《垃圾场》、张楚的《孤独的人是可耻的》。/《黑梦》专辑封面,图源网络

随后民谣兴起,歌中充斥着青春、理想和远方。彼时的老狼,唱着《同桌的你》登上1995年春晚舞台。万晓利、周云蓬等人紧随其后,唱起了中国新民谣。万晓利的民谣幽默讽刺,很少倾诉凄风苦雨,更多在展示质朴的底层情怀。

班宇跟万晓利是多年好友,为其第三张专辑《北方的北方》写了乐评。在结尾处,班宇引用了万晓利的一句小诗:“凌晨四点,不早也不晚,在北方的北方,那简直是冬天里最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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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谣中充斥着青春、理想和远方。/《恋恋风尘》专辑封面,图源网络

那也是华语乐坛最好的时光。周杰伦、孙燕姿、S.H.E、五月天等歌手和乐团风头正劲,彼时的音乐榜单如同“神仙打架”。

周杰伦以独特的“中国风”在大江南北掀起热潮,他去春晚唱过《龙拳》,登上过美国《时代》周刊封面。专辑《叶惠美》发行当天,全亚洲超过50家电台同步首播《以父之名》,超过8亿人同时在线收听。那一天,被电台命名为“周杰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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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杰伦以独特的“中国风”在大江南北掀起热潮。/《范特西》专辑封面,图源网络

五月天同样拥有歌迷无数,同学聚会唱卡拉OK,总有人眼含热泪,唱上一首《如烟》:“七岁的那一年,抓住那只蝉,以为能抓住夏天;十七岁的那年,吻过他的脸,就以为和他能永远。”

随着大众传媒的迅猛发展,怪诞、恶搞之风渐兴。2001年,雪村的《东北人都是活雷锋》迅速蹿红网络,结尾那句“翠花,上酸菜”,更是成了当时最流行的口头禅。

随后《老鼠爱大米》《两只蝴蝶》《狼爱上羊》《香水有毒》《嘻唰唰》等“神曲”流行于网络,Flash动画成为MV载体。网络歌曲中充满了恶搞与揶揄,意义与美感被稀释到所剩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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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大众传媒的迅猛发展,怪诞、恶搞之风渐兴。/《老鼠爱大米》专辑封面,图源网络

一切都被加速,

遗忘的速度越来越快

2003年,移动电话(手机)逐渐普及,电信运营商推出了彩铃业务。作为音乐收费项目,彩铃一度被认为是“拯救音乐行业的稻草”,为商家带来巨大经济收益,引得传统音乐公司纷纷入局。

音乐人宋柯曾找刀郎谈合作,他对刀郎说:“你把这个版权给我,我能给你换一套别墅。”新裤子乐队主唱彭磊也曾在《北海怪兽》里写到,彩铃业务风靡时,老板沈黎晖劝他们写一首彩铃歌曲,“那样咱们就发了”。

虽然班宇没有主动设置过彩铃,但是那些洗脑的副歌旋律,仍全面入侵了他的生活。他记得,《求佛》《秋天不回来》《伤不起》《猪之歌》成了当时的彩铃王者,打电话等待接听时,很少听到常规的嘟嘟声,几乎全是彩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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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打电话等待接听时,很少听到常规的嘟嘟声,几乎全是彩铃。/《香香.猪之歌》专辑封面,图源网络

班宇对刀郎和阿杜仍有印象,尤其是刀郎那首《远方的人》,它是当时热播剧《血色浪漫》的片尾曲。

如今,这些歌手早已化为一滴时代的眼泪。其实,他们中的有些人仍在努力发歌,只是围观者寥寥。2021年,阿杜发过新单曲,杨臣刚开过线上演唱会,但无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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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郎那首《远方的人》,曾是当时热播剧《血色浪漫》的片尾曲。/图源网络

以前一首歌能火几年,现在一首歌也就维持几个月的热度甚至更短,一切都被加速,人们遗忘的速度越来越快。班宇感慨:“唱片公司推出的新人一个接一个,我甚至来不及记住他们的名字和相貌;沉寂多年的老歌手也迫于生活不断复出发片;各类选秀节目逐渐成为新宠,身旁动辄就有叔姨辈的家长掏出手机为‘超女’‘快男’加油助威;‘黄金周’期间各大音乐节接踵而至,应接不暇。”

虽然唱片时代落幕了,但班宇仍保有大学时的听歌习惯,他会拿出整段时间,坐在黑胶唱片机前,把一张专辑从头听到尾,一边听一边研究专辑封面,还会搜索创作者资料以及经典乐评,他说自己很少把唱片当成背景音乐,“在那三四十分钟的时间里,我只做一件事——听歌”。

除了唱片,班宇也会用音乐播放软件听歌,但是每次听到喜欢的歌,点红心之前他会犹豫再三,生怕点完,大数据算法会推送成百上千首同质歌曲。每当大批歌曲来袭,他总会生出一种“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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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阿杜等歌手早已化为一滴时代的眼泪。/《天黑》专辑封面,图源网络

在班宇看来,当下流行的短视频音乐,是一种资本与媒介的反向塑造,目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吸引注意、抓人耳朵,令其成为流量池的一员,但这些歌曲并不能代表当下音乐的审美趋势。 “虽然这么说显得有些装腔作势,但一直以来,我对这类歌曲都挺抵触的,尽量让自己不去听,”班宇说,“洗脑的并不仅仅是旋律,还有背后一整套被形塑出来、自以为得计的叙事规则。”

对于当下音乐发展的态势,班宇并不悲观,不觉得劣币能驱逐良币,他说:“并不是说曾经爱听交响乐的大众,现在只想听十几秒的短视频嗨曲。其实,这背后是一套运行机制在主导人们的审美,我觉得真正的音乐听众仍广泛存在。好的音乐会有一种经久不衰的力量感,与那些转瞬即逝的洗脑旋律不一样。”

对班宇而言,疫情之下的时间,似乎变成了“一种轻薄、稀疏却不断迫近着的物质,缺乏刻度和印迹”。他常会生出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年”之感。

还好有音乐,在时间的褶皱里,它供我们锚定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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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类选秀节目逐渐成为新宠,身旁动辄就有叔姨辈的家长掏出手机为“超女”“快男”加油助威。/ 《2006超级女声 唱得响亮》专辑封面,图源网络

Q&A

《新周刊》 : “音乐”用东北话讲出来音同“音药”,你怎么看待音乐的抚慰作用?

班宇:音乐肯定有抚慰人心的作用,让人觉得舒缓、放松,或是帮我们打开一条记忆通道,经由某首熟悉的旋律,人们能迅速搭建起过往时空的场景,产生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但无论文学、电影还是音乐,能带来的治愈功效都有限,只能作为偶尔排遣、疏导情绪的手段。

《新周刊》 :你怎么看待这些所谓“洗脑神曲”的超高播放量?

班宇:我觉得这个时代就是这个样子,创作者有自己的价值取向。如果想写“洗脑神曲”,就去研究大数据算法,分析歌曲结构。如果有更高的价值取向,可能也不会在乎播放量有多少。比如说小河,他做民间音乐的收集工作,是不是为了更多人看见?我觉得不止。他更多是想保存一份音乐档案。音乐档案同美术、文学档案一样重要,有没有人聆听与喜欢,对他来讲,可能没那么重要。

《新周刊》 :我们看电影时,假如BGM在恰好处响起,你会不会觉得心情澎湃?

班宇:当然会。但我会提醒自己,音乐在此处,无非是电影表述的一道下划线、一次注解、一个抒情工具,观者不必那么接近。

《新周刊》 :你在《梯形夕阳》结尾处写道:“我想了很长时间,仍旧没有答案。天空呼啸,夜晚降落并碎裂在水里,周围空空荡荡。我知道有人在明亮的远处等我,怀着灾难或者恩慈,但我回答不出,便意味着无法离开。而在黑暗里,河水正一点一点漫上来。”如果给这个情景配乐,哪首歌比较适配?为什么会选这首歌?

班宇:《清怨夜曲》不能说多么适配,不过对比来看,也许会比较有趣。我也是突然想到的,主要是觉得这首歌的叙事感比较强烈。这种叙事感跟小说里主人公以及整个故事有一点点呼应,对照这首歌的歌词与文本来看,会觉得更有意思。我可能不太喜欢用一首特别顺的歌来表达此处的情绪,我希望能有一点缝隙,有更多可供探讨的空间,最好还能有一点错位感。

《新周刊》 :之前看库布里克的《发条橙》,男主喜欢听着贝多芬的交响曲作恶,荒诞又耐人寻味,就挺有错位感的。

班宇:对,我也有印象,有一种撕裂感。我记得之前《古惑仔》里也有这种情节,一个黑社会喜欢听莫扎特,还有《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的变态警察喜欢听贝多芬。我小时候会觉得,这些人怎么听着高雅音乐,不干人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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